24 尴尬

第24章 尴尬

衆人的視線也都随着她移過來,落在了寧拂衣臉上。

寧拂衣被她這麽一抱,冷不丁後退兩步,擡眼便是衆人神色各異的瞪視,于是咳了幾下,按着少女肩膀想将她推開。

然而推了一下沒推動,她也就放棄了,垂下雙手,沖着衆人尴尬地打了個招呼:“嗨。”

“寧拂衣!你……”

“姐姐,此處是哪裏?我明明被壞人捉去,為何會出現在這裏?”少女打斷了李朝安的言語,整個身體都往寧拂衣懷裏鑽了鑽,一副怕得不行的模樣。

“我知曉精靈族身份低微,而修仙者卓絕,平日裏被欺淩慣了,如今挨上一打也不算什麽,但求姐姐救命,不要讓她們吃掉我。”少女一張俏臉落滿了淚滴,如同嬌花垂淚,讓聞者見者都心生憐愛。

寧拂衣看着她流淚,嘴角提了提,沒說什麽,倒是她身後的李朝安耐不住了,險些蹦将起來。

“喂!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這麽多同門師兄瞧着,我不過詢問你身份來歷,手都不曾擡,何時動過你一根手指頭!”李朝安氣得将辮子往後甩,撥開人群罵道,“何況我等都是正經仙門的弟子,誰說要吃你了!”

少女一副要被吓哭了的模樣,松開手躲到寧拂衣身後,抽泣道:“我區區一介小草,不懂各位仙長的仙法,那許是這位仙長不曾打我,是我自己身子弱,摔了罷。”

她說着說着撩起衣袖,有意無意露出一截顏色新鮮的淤青,惹得衆人倒吸一口冷氣。

“李朝安,她年齡這般小,身子又弱,你修為比她高還年長,怎麽下這般重的手!”柳文竹最是看不得欺淩弱小之事,當即便将少女護在身後。

李朝安帶來的人除去燒餅面條外,其餘多是西南苑的年長弟子,心中自有善惡分寸,原本只是聽聞寧拂衣私自帶外人進雲際山門,這才來跟着看看,從未想過傷人,此時也按讷不住了,紛紛張口。

“師妹,這便是你說的身份不明之人?我瞧只是個孩子,向長老或掌門通報一聲罷了,何須如此大張旗鼓。”一個高挑的男弟子道。

“是啊,還是個精靈族,精靈族人法力都低,我們好歹也是六大門派之一,理應善待其族,如今這事若是傳出去,要江湖中人如何看待我們門派。”另一個年歲頗高的女弟子附和。

“還出手傷人,便更不對了。”又有人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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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朝安一向是衆星捧月般,如今無端受了指責,加上百口莫辯,氣得頭發險些翹起來:“我真的不曾打她,你們信我!”

“還有你!胡說八道什麽!別仗着自己身份卑微就想讨別人可憐,我們今日說的是她寧拂衣私自帶人回門之事,你若心裏沒有鬼,方才躲什麽!”李朝安轉頭沖少女道。

“我,我……”少女一雙蒲扇似的睫毛顫動着,雙手去拉寧拂衣的衣袂,抽噎得說不出話來。

寧拂衣覺得自己好像身處事中,又好似身處事外,此時才插了句話:“誰說我私自帶人回山門,曼兒是那日如煙樓的幸存者,因為昏迷尋不到底細,我們這才将她帶回來,此事我同文竹早已禀告給了元明長老,他同意後,這才将人安置在此處,你若不信,大可以詢問元明長老。”

“不必了,我已在此。”她話音剛落便有人從門外走進,寧拂衣不用回頭,只看那大搖大擺的影子便知曉是何人。

“大晌午的吵吵什麽,我在樹上都聽見了,一個兩個的不修煉也不睡覺,聚在一起打馬吊呢?”元明長老打着哈欠停在寧拂衣身側,看見抽泣的少女後,沖她和藹地揮了揮手。

“呦,朝安,你腿腳無大礙了?”元明長老濃眉一擡,關切道。

他不提還好,一提李朝安便記起了自己狼狽地被元明長老拎出狐貍窩的那日,小臉紅了個通透:“好,好多了,多謝長老。”

“元明長老。”其他弟子也老老實實問好。

元明長老同他們都點了點頭,随後将寬大的衣袂扇得像鳥翅膀:“行了行了,這丫頭是我允許帶回來的,你們快散了,該幹什麽幹什麽去,等會兒若是惹來了平遙長老,又是一頓好訓。”

“可是……”李朝安還想說什麽,被元明長老一瞪,便不敢張口了,只能壓着一肚子怒火,行禮後離開。

其餘弟子頓時也作鳥獸散,方才擁擠的庭院很快便只剩了寧拂衣和柳文竹。

“文竹啊,上次那個石獅子還剩一個沒搬進懸梁苑。”元明長老笑眯眯道,“滿門壯漢都比不過你這把子力氣,我喊了幾個弟子都搬不動,還得再勞煩勞煩你。”

柳文竹聞言,看了看寧拂衣,又看了看元明長老,心裏頓時明白,于是點了點頭,卷着袖子露出纖細的手臂,搬石獅子去了。

院裏便只剩下她三人,元明長老朝客房做出個請的手勢,寧拂衣低頭看了眼少女濕漉漉的眼睛,沒說什麽,走進客房。

“長老想說什麽?”寧拂衣開門見山地問。

“你可知曉這丫頭的身份?”元明長老收起了吊兒郎當的姿态,将掌心放在曼兒肩頭,輕輕捏了捏。

“精靈族?”寧拂衣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于是随便回答。

“精靈族族人遍布六界,本不稀奇,但因着他們是天地萬物幻化而生,母體不同,便有了尋常與不尋常之差,比如那九尾狐妖就是尋常,本領左右不過蠱惑旁人,并不珍貴,但若是仙草所化,便對修仙之人有着奇跡般的療效,普通仙草便可修為大漲,若是遇上珍奇的,能直接修成正果都說不定。”

“世人貪婪者衆多,對此類精靈族人趨之若鹜,争相追捕。有人當場分食,亦或圈養家中,飲其鮮血,割其四肢,更有甚者,強行與其雙修來提升修為。”

這話說得很平常,但聽在寧拂衣耳中卻十分不适,她看了眼低着頭的曼兒,裝作不知道實情般道:“所以她真身是株珍貴仙草?”

元明長老不置可否地轉了圈手中蒲扇:“是,且她剛剛化形不久,沒有自保能力,甚至都不能遮掩身上精靈族的氣味,故而我同梅掌門請示過了,準許她先留在雲際山門,待她往後長成,再送她回化形之地,天山。”

天山。寧拂衣心弦一動,看來今日這個曼兒,确确實實就是前世的杜白雙。

不過她雖然性子還同前世一般,但到底才剛化形,對她而言也沒什麽威脅,放着便放着吧。

“還記得我說的嗎,我下術法替你遮擋身上氣味,往後留在雲際山門,切記不可向旁人提起你的身份。”元明長老堆起滿臉笑容,沖曼兒道。

曼兒好似被他故作和善的模樣吓到了,往寧拂衣身後躲去,點了點頭。

見元明長老笑眯眯起身,寧拂衣狐疑地開口:“既然不可向旁人提起她身份,長老為何要将此事告知于弟子。”

“她心智未齊,偌大一個雲際山門,總得有個能照看她些的。”元明長老輕嘆一聲,手裏的蒲扇在寧拂衣肩上拍了拍,“你是少掌門,是先掌門唯一的血脈,此事交給你再合适不過。”

寧拂衣沒說話,無論前世還是今生,元明長老雖然是四大長老中看似最不靠譜的,整日游歷四方花天酒地,做事也十分随心所欲,但他确實這門中除了寧長風以外的長輩中,唯一不覺得她無可救藥之人。

“是。”寧拂衣應下。

但心裏卻沒壓根兒沒想照做,她照看自己都難,哪裏還有空照看別人,何況看這丫頭方才把李朝安擺了一道,想必也不會受什麽欺負。

“那便無事了,晌午已過,我便先走一步。”元明長老滿意颔首,身子一轉,兩袖灌滿風,獵獵作響。

“我也回去修煉。”寧拂衣開口,她不動聲色地将衣袖從曼兒手裏抽出,沒再多看她,跟在元明長老身後出了迎來閣。

今日太陽雖烈,但風有些大,吹得樹葉嘩嘩作響。

“哦對了,瞧我這腦子。”正準備禦劍的元明長老忽然想起什麽,拍了拍腦門,又從他那把散着綠光的長劍上跳下,從袖中掏出半塊黑漆漆的石頭來,放進寧拂衣手裏。

“這是何物?”寧拂衣将之在手中掂了掂。

“此乃雲際山門的赤玉門玺,如今一分為二交于二位掌門手中,我還有要事處理,來不及親自給褚淩神尊送去,你便幫我跑上這一趟。”元明長老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切記,這是掌門唯一的信物,定要親自交給褚淩神尊,不可轉手他人。”

“可是……”寧拂衣一聽是褚清秋,剛想拒絕,眼前的元明長老便猛然跳上寶劍,逃一樣地飛遠了。

寧拂衣手舉在半空,眼看着元明長老化為了天邊一個小點,無奈将手放下。

果然,是個人都不想接觸褚清秋,她輕哼一聲。

她盯着手裏的破石頭,權衡了半晌,最後還是長嘆一口氣,認命般掉了個頭,往靜山宮走去。

這所謂赤玉門玺聽着好聽,實則不過是寧長風随手從路邊撿的一塊石頭。彼時寧長風去別的門派喝茶回來,見人家都有象征本門掌門之位的寶物,便覺得雲際山門也該有一個,但無奈找不到什麽僅此一個的奇珍異寶,正左思右想時,被山上落下的一塊碎石砸了腦袋,于是當即便将那石頭撿起磨圓,大筆一揮,命名其為赤玉門玺。

靜山宮離得不遠,寧拂衣很快便站在了宮門前,還未敲門,門便吱呀一聲開了。

門開後未曾見人,腿上卻觸感柔軟,她頭一低,便見那只貓咪大的小白虎正繞過她腿,用腦袋蹭着。

“白麟?”寧拂衣有些驚訝,未曾想褚清秋與她勢同水火,而褚清秋的靈獸卻對她這般友好。

按理來說,契約靈獸同主人應當心意相通,共喜共厭才對。

寧拂衣受寵若驚地伸手,白虎便主動将腦袋伸進了她的掌心。

秋亦不知去了何處,而褚清秋也不愛用仙侍,所以宮中無人,寧拂衣便同白虎一起徑直走了進去,登上了褚清秋所住的樓閣。

誰知剛走上階梯,便看見白色衣角掠過,有人一邊疾步走着,一邊從裏到外傳出微微愠怒的聲音:“秋亦,我囑咐過你給它換水,為何如今才不過幾日,它便枯萎成了這般?”

寧拂衣心弦一跳,對面那人也察覺到了不對,于是二人面對面地,同時停了腳步。

寧拂衣的視線先是彙聚在褚清秋瞬間變色的臉上,随後慢慢下滑,看見了她手裏捧着的一束花。

被插在花瓶中的,一大捧蔫了的白色菊花。

作者有話說:

褚清秋:嘻嘻,本尊的老臉今日便丢到這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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