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惡鬼和冤鬼

惡鬼和冤鬼

鬼的話紀言知是認同的，他之前也一直都在和付啓成不斷叮囑，很明顯那個崔鵬剛剛在直播裏的表現無外乎是因為被鬼恐吓下的緩兵之計。

他如果真的覺得自己錯了，就不會接連幾日都不表态，而非要最後一天不得已時才供出真相。

崔鵬無外乎是一直抱有僥幸心理，覺得這幾天發生的事情都只是一起不值一提的惡作劇罷了。

“大佬，我剛剛就在想，其實之前那個洪副隊邀請你加入他們的想法真的挺好的。你看要不是有你，我都不知道該找誰幫我。你要是加入了，就可以幫到更多像我一樣的鬼了。”付啓成不好意思當面對着紀言知說這些感謝的話，于是他就低着頭小聲念着。

他說得緊張，顧不得其他的，也就一時半會沒明白在自己說話時紀言知為什麽總是幹咳。

直到擡起頭看到紀言知沖自己擠眉弄眼，又看了看酆祁帶着滿意的神情似有似無地點頭時，他才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連忙把剩下的話咽回肚子裏。

見付啓成閉了嘴，紀言知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其實這段時間他經歷了和幾只鬼的相遇，早已深刻地體會到鬼有好壞之分。

壞的鬼可以憑借一己之欲在人間為所欲為，而好的鬼可能因為顧慮太多，像付啓成一樣，雖有冤情，但卻無能為力。

他幫助付啓成時只是因為這只鬼太過可憐，而自己剛剛真正幫助成功的時候，他心中卻有着難以言喻的自豪感。

再聽到酆祁說惡鬼被抓住時，他更是發自肺腑地開心。

如果以後能多抓住一只惡鬼，讓少些人類受害，或者多幫一只好的鬼，讓其了卻心事，減免自身的變成惡鬼的風險，的确是一件正義使然的事情。

關鍵是酆祁之前說自己突然被這麽多鬼盯上可能是因為他的緣故，這讓紀言知心裏不得不提緊。

這話顯然不是什麽危言聳聽，不然紅裙女鬼和惡鬼也不會這樣接連盯上他，大概是因為他與酆祁有着陰親的關系，所以抓住他就算是抓住了把柄？

眼下看來，如果他加與不加入特別調查組，以後都是要和鬼經常打交道的話，那麽主動面對鬼，和被迫被鬼纏上，就是兩個概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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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發現自己因為一個“慫”字，似乎輕易地把自己說動了，于是他側轉身子看向酆祁：

“你說你是特別調查組的最高負責人，我有些事情想問問你。”

“咳咳咳。”紀言知的話才剛說出，斜對面的鬼就被薯條渣滓嗆到咳嗽不已。

瞬間，鬼感受到酆祁冷冷的視線，咬着唇憋着氣，硬生生把氣管中進入異物的不适感壓了下去。

酆祁收回刀子般的眼神，柔和地看向紀言知：“你說。”

“你剛剛也說了我命格特殊，所以無依無靠的我生活費都要自己掙，我在咖啡店打工的時薪其實不低的……”紀言知清了清嗓子，開始鋪墊，停頓片刻後，終于說到重點，“加入你們的福利待遇真的像洪副隊說的一樣嗎？工資高，還能進編制？”

很顯然，酆祁沒有想到紀言知會問他這種實際且表面的問題，他本以為紀言知會追問自己關于陰親以及這個特調組更深層的事情，結果是他高估了紀言知。

“的确可以加編制，因為工作屬性特殊，工資也不會低。你現在還沒畢業，只能算實習，所以工資是正式工資的80%，畢業之後可以馬上辦理五險一金。”酆祁将特調組的福利待遇說得很詳細，接着話鋒一轉，“如果加入你還能有在其他任何一個地方都沒有特別福利。”

“什麽待遇？”紀言知被酆祁說得特別福利吸引，他天馬行空地想象着會是什麽任何地方都沒有的福利。

酆祁說：“你所做的每個案子，死後都會被計算功德。”

紀言知：“……”

紀言知原本期待的眼神瞬間變得無語，他心中翻了酆祁一個白眼 ，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兩聲。

酆祁上下打量了紀言知一番，覺得紀言知的反應頗為有趣，于是再次開口，“不過你作為特別家屬，對這些福利待遇有什麽不滿都好說。”

酆祁把“特別家屬”四個字咬得很重，似乎是在故意提醒紀言知他與自己的關系。

紀言知臉上因這四個字不争氣地有些泛紅，他惡狠狠地瞪了酆祁一眼，沒有和酆祁說話，而是拿起自己的手機，給洪大偉發了條微信：

【洪副隊，我同意加入你們了。】

恐怖代碼案結束，第二日下午警方就召開了發布會，就這件事情進行了說明。

首先，警方稱論壇上的恐怖代碼實際是付啓成的朋友所編寫，并沒有網上流傳的厲鬼索命一事。

其朋友主要目的是為還付啓成一個公道，警方已對該人進行批評教育，而受到驚吓的崔鵬也決定不追究其責任。

其次，經醫療機構鑒定，此次驚吓并未給崔鵬造成不可挽回的精神傷害，短期內就可以恢複正常。

警方聲明希望廣大群衆在工作與社交中可以良性競争，不要采用極端且有害他人利益的行為。

警方發布的公告算是給這次案件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網友之間幾日間流傳越來越大的驚恐也得以制止。

作為當事鬼的付啓成，在第二日就前往特調組找相關人員辦理了入地福的相關手續，在他離開前，紀言知執意想去付啓成骨灰安放的地方看一看，付啓成拗不過紀言知，只好答應。

當今社會寸土寸金，墓地的費用也是逐年上漲，房奴這個詞似乎是從生陪伴到死，永遠都摘不掉。

付啓成的骨灰安置在一面牆上，和衆多骨灰一起，這樣一個小隔間雖依舊昂貴，但遠比獨立墓地便宜得多。

紀言知提前買好了小捧鮮花和水果，但令他和付啓成都沒想到的是，付啓成的靈牌前放滿了鮮花和祭品，紀言知的東西根本就無處安放。

付啓成飄在自己的靈牌前，扒了一個芒果吃，吃着吃着眼睛有些泛紅，紀言知知道這個愛哭的倒黴冤鬼眼淚又要決堤了。

付啓成開口：“以前關系還算不錯的一個上司來看我了，他和我道歉說誤會我了，沒有選擇相信自己的下屬很抱歉。這芒果是他帶過來的，還說公司的微博專門發了道歉信給我。”

紀言知聽着付啓成的話，心裏有些酸澀，這件事雖聽上去還算感動，但無論做什麽也都只是形式上的馬後炮，他們的道歉也好，祭拜也罷，都改變不了付啓成已經喪命的事實。

如果他們當時沒有道聽途說，沒有不深層挖掘真相就下了定論的話，也許不需要付出慘痛的代價就可以解決一切問題。

但現在無論說什麽都為時已晚，付啓成活不過來，他很快就要去地福報到，紀言知只希望付啓成在報道等待投胎的那段時間，在地福可以有一個好的生活，至少要比他是人時過得好。

*

紀言知去特調組簽實習合同的時候，正好是付啓成去報到的日子，一人一鬼也算是見了最後一面。

付啓成委屈巴巴地和紀言知說，如果地福同意，他會經常來看紀言知的。

紀言知總覺得這話哪裏怪怪的，但也說不上來到底是哪裏怪，沒有多想，反正他是點頭應下了。

送走了付啓成，紀言知改由酆祁親自帶着了解特調組的環境，這一天是周一，辦公室裏的人烏央烏央的，繁忙如此，整個屋子裏好像就是紀言知和酆祁相對清閑。

辦公室裏的工作人員就像之前洪大偉所說是由人與鬼共同組成的，在整間辦公室裏雖然大家看上去都差不多，但其實人鬼極其好分辨，只要低頭看是否有影子就可知道。

紀言知按着這個辦法看了不少人，最後将目光定格在一個沒有影子的人身上，好奇心促使他眼神上移，落到那人的臉上。

那張臉可謂是相當熟悉，雖然換了現代的裝扮，但紀言知還是清楚地知道他是誰。

是偶遇女鬼那晚見到的黑無常！

黑無常和紀言知有段距離，見到紀言知後是脖子拉得細長，先一步伸了過來，就如同那一晚。

這種場景在任何地方都可能會引起恐慌，可在特調組裏已經成為見怪不怪的事情。

“鬼……老大，他怎麽作為員工來了！”黑無常驚訝地上下打量着紀言知，然後對在紀言知旁邊的酆祁問道。

酆祁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接着揪着黑無常的細脖子，把整個鬼拉到了面前：“你繼續帶他了解，我有些事要去處理。”

黑無常被迫過來後，揉了揉脖子，有些不滿地“哦”了一聲，但還是很老實地為紀言知做起了稱職的領路人。

黑無常帶着紀言知進了所有特調組的房間，讓紀言知和裏面的人人鬼鬼都一一打了招呼，接着打算穿過走廊，去往對面的休息區。

他指着牆上的特調組大大的logo：“咱們特調組的工作其實大體分三部分，一是警方那邊覺得超綱的案子會送到咱們這邊進行判斷，像之前那個害人出車禍的惡鬼和吸人精血的女鬼都是警方那邊送過來的案子。”

“還有一部分是和道協有合作，因為我們地福的陰差都是以特調組為人間主要辦公地點的，所以很多道協上需要地福處理的事情，咱們這邊也就成了對接處。”

“最後就是咱們自己發現的以及有人報靈異警的相關工作了。”

聽黑無常詳細地一介紹，紀言知不僅對整個特調組的工作範圍有些震驚，他們的工作不僅涉及到洪大偉所說的警方，居然還會和道協有合作，可以說牽扯到鬼的地方，都要有他們的身影。

黑無常“嘿嘿”一笑，開口問道：“你有沒有覺得特調組很厲害？”

的确很厲害，紀言知不由分說地點了點頭，作為和陰界唯一的溝通橋梁，特調組的确挑着很大的擔子。

“我們還有更厲害的。”黑無常露出了标準地驕傲臉，在走廊中比劃了下牆上logo旁邊的文字，“我們還在國際上有合作，歐美的死神機構，埃及阿努比斯體系都是我們死屆聯合會的常駐機構，所以特調組還會負責一般跨國的靈異案件。”

紀言知看着牆上的文字，上面記載着跨國合作的初始年份及整體介紹，他驚訝地瞪大了雙眼。

奇怪的知識點又增加了，萬萬沒有想到這個世界上不僅有閻羅，有黑白無常和陰官，竟然還有拿着鐮刀的死神和帶着狗頭的挖心神。

學校的老師和學長學姐們都說步入職場的第一份實習或者工作，選擇的公司一定要大，起點高日後更容易有更好的發展空間。

所以說紀言知這份實習工作是不是就很完美地符合了要求呢？

不僅是可以加入編制的鐵飯碗，竟然還意外是個跨國單位。抛開這裏會接觸鬧鬼和那個所謂的結了陰親的另一半也在特調組裏之外，這裏的一切都值得珍惜。

如果珍惜，那就要盡量讓自己變專業，紀言知認真地看向黑無常，問：“我是不是應該讀些理論知識？”

“這個嘛……”黑無常先是一愣，接着摸起下巴，好像在認真思索着，想了半晌才再次開口，“要不你看看聊齋？”

紀言知：“……”

看到紀言知露出無語的表情，黑無常尴尬地笑了笑：“我們的确沒什麽理論，所以你對我們要是有什麽好奇的地方可以直接來問我，我都會幫你解答的！”

紀言知點點頭：“那我以後要怎麽抓鬼呢？”

黑無常：“這種事肯定是由我們主要負責的，你們人類一般是作用于人與鬼的溝通。”

聽到黑無常這樣的解釋，紀言知心裏舒了一口氣，抓鬼這種事用不上他，對他來說是天大的好事。

“關于我們，你沒什麽好奇的嗎？”黑無常忽地朝紀言知的身後望了望，緊接着就問道，“比如我們掌管冥界的鬼王是誰，長什麽樣子？好不好看，脾氣好不好之類的？”

紀言知覺得黑無常的問題很是奇怪，這種問題就好像是兩個人沒話找話産生的産物似的，他一個見了鬼就要被吓出陰影的人，現在面對無常和判官就已經是極限了，為什麽還要去好奇冥界的鬼王是什麽樣子，冥界的鬼王難道不應該比這些陰差和鬼更吓人嗎？

不好奇，一點呢都不好奇。

肯定是青面獠牙，閻羅看了都要害怕的樣子。

紀言知自己直接腦補了鬼王的可怖形象，趕緊搖搖頭，才想說自己沒什麽好奇的，可忽地想起之前無論是黑無常還是酆祁都提到過的一個角色，他瞬間又來了精神。

紀言知開口：“哦對！倒真是有一個想問！”

黑無常眨眨眼：“你問你問，你想知道我們鬼王什麽，我都能告訴你。”

紀言知：“五殿閻羅真的是包拯嗎？”

黑無常：“……”

紀言知是真的好奇這一點，因為在很多奇聞異志裏，都有提到包拯一生為民判案，剛正不阿，死後化身閻羅，掌管五殿地獄，在陰界繼續秉公執法。

而且在這幾天裏，他從兩個陰官口中聽到了五殿閻羅這個職位，難免會想一探究竟。

“額……這個……”黑無常的臉色有些許尴尬，接着恐慌緩緩浮了上來，他下意識地後退兩步，支支吾吾半天才鬥膽開口，“五殿閻羅倒的确是包大人……”

紀言知語帶着驚喜的語氣感嘆道：“原來是真的是包拯啊，原來……”

黑無常沒等紀言知把話說完，連忙伸出毫無溫度的手捂上紀言知的嘴巴，不死心地又問：“關于我們酆都其他人呢？還有沒有想了解？比如我們的老大？”

“夠了，你好像很閑的樣子。”冷冰冰的聲音從紀言知身後傳來，他從黑無常手中掙紮出來回頭看了看，看到酆祁的臉面如冷霜。

酆祁：“來新活了，富豪肖家剛剛報了靈異警，你倆和我去一趟。”

黑無常驚恐道：“可我手上工作還沒……做完。”

酆祁眼中閃過一絲紅光：“那就去完肖家，回來加班做。”

這話是對着黑無常說的，整個不滿的情緒也是朝着黑無常撒的，可紀言知卻不知道為什麽顫抖了一下。

莫名感覺到酆祁不高興了，還是很嚴重的那種，紀言知看着酆祁冰冷的臉，心裏萬分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