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一家三口

一家三口

阿靈離開魔界之後，毫無目的地在凡間游蕩，她腦中思緒萬千，一會兒想着如何修複玄冥鞭，一會兒想着為何明明沒有受傷卻會暈倒，一會兒又冒出如何再次找到鬼丫頭。

突然，一股濃重的怨氣鑽天而上，沖的她一個機靈。

她找了一個屋頂落腳，定睛一看，窄小的泥路上一個怨氣纏身泛着紅光的小小身影正在狂奔。

是鬼丫頭。

阿靈這次并沒有急着動手，只是靜靜瞧着，因為她看到鬼丫頭的前面同樣有狂奔着的兩個人。

那兩個應該是凡人，他們一邊跑一邊護着懷裏，直到那婦人摔倒在地，阿靈才看清楚婦人懷裏還抱着一個半大的孩子。

“一家三口。”她就這麽站在屋頂上，等着鬼丫頭下手殺人。

其實從一開始她就沒想過真正殺掉鬼丫頭，她的目的只有怨氣，之前在人間收集的怨氣都是來自凡人，凡人的怨氣怎麽能比得上橫死的鬼。

因此若是這鬼丫頭能一直殺人，那怨氣豈不是越來越重。就如鬼丫頭那晚殺更夫一家時那樣，這一次，她也這麽靜靜瞧着。

眼瞧着鬼丫頭已經追上了這家人，婦人眼裏的恐懼和無助蔓延滿臉，她絕望的低頭護着懷中的孩子，而一旁的男人慌亂之中抓起了地上的大石頭，嘶吼着朝鬼丫頭沖去，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這舉動無疑是以卵擊石，鬼丫頭擡起幹枯的手，指甲一瞬間迅速瘋長朝着男人的心口沖去。

阿靈看着鬼丫頭要得手，剛準備起身來個螳螂捕蟬的時候，一陣疾風卷着兩個熟悉的身影，從阿靈的身旁掃過，帶起了她的發絲。

是鏡塵和雲昇，擦肩而過的一瞬間，鏡塵回頭看了一眼，阿靈正好在撩發絲的時候與他對視上。

鏡塵的眸子深不見底，她說不上眼裏有什麽，卻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

随後，只見鬼丫頭的長指甲即将穿透男人的那一瞬，鏡塵和雲昇已經落在了鬼丫頭身後，帶着寒霜的長劍橫在了鬼丫頭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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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指甲猝不及防的刮在了劍身上，發出一陣刺耳的響聲，鬼丫頭吃痛迅速縮回了手，回頭瞧見是鏡塵二人，瞬間暴怒而起。

她揮舞着瘦弱的手臂，一瞬間地面飛沙走石，一道鋒利的紅光迎風而出。

鏡塵伸手接住長劍運氣抵擋，兩股力量的争鋒相對使得周圍平地起風，肉體凡胎的那一家三口哪裏見過這樣的陣仗，早就被吓懵的同時又被卷倒在地。

雲昇騰空而起繞過對峙的二人，在那一家人跟前落下一道結界，并囑咐他們不要亂動，那夫妻二人一邊護着懷中的小孩一邊連忙跪在地上磕頭致謝。

“嘭！”一聲巨響過後，鏡塵與鬼丫頭分別被對方的力量彈開。

初次相鬥時，鏡塵早已經領略過鬼丫頭的厲害，只是今時不同往日，鏡塵的修為在逐漸恢複中，本以為單獨與鬼丫頭相鬥應該不在話下了。

但這一下卻讓他不禁皺起眉頭，幾日不見，這丫頭似乎功力見長。剛才他使出了五成功力，竟都與她打了平手。

就在他沉思的片刻時間裏，鬼丫頭再次迎面發起攻擊，雲昇安頓好了那對夫婦後，與鏡塵隔空一個眼神對視後，執劍而起前後夾擊。

可鬼丫頭身形較小，幾次鑽着空子躲過了二人的伏擊。三人經過多番纏鬥後，位置已經調換，鏡塵與雲昇并排與鬼丫頭的對面，身後是那對夫妻。

鏡塵擡眼看去，遠遠能瞧見不遠處屋頂之上的阿靈，她還在朝這邊看着。片刻之後，鏡塵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一手執劍另一只手雙指并攏置于眼前，片刻後指間微閃他迅速對着長劍劃過。

長劍瞬間化作了銀槍，周身寒光纏繞格外刺眼，他握着銀槍擡腳而起朝着前方沖去。鬼丫頭見狀也迅速聚攏周身的怨氣，紅黑光芒交替的業障與鏡塵相對而行。

一下兩下三下，穿過迎面而來的層層業障時的，鏡塵手中長槍的光芒一點一點減弱。與此同時，他周身被那瘴氣撩到的地方也出現了傷痕，可他卻一點沒有躲避的意思，直沖沖的朝着鬼丫頭而去。

雲昇不知道他想幹什麽，一邊起身追趕一邊吼道：“君上！”

可是不遠處屋頂上的人卻看明白了，他是打算把所有力量都集中在長槍之上，甚至都沒有給自己留一點護身之法，此招雖勝算大，但也及其兇險。

因此同樣也是一驚，阿靈動了動身子，眼瞧着下面兩人正迎面對峙，鬼丫頭一掌直接打在了鏡塵的右肩上，而鏡塵的長槍對鬼丫頭卻只是擦傷。

鏡塵被擊退幾步，落地後身形都有些恍惚，可他一刻也沒有耽擱再次飛身而上。

就在快要與鬼丫頭第二次對上之時，空氣中的瘴氣突然停止流動，随後瞬間消失。

只見鬼丫頭瞳孔驟然緊縮，渾身一震以腳底為圓心逐漸散出一個血陣，她立在陣中掙紮着。

“送死也不是這個送法。”一個冰冷的聲音傳來，阿靈的身影緩緩落下。

鏡塵見狀收了長槍，将眼裏的一絲得意藏了起來。他從施法換槍開始，眼神其實就一直盯着阿靈的方向，每一步每一個動作都沒有離開過。

從一開始他就是在賭，賭那屋頂之人會袖手旁觀還是會再次出手相助，瘴氣散去的那一刻他臉上就已經浮現出了計謀得逞的欣喜，但其實即便是阿靈不出手，以他現在的法力也不是不能全身而退。

此刻雖然阿靈的語氣不好，但他依舊笑臉相迎拱手道：“又欠了姑娘一個人情。”

阿靈不接話甚至看都不看他一眼，只轉身擡手，修長的關節彎曲交疊，一瞬間靈流迸發而出，朝着血陣內的鬼丫頭而去。

可就在靈流剛撞入血陣內的一瞬，地動山搖轟隆一聲巨響，血陣的位置散出一股嗆人的白煙。

阿靈疾步上前，一手擋住口鼻一手調轉靈力驅散白煙，等到白煙散盡血陣的位置已經空無一人。她攥着拳頭怒上心頭，回頭瞪着鏡塵幾人，眼神裏透露着殺氣。

雲昇被她看的心裏發毛，有了上次的前車之鑒，他連忙攥緊劍柄擋在鏡塵身前道：“她功力增長迅速，這次與我們無關。”

在屋頂上看了那麽久的熱鬧，她當然知道那鬼丫頭的功力增長之迅速，只是這增長速度已經超過了她的預期，竟連血煞骨構造的陣法都能破解。

此時，阿靈和雲昇就這麽隔空幹瞪着，也不說話。

“相公！相公！”婦人的驚叫打破了對峙中的尴尬。

鏡塵二人立刻回頭看去，只見男人已經暈倒在地，懷中還抱着大石頭。婦人淚眼婆娑一邊晃動着地上之人身體，一邊對着鏡塵幾人哭喊。

雲昇擡手一揮收了結界，那婦人拉着孩子跪地爬到了雲昇腳下，扯着他和鏡塵的衣擺：“仙君仙君，救救我家相公。”說着按着旁邊小孩的腦袋一起往地上磕頭：“求求仙君，來生我們甘願做牛做馬報答仙君。”

地上的小孩一邊哇哇的大哭，一邊也學着他母親的樣子跪地祈求。

本就煩躁的阿靈被這婦人和小孩吵得頭疼，轉身準備離開，可剛擡手準備飛走，卻聽見身後的鏡塵說：“夫人莫急，不是我幫你，只是小仙本就法力微薄。方才你也看到了，我也是得那姑娘相助才脫險，你應該求她才對。”

這話一說，那婦人立刻有帶着孩子朝前撲通一聲跪在了阿靈腳邊：“仙女仙女，求您救救我家相公。”

阿靈此時的震驚已經無法用言語表達，她瞪大眼睛看着地上的人，這些年以來她的诨名數不勝數。什麽華花郎，妖女，哪怕是葉青竹之前叫的恩公，她都無所無懼，只是這婦人的一聲聲仙女叫的她好不自在。

除此之外，還有鏡塵那句大言不慚的話，她幾乎想要脫口而出罵他要不要臉，可是當她擡頭對上鏡塵的眼神時，他一臉真誠朝着她淺淺一笑，随後一手握拳在嘴邊佯裝咳嗽了幾聲，做出一副受傷的樣子。

地上的兩人還在拽着她的裙擺祈求，她皺着眉頭猶豫了片刻，還是伸手扶起了地上的兩人。

*

這一家三口被帶到了之前的那家客棧內安置，阿靈站在床前收了靈力之後，對着還在小聲啜泣的婦人說道：“只是被那鬼丫頭的戾氣所震，我已經替他調整了經脈。”

婦人趕忙帶着孩子再次跪謝，嘴裏說着各式各樣的祝詞，還說要給阿靈修個長生牌位。阿靈內心不禁冷笑：“真把我當神仙了麽？”

她此刻只想離開去找鬼丫頭，于是想趕緊扶起地上的兩人迅速脫身，可是在伸手的一瞬間，正好碰上了上前扶人的鏡塵。

指尖觸碰的一瞬，她像是觸電一般迅速縮回，目光聚焦在鏡塵身上，他的手不同于烏珏的冰涼，是溫熱的。

“你們是什麽時候碰見...碰見那丫頭的？”鏡塵扶着婦人坐下後開口問道。

婦人擦了擦臉上的眼淚，似是還心有餘悸顫抖中說道：“是...是天剛暗的時候。”她思考了一秒又補充道，“我們今日本是去趕集的，回家路上天色太暗，我家相公為了壯膽，一路上跟我們正講笑話來着...”

話沒說完，她又開始抽泣起來，鏡塵此刻腦子裏迅速回憶起之前店小二說過的被蘇離害過的人，與這家人的共同特征。

片刻之後，鏡塵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麽一樣，猛地擡頭對上了阿靈的眼睛，兩人異口同聲說出了：“一家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