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前世今生

前世今生

紀言知似乎已經習慣自己在一世又一世之間穿梭，他雖然偶爾有在黑暗中停留，不過只是一瞬，又很快能進入新的夢境。

還記得自己之前問過酆祁，崔允和崔允的對象是否有過幾世情緣，酆祁那是有說過是。

他那時還有些羨慕，覺得三生三世這種梗真的出現在現實生活，還挺讓人感動的。

現在他好像知道了他與酆祁不止是三生三世的緣分的秘密，至少到現在為止他貌似還不能離開夢境。

經過兩世的記憶在腦海中湧現，紀言知的心裏不知不覺被什麽東西填滿了，暖暖的卻也有些酸澀，他能想到酆祁應該是每一世都會出現在他身邊，可他永遠無法和酆祁長久，他們之間有各種劫難不說，他自己還有命數，終究難逃一死，這對于酆祁來說就成了一次又一次的生離死別。

而這一世，他與酆祁依舊相識，他是富商的小兒子，家裏做生意，因與督軍家交好，生意上常被照顧，自己可以一輩子衣食無憂。

酆祁則正是督軍的義子，年紀輕輕已成為少帥。

這一世紀言知的父親很信奉道教，由于長期受到父親的影響，他對道教以及妖魔鬼怪的事物頗為好奇。

家裏擺放着《山海經》、《聊齋志異》不說，甚至還有從東瀛傳來的《百鬼夜行》。

紀言知覺得自己天生和這些有緣，第一世自己就是個小妖精，第二世是一個修道門派的弟子，這一世又變成一個喜歡妖魔鬼怪故事的小少爺，還真是巧。

而他與酆祁在這一世有了不少的變化，二人本就從小一起長大，相對親近，自從一次酒會結束後，前世的他摟在酆祁脖子上耍酒瘋，甚至還親了酆祁的臉頰，從那時開始他們就不一樣了。

紀言知知道酆祁一開始和上一世一樣，可能只是想陪在他的身邊，而這一世的自己做了這樣的舉動，酆祁自然會有回應，他們漸漸親密起來，有了一層暧昧卻還未捅破的關系。

前世的自己變得越來越依賴酆祁，紀言知以為這一世他和酆祁指定會發生些什麽的時候，一切卻又都變了。

因為自己的父親信奉道教，所以經常會去羅雲觀祭拜神靈，前世的他自然也是每次都跟随。

那時的華城也就那麽大的地界，羅雲觀周圍沒有被開發，幾乎都是山，他總會在父親與道長談話之時，跑到後山上圖個清靜，而也就是這一次，他遇到了會說話的木頭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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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言知看到前世的自己把木頭小人從柳樹上摘下時，整個人都毛骨悚然起來，他清楚地記得那個神秘法師就是鬼童子轉人身。

經歷了幾次看似偶然實則安排的撞鬼案件後，紀言知心裏清楚，哪有那麽多的湊巧，這個木頭小人恐怕就是神秘法師的原身，難怪法師會在他昏迷的前一刻對他說了一句：“好久不見，紀言知。”

可不是舊相識了嘛，他們原來在前世便見過，或許前世鬼童子曾想轉過他的身？

他的想法很快得到了酆祁的印證，前世的自己把樟柳童帶回紀公館後沒多久，酆祁便感受到奇怪的氣息，他放下手上的工作很快就來找了紀言知。

前世的自己覺得樟柳童好玩，無論如何都要留，但酆祁偏偏要說此物不可留，會害他，二人因此争執了一番。

紀言知在一旁看得直着急，暗罵前世的自己蠢得要命，如果可以他真的想親自抽前世的自己幾個巴掌，來解此刻的氣。

人在憤怒之時，總會有些話不假思索地說出，前世的自己憤憤道：“你以為你是誰？要管我到這份兒上。”

話才說出，他就意識到了不妥，咬着唇眼神躲避着不再看酆祁。

而酆祁被他吼得有一絲愣神，眼神中明顯都是落寞，接着握拳壓低聲音：“我知道你玩心大，但這樟柳童的确有些古怪。”

前世的自己顯然不信：“它哪裏古怪？你又怎麽知道？”

“我證明給你看。”

酆祁嘆了口氣，他用食指和中指按在樟柳童的軀幹上，稍一用力，金光從樟柳神身上一點一點泛起，不過片刻，黑色煙霧從樟柳童體內随之而出，伴随着刺耳的小兒尖叫聲。

酆祁見前世的紀言知眼睛睜大，不安地看向桌上上散發邪氣的樟柳童後，松了力，金光從小人身上消失，小人刺耳的尖叫也停了下來。

酆祁緩緩開口解釋：“這個樟柳童被人制作，卻又被遺棄，在道觀吸收精華而成長，但它體內蘊含大量邪氣，已是邪物。”

紀言知看到前世的自己被眼前的一切吓壞了，他後退了兩步，與酆祁和桌上的樟柳童保持了一定距離，眼神上下打量着：

“你……是什麽人？”

酆祁想要上前，卻被喝住：“你別過來！”

前世的自己語氣裏滿是驚恐，紀言知看着眼前的兩個人，心髒揪痛着。他知道前世的自己無法接受剛剛的那一幕，把酆祁和樟柳童一起都視為怪物。

他嘴上小聲嘀咕着：“你到底是誰？酆祁在哪了？”

酆祁蹙了蹙眉，眼神中有些許哀痛：“我就是酆祁。”

“不可能……”前世的紀言知又後退了一步，他指着桌子上的小人發着抖，“你剛剛是在變魔術嗎？”

酆祁搖頭：“是法術。”

前世的紀言知：“所以你是誰？”

酆祁沉默了，須臾，開啓薄唇：“我是地福的掌控者。”

前世的紀言知：“你不是人？”

酆祁決定不再隐瞞：“不是。”

話音才剛落，紀言知就看到前世的自己昏了過去。他牙齒緊緊咬着下唇，盯着瞬間過去抱住自己的酆祁，心髒的抽痛感越來越劇烈。

不是每一個喜歡妖魔鬼怪的人都能夠接受真正的妖魔鬼怪，就像當初宋兆第一次見到付啓成時，也是被吓得夠嗆，還沒他顯得從容。

他原本以為這一世自己終于能和酆祁有些進展，可不成想是以這樣的結局收場。

所以在現世酆祁才沒有告訴自己他真實的身份嗎？如果不是他在之前從洪大偉那裏得知特調組的最高負責人是判官，他是否連自己是誰提都不會提一下呢？

紀言知無奈地笑了笑，在被刺中得知酆祁其實是鬼王時，他心裏是有些氣的，他不明白酆祁為什麽要有意隐瞞自己的身份，不過現在他明白了。

酆祁竟然因為這一世的事情怕了，那個天不怕地不怕，一直臭臉的鬼王大人也有畏懼的時候。

*

周圍的空間再次開始變化，同樣還在這個房間，但周圍的一切都變了，紀言知看到前世的自己躺在床上，似乎是生了很重的病，面容憔悴。

他一病不起，中醫西醫都沒有效果，家裏人無計可施，只得請來羅雲觀的道士，試圖用施法的方式幫前世的紀言知治病。

紀言知在房間內左看右看，他始終沒有看到酆祁的身影，怎麽會這樣，酆祁明明應該時刻伴在他左右的才對，現在他生病了，酆祁為什麽會不在？

“要是少帥在就好了……”

“別提了，少爺都和少帥斷絕聯系了，人家怎麽可能還在。”

“也是，不知為什麽，少爺怎麽會突然那麽怕少帥呢？”

傭人竊竊私語被紀言知聽了個遍，他這才知道自從得知酆祁不是人那一日開始，紀言知就有意避着酆祁，直至再不與酆祁聯系。

紀言知覺得自己在現世算得上是神經大條了，竟然只是被短暫地驚吓了下，接着就接受了酆祁的存在。

而這一世的他可就不一樣了，曾經那麽要好，甚至差一點就可以成為交往的關系，這感情卻說斷就斷了。

就在紀言知感嘆人生世事無常的時候，施法終于開始，屋內除了羅雲觀請來的道士，其他人都被請出房間，

一名道士在房間內搖鈴念着平安咒，另一名則蹲在紀言知床邊看着紀言知的情況。

“我叫照柳。”

忽地，紀言知聽到蹲在前世自己床前的男人，用腹語說了話。

“你的鬼王他知道你的命數，可是他卻不救你。他口口聲聲說喜歡你，卻仍不肯為你私自續命。”

前世的紀言知聽到照柳道士的話，猛咳起來，他想說話，但是卻發不出聲音。

“還記得嗎，我就是那個樟柳童，你會病死他早就知道，他不僅不救你，還阻礙我救你，真是遺憾啊。”

照柳的每一句話都是在有意挑撥前世的紀言知和酆祁的關系，紀言知聽得心裏憋火，他非常想告訴前世的自己并不是這樣，這個照柳不壞好心，而酆祁才是真正為他着想的人，可有什麽用？他的聲音傳達不出這個夢境。

“你的鬼王大人還是沒有護好你啊。”

紀言知忽地想起自己被刺中時，身後人對他說的這句話，同樣的陰陽怪氣，同樣的有意挑撥。

果然就是他吧……

果然就是你，照柳。

紀言知把這個名字咬牙切齒地念了一遍，深深地記在心裏，他想快些醒來，快些告訴酆祁至今作惡多次的神秘法師到底是誰。

周圍空間再次開始旋轉，紀言知知道此刻的夢境已近到頭，前世的自己真的時日無多了，轉眼間他再次落腳到才來過的地福，看到自己終又和酆祁站到了一起。

可前世的自己臉上都是冷漠，他根本都不擡頭看酆祁一眼，無論酆祁如何喚他都不予理會，一刻都不願停留地離開酆祁。

黑無常嘆息：“大人，你們怎麽變成如此結局？”

酆祁沒有說話，他看着前世的紀言知消失在自己的視線內才回神，手仍執折扇背于身後，随之轉身，一個人落寞地離開。

是啊，他們怎麽變成了這樣的結局？

紀言知紅了眼眶，這一世的自己到最後還是被樟柳童洗了腦，認為酆祁才是惡人，也許心裏真的在恨酆祁為什麽不救他，真的好可悲。

紀言知的前方再次出現一扇門，門縫泛着明晃的亮光，似乎在指引他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