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渡氣

第40章 渡氣

一道天雷随之而來,閃電刺入她心肺,如同根根鋼針貫穿全身,寧拂衣眼前一黑,喉嚨中湧出腥甜。

“寧拂衣……”褚清秋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及其微弱。

寧拂衣便将她抱得更緊了些,直到那柔軟的身軀幾乎全部埋進她懷中。

“同生共死。”男人又咯咯咯笑,笑得像是喘不上氣,“褚淩神尊,你還真是招人喜歡,大的小的都這般在意你,感人至深啊。”

“你,你胡說什麽!”褚清秋盛怒道,她想要推開寧拂衣,然而已是毫無力氣。

“啧啧啧,曾經風光無限的褚淩神尊,如今也不過是我的手下敗将,真想叫那些對你枝附影從之人看看,你如今是什麽可憐樣子。”男人感嘆着,慢慢舉起右手,無邊的雷電彙聚入峨眉刺,發出刺目的光。

他并未将寧拂衣當回事,所以也沒有看道少女眼底愈發濃郁的狠厲。

“住口。”寧拂衣忽然道,聲音低沉而詭谲。

“聽不得了?”男人獰笑道,手中雷電的光愈發強烈,也未停下羞辱,“褚淩神尊确實教出個好崽子,同你一般不自量力……”

“我叫你住口!”寧拂衣咬牙道,磅礴的怒火在她心肺燃燒,她将所有力氣全部灌輸至右手,随後舉起手中的劍,竭力朝男人刺去。

“不,寧拂衣!”寧拂衣還沒聽過褚清秋這樣撕心裂肺的聲音,她只看得見對面男人猙獰的臉,男人不屑地哈哈大笑,峨眉刺旋轉成片,帶着雷鳴朝她命脈襲來。

她手裏不起眼的石劍驟然同峨眉刺相碰,剎那之間,她看見了男人忽然繃緊的嘴角。

只見在濃濃黑煙之中,一道光輝猛地從劍尖迸發,不同于四周所有的火光電光,那光輝溫暖而柔和,泛着淡淡的粉,緩緩向四周蔓延。

再然後,好似有古老的歌聲在耳邊響起,磅礴的粉色力量貫徹劍身,橫掃整個神隕。

一時間,整個神隕地動山搖,無數帶着壁畫的碎石從天而落,寧拂衣震驚地望着手裏的劍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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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神隕被光芒照亮,原本濃郁的黑煙早已驅散,黑衣獵獵的少女身處這樣的光芒裏,發絲傾散,一時分不清是仙是魔。

“不,不,不!”男人怒不可遏的嚎叫聲回蕩在殘垣斷壁中,很快被坍塌的高塔淹沒,無數巨石同跌宕的氣流一起落下,似乎要埋葬這裏的一切。

劍不斷汲取着寧拂衣的力氣,她眼前漸漸黯淡,耳邊的喧嚣也好似蒙了層屏障,變得不再那麽激烈了。

在眼前光芒消失的那一刻,寧拂衣下意識抱緊了懷中已經沒了知覺的軀體,随後墜落。

……

寧拂衣又是被水聲吵醒的,這回的水滴沒有落在耳邊,而是砸在了她臉上,落了她一臉冰冷的潮濕。

她睜開眼睛,對着頭頂一片虛空,頭腦發昏。

“褚清秋?”她低聲喚道,然而周圍一片死寂,并沒有人回應她,寧拂衣的心頓時沉底,她猛然坐起,不慎磕到手臂,疼得皺起眉頭。

方才發生了何事,她本以為自己會死在那男人手裏,然而那把劍……

那把劍?寧拂衣頓時屏息,伸手在一堆亂石中摸索着,然而不等她摸索到,一個光滑冰涼的劍柄便主動落入她手中。

黑暗中驟然的接觸,将她吓得差點将劍扔出去,不過她很快便鎮定下來,慢慢捏着那把劍,舉起在眼前。

劍身邊忽然發出盈潤的光,照亮了周圍的方寸之地。

寧拂衣緊緊盯着手中原本灰撲撲的不起眼的劍,震驚地發現其散發光暈的同時,整把劍如同脫皮換骨,露出了冰魄般的內裏。

她從何處摸到的這把劍,似乎只是随手一抓,方才她鐵了心赴死,根本不在乎自己拿了什麽。

如今回憶起來,她方才站着的位置,似乎……

是褚清秋說的神劍!

她不由得雙唇微張,此事于她來說太過震驚,她一個上輩子只能修魔的人,這輩子居然輕輕松松拔出了神劍,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可事實就擺在面前,這把劍乖巧将劍柄插在她掌心,寧拂衣只需心思一動,它便能随着心思或明或暗。

不過如今還有要事,寧拂衣很快将自己從震驚中剝離,借着劍身發出的光芒起身,于一片神隕的廢墟中尋找褚清秋。

找到褚清秋不難,只需循着血腥味去便可,寧拂衣很快便發現了她,對方正半伏于一段階梯之上,身體蜷縮,沒有動靜。

“褚清秋!”寧拂衣急聲喚道,幾步跑到她身側,一手将她拉至臂彎,忙不疊去測她鼻息。

微弱,但還有氣流。

寧拂衣緊着的心終于松了些,她揮手召出仙力,往褚清秋胸口灌入,慢慢替她療傷。

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麽,她輸出的仙力似乎透着一種淡淡的粉色,而且經過方才那一戰,力量不僅未曾枯竭,反而豐溢很多。

不知過了多久,褚清秋才終于睜開眼,她好似從噩夢中驚醒,大口喘氣,猛然攥住了寧拂衣的衣袖,寧拂衣手臂同心神均是一顫,斷了輸送的仙力。

捏着她衣袖的手瑩白中沾着猩紅的血,好像殘破的羊脂玉。

待看清寧拂衣的臉後,喘氣聲漸弱,她手一松,軟軟落在自己膝蓋上。

“那魔族呢。”她低低問。

“不知道去了何處。”寧拂衣輕聲回答,“附近沒有他的氣息,應當是受過傷,離開了神隕。”

“我帶你出去。”看着這樣的褚清秋,寧拂衣又道,她沒意識到自己的聲音變得柔和起來。

“出去?”褚清秋道,她費力地揚了揚下巴,寧拂衣看向她望去的方向,眼睫微張。

神劍更加盡心盡力地放出光芒,只見原本還算完好的神隕已經消失,周圍只剩死亡一般黑的虛空,和她們所處的神殿的地面。

“他逃了,神隕被毀了。”褚清秋說,她的聲音說不出得飄忽,“我們出不去了。”

出不去了?寧拂衣靜靜看着四周的虛空,半晌沒說話,随後不顧褚清秋反對,強行将她打橫抱起,往廢墟中走去。

“你放開……”

“我不信。”寧拂衣打斷了她的話,少女如同黑曜石一樣的眼珠倒映着神劍的光,“只要我們還活着,就一定能出去。”

褚清秋無力掙脫,只是将頭偏過去,不看寧拂衣的臉,冷冷道。

“我要你走,你為什麽沖進來。你不是不喜我麽,平日看我的眼神滿是怨恨,如今救我做什麽。”

她居然感覺到了?寧拂衣一愣,随後脫口而出:“那你救我是為何?”

褚清秋的話被堵在了口中。

她們沉默了一會兒,寧拂衣又問:“你可知那魔族是什麽人,為什麽想要殺我,又為什麽一副和你相熟的模樣?”

“而且,我看他總覺得熟悉,但卻想不起來在何處見過。”頓了頓,寧拂衣又補充。

“我也不知曉他是何人。”褚清秋說,“但既然覺得熟悉,那往日面對身邊之人時,便要多留意。”

寧拂衣嗯了一聲,但卻不明白褚清秋所言有幾分真。

兩個人都沒再說話,而褚清秋也沒有掙紮,任由自己被抱在懷裏,邁過一片淩亂的階梯,往廢墟深處走。

神劍一直在二人身後跟着,盡職盡責地充當油燈,褚清秋看了那神劍一眼,雖然驚訝,但什麽都沒說。

褚清秋畢竟個子高,抱着抱着便往下滑,寧拂衣就用膝蓋将褚清秋往上頂了頂,好抱得穩當些。

褚清秋猛然閉上眼,臉頰在黑暗中升起片紅暈。

走上神殿的階梯,有一截已經坍塌的拱門,寧拂衣彎腰走了過去,迎面還是一片廢墟,但在那片廢墟中似乎有兩個人影,她腳步頓時停下。

還未等她開口,神劍便飛了上去,照亮了所謂的“人影”。

那竟是兩具屍骸,已經只剩骸骨,看樣子已在這神隕中埋葬了萬年,但是身上的衣衫還完好無損,其中一個華衣錦帔,骸骨中落了些首飾,可見生前風華。

而另一個一身黑甲,二人正面對面,以一個詭異的姿勢對坐着。

“難不成,這便是神隕的主人?”寧拂衣訝異道,她走上前,彎腰将褚清秋放下。

世人只知神隕是上古之神隕落之地,卻并不知曉為何而隕落,寧拂衣走上前,伸手在二人光溜溜的頭頂摸了摸。

“寧拂衣!”褚清秋連忙呵斥,“不可不敬!”

寧拂衣心道人都死了,就連她們自己都要死了,還有什麽敬不敬的,但卻還是将手放下。

“這穿甲的是魔族。”她指了指右手邊的骸骨,“另一個便是這神隕的主人了,想必是神魔相殺,同歸于盡。”

“你怎知便是相殺?”褚清秋輕哼。

“為何。”寧拂衣鳳眼露出譏諷,“神魔向來如此,你堂堂褚淩神尊,遇見魔,當然也會将其趕盡殺絕。”

“自以為是。”褚清秋冷聲說,聲音極低,寧拂衣沒有聽清。

寧拂衣尋不見其他線索,便自己往前探尋了一段,卻發現此處後面盡是虛空,早已沒有了路。

難不成真的同褚清秋所說,她二人再也出不去了?

她心中有些沉悶,但許是剛撿了條命的原因,意外得沒有太過跌宕,于是原路返回,正要喊褚清秋,卻發現人已然再次伏跌在地。

她心頓時縮緊,身體化為一道流光落在褚清秋身邊,将她扶起,然而懷裏的身體軟得好像發好的面團,怎麽扶都直不起腰來。

“神尊!褚清秋!”她連聲叫她名字,褚清秋臉上毫無血色,亂發松松地垂落在肩,露出的肌膚已經猶如冰塊一樣冰,似乎沒了鼻息。

曾幾何時她恨不得她死,但如今那些想她死的念頭好像不見了,見她這般,心裏好像要失去什麽東西似的,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連忙輸送仙力,然而許久毫無作用,慌亂中想起人死便是氣血兩空,于是托着她脖頸,雙唇相接,低頭為她渡起了氣。

作者有話說:

不好意思晚上有事發晚了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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