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章

第 35 章

老爺子大概聽聞了秦爍的到來，已經在正廳裏等着了。

“來了啊。”

看見孫子，秦家老爺子眼尾的褶子都快笑的重疊了。

“爺爺。”

秦爍依舊是那副模樣，也不見多麽激動。

老爺子見怪不怪，自個兒激動的不行，“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怎麽會。”

秦爍手裏一直提着一個袋子，“這是給您的壽禮。”

“好好好！”老爺子接過。

這禮物本來不該當着送禮的人面拆開，但是老爺子等不了，他高興的拆了禮盒。

墨香散溢，禮盒裏是一塊一看就很有年份的墨。

“竹林七賢！”老爺子驚喜的胡子都翹起來了。

秦家老爺子平常沒事就喜歡揮揮毛筆，大概收藏了有一書櫃的古墨，這塊墨在他那些動辄上百萬的古墨裏也能獨領風騷。

“你哪裏得來的？”

秦爍，“一次拍賣會上偶爾看到的，知道您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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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你有心了。”

老爺子又看了幾眼，這才小心翼翼的把東西關好，放回桌上。

秦爍依舊恭敬的站在三步開外。

這距離對于老爺子來說太遠了，其他幾個孫子孫女恨不得天天過來給他捏腿捶肩膀，也就這個最年長的孫子，見了他面也是不常帶笑的。

這原由他倆都心知肚明，卻又只字不提。

一切都維持在和諧的表象下……

老爺子在心底裏嘆了口氣，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尋思着怎麽開口。

“這次特意找你回來，是有件事要和你說。”

半晌後，老爺子終于開口。

秦爍知道正題來了，立刻斂了斂眼眸，沒有吭聲。

老爺子大概也覺得這個話題不好起頭，先是輕咳了一聲，才慢慢說道，“曉蕊就要二十二了，雖然是虛歲，但也算過了法定标準，你倆的婚事也可以提一提了。你們要是覺得還太早，至少可以先訂個婚。小姑娘嘛，總是想要個承諾的。”

娃娃親這種事，屬于舊風陋習，早就不流行了。但是高遠艦已經好幾次明示暗示過他好幾回了，大概意思是曉蕊心裏是挺鐘意秦爍的，他這個當祖父的，也願意促成這樁喜事。

老爺子本來不想管這樁事的，能搪塞就盡量搪塞過去，什麽“年輕人的事情就讓年輕人自己去決定吧”，什麽“秦爍好歹是個大小夥兒，這種事應該他主動，我會提點提點他的，但是咱們老一輩的也不好太強硬不是”。

能讓他親口跟秦爍提這件事情的原因，是因為不久前老爺子在機場瞥見了一個人。

那個人怎麽會在這裏？

老爺子的第六感一下子拉響了警報。

他不能讓人毀了秦爍。

八年前不能，如今更不能！

老爺子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這是你父親早年與高家的約定，也算他的遺願之一。”

老爺子說話的時候一直盯着秦爍看。

只可惜，他什麽也沒看出來。

秦爍從進來後幾乎沒怎麽動過，他看似随意的站姿實則透着疏離。

有些事情，天知地知他知，老爺子也知道，只是他們誰也不願意去戳破這層薄如蟬翼的窗戶紙罷了。

“我會親自和曉蕊解釋清楚。這件事您不用操心。”秦爍說話的時候垂着視線，根本沒看老爺子。

“只有這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老爺子語焉不詳，态度卻難得強硬。

他看似說的是與高家聯姻的事情，但是秦爍的脊背卻是一僵。

有些話題太敏感，一觸碰就能讓人聯想起一些不愉快的回憶。

氣氛瞬間凝滞。

……

秦爍知道，老爺子正在盯着自己看。

縱橫官商兩界這麽多年，秦家老爺子真要逼視着什麽人，那目光就像一把刻刀一樣，好像能刺進你的骨頭裏，把你深藏在骨髓裏的秘密都給挖出來！

沒有幾個人能承受住老爺子如刀鋒般雪亮的目光。

但是秦爍除外。

他甚至如有所感的擡頭，朝老爺子那個方向輕輕瞥了一眼。

倆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短兵相接。剎那間刀光劍影，誰也不肯讓一步！

“是啊，您也知道，只有這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

秦爍說了同樣的話，聲音不高語氣平和，好似沒有任何脾氣。

沒有脾氣才怪！

氣氛已經從凝滞變成了僵硬！

誰家爺爺壽辰，孫子會拖到深更半夜才姍姍來遲，來了之後，除了按照慣例準備了壽禮，全程面無表情，一句讨喜的話都沒有！

就算死對頭相見還能見面三分笑呢吧？！

他這是什麽态度！

秦家老爺子差點氣到腦淤血！

過了一會兒，秦爍像是終于想到了自家老爺子歲數大了，态度稍微軟和了一點，低聲勸道，“夜深了，您該歇息了。”

我該登天了！

老爺子瞪着眼睛，從剛才起，鐵青的臉色就再也沒好看過。

直到秦爍恭恭敬敬的朝他彎腰道了別，自顧自的離開；直到老管家不知道該不該進來打擾他，人影子在門外晃了足足有一刻鐘的時間，秦家老爺子才推門而出。

“老爺您……”老管家又擔心又惶恐的朝他看了一眼，想說點什麽，卻被老爺子一擡手給阻止了。

“交代你的事辦得怎麽樣了？”老爺子問。那面無表情的樣子和前一刻才剛走的秦爍幾乎一模一樣。

老管家小心翼翼的答道，“差不多了。”

“按照之前說的去做吧。”

“可是少爺他……”

“不用管他！”老爺子眉峰一皺，煩躁道。

往日的威壓關也不關不住，讓身邊的管家徹徹底底的再次體驗了一回。

老管家趕緊低頭斂目應承下來，“是……”

***

南城。

南山別墅。

這天晚上，莊硯看着自己手機裏屬于秦爍的號碼，猶豫着要不要發個短信。

他心想，這都兩天了，也沒見秦爍回來，每次自己有離開的打算，管家都會百般熱情的想盡辦法留下他，自己再這麽住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莊硯正點開短信界面，身後就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看起來恢複的不錯，都有底氣在露臺吹冷風了。”

話音剛落，一條厚軟的毯子輕輕的披在了莊硯的肩膀。

“你回來了？！”

莊硯驚喜的回頭。

說完又覺得自己的語氣有點不對。

怎麽聽上去就像是等待丈夫歸家的小媳婦一樣。

秦爍帶笑的眼底沁着遠方的夜色和近處的燈光，看上去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樣閃耀，似乎和尋常不太一樣。

至于哪裏不一樣，一時間莊硯也說不清楚。

“嗯，我回來了。”秦爍笑了笑，溫緩的嗓音裏幾乎是透着親呢的。

他這是怎麽了？

莊硯心裏不自覺冒出一個隐約的疑惑，動了動唇，卻不知道怎麽問。

“幾天不見，身體恢複的怎麽樣了？”秦爍的态度卻很自然，自然而然的透着點親昵。

他站的很近，一低頭幾乎就可以數清對方睫毛的距離。

這樣的社交距離，可以稱得上是十分親近了。

“……”莊硯不動神色的看進眼裏，答道，“早就恢複了。”

莊硯本來打算看見秦爍的人就跟他道別的，但是真的看見了，離別的話又說不出口了。

秦爍斜靠着露臺的欄杆，側頭仔細端詳他片刻，“嗯，臉色紅潤，不像是在騙人。”

莊硯，“……”

“那個，下個月就要公演……”

心裏就算再不舍再艱難，莊硯還是開了頭，“我既然已經痊愈，就不好意思再叨擾下去了。”

秦爍眼底的笑意往回收了收。

莊硯自然是看見了。

他心裏突然像是被壓了一塊石頭，悶悶的。

莊硯有些倉皇的移開視線不去看秦爍，免得自己更加後悔。

我想留下來。

可是沒有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