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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33、

晨間的陽光照進藏書閣，在桌案上投下溫柔的光影。

江眠端坐桌前，認真翻看手中書卷，被他強行拉來的秦無咎正躺在書架的陰影處補眠。

此刻距離他們從淨淵出來已過去三日。沈臨風說要去查清楚，這幾日不知去了何處，見不到人影。

江眠每日修行之餘，剩下的時間都泡在天道宗的藏書閣中。他并不去翻看那些功法典籍，而是沉浸在仙門史冊當中。書上有關于淨淵的記載，跟秦無咎同他說的差不多。

萬年前，曾有一妖邪為禍世間，仙人耗費畢生之能誅殺妖邪，其一劍之勢，光華無雙，鑄就了淨淵。

最終仙人與妖邪同歸于盡。仙人身死魂消，身軀散于大地，化為山川河流，滋養着一方生命。

再後來，人間修道者發現淨淵之力至純至善，可以淨化滿懷怨恨的魂靈。

這是仙人留給世間的最後一件禮物。

最初守護淨淵的并非天道宗，而是各大仙門一起，他們用了上百年的時間驗證淨淵能夠淨化惡魂上的怨煞之氣。

淨淵內惡魂漸多，聚集在一起終不是長久之事。

甚至還曾發生過淨淵之中的惡魂逃逸，附在弟子身上，潛入人間作惡的事。

仙門一商議，決定派人鎮守淨淵。

起初，淨淵的守護者是由排名前三的門派一起看守，三大宗門各司其職，互相牽制，避免哪一方獨占。

随着時光流逝，其他門派勢力衰微，天道宗逐漸成為仙門魁首，且勢力一騎絕塵。

與此同時，安靜百年的淨淵之內的惡魂集體暴動，險些沖破封印，最後被仙門鎮壓。

此一事，也給了仙門警醒。

淨淵是把雙刃劍，它能夠淨化魂靈，給那些枉死的人一個轉世為人的機會。可若是一着不慎，內裏的惡魂逃出，也足以給世間帶來災厄。

為安全計，仙門一番商議，将淨淵的守衛交給了實力最強的天道宗。

直通淨淵的術法自然就搬到了天道宗。

各仙門這麽做也是沒有辦法，本還擔憂天道宗會将淨淵據為己有，利用裏面精純的靈力做其他事情，然而并沒有。

天道宗只作為守衛者，并未起過其他心思。

天道宗接手淨淵後，耗費數年在淨淵之中建造高塔，鎖住那些惡魂，不讓他們互相厮殺。最後他們在外界建造宮殿，其上繪滿符咒，使得淨淵的防禦更加固若金湯。

這麽多年過去，天道宗一直将淨淵守護的很好，比之當年三大門派一同守護的還要好。

各仙門心中的疑慮漸漸消失，同時心中對天道宗也更加拜服。

不知不覺間，仙門衆人提起淨淵，想到的就是天道宗。

只是誰都沒想到，表面上風平浪靜，一片安然的天道宗，最終還是滋生了邪惡.淨淵被有心人利用，成了作惡的工具。

江眠合上書，忍不住捏了捏眉心，之前确實有魂靈被淨化成功，那淨淵是從什麽時候出現的問題？

那麽多魂靈被吞吃，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想破頭也想不通，江眠有些氣餒，擡動手臂時，不小心碰掉了摞在一旁的書籍——都是他挑來準備逐一翻看的。

彎腰撿書時，江眠發現最上面的那本書叫《玄門百宗》，其中收錄了仙門各大宗門，并按實力做了排名。

不出意外，天道宗果然位于第一。

江眠直翻到最後一頁，也沒有看到清風明月閣的名字。心裏雖未有過期待，但多少還是有些失落。這說明清風明月閣果真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門派。

江眠把這本書丢到一旁，又拿起下面的一本《仙門名人錄》翻看起來。

翻了幾頁，發現這天道宗藏書閣內的書跟他之前在楓洲買到的有很大出入。不說各大宗門，就連仙門之中的名人名字也完全不對。

楓洲雖安穩和樂卻也不是小城鎮，往來商賈衆多，算不上閉塞，怎會有那些胡編亂造的書籍？

難道民間跟仙門果真有壁？

現在秦無咎還年少，書上自然也沒有他的名字，江眠倒是看到了沈嘯，其上還附有人物介紹。

“原來沈嘯的弟弟叫沈承。”

沒有人不喜歡八卦，江眠也不例外，他暫且将惱人的事丢到一旁，也不管旁邊的秦無咎有沒有睡着，同他說了一聲，繼續往下看。

沈承跟沈嘯兄弟二人都是天之驕子，沈承甚至比兄長還要出色些。

本還有人擔心，他們兄弟二人會因宗主之位生出嫌隙，然而并沒有，沈氏兄弟二人兄友弟恭。

沈承一心輔佐兄長，在仙門也是一段佳話。只是後來沈承在外出除妖時意外身死。

将弟弟派出去的沈嘯為此自責內疚，在祖宗靈位前長跪不起。

因着淨淵之中的邪物跟沈嘯脫不了幹系，江眠現在看到關于沈嘯的消息，尤其是關乎悲劇，總是忍不住陰謀論一番。

會不會是沈嘯做了什麽。

這種想法未免太過片面，江眠收斂心神，拿着筆在紙上無意識的亂畫，心思還是不可避免的想到淨淵，想到沈嘯。

沈嘯繼承了天道宗，已是仙門第一人，還有什麽是不滿足的？為什麽還要那麽做？

他就不怕事發，敗壞了天道宗的名聲？

身側傳來細微的響動，江眠執筆轉身，原是秦無咎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醒了。兩人目光在空中一碰，秦無咎起身朝藏書閣內部走去。

江眠忙跟了上去。

自淨淵出來後，江眠就總是擔心那躺在淨淵深處的大魔不知什麽時候就跑出來大殺四方。他越發黏着秦無咎，晚上更是抱着被子去跟秦無咎擠一屋。

秦無咎倒是沒說什麽，默許了他的行為。兩人現在可以說是一天二十四小時都黏在一起，跟連體嬰似的。

江眠跟在秦無咎身後，見他在書架上挑挑揀揀，拿了兩本功法丢過來，連忙接住。

“小師叔？”江眠不解，這是做什麽？

秦無咎沖他招手：“過來。”

江眠一頭霧水，還是走了過去，然後手中又多了兩本書。

兩人就這樣在藏書閣的書架間緩步走着，秦無咎不時丢幾本書過來，很快江眠懷中抱着的書摞的有小山般高了，徹底阻隔了他的視線。

江眠艱難的維持着懷中書塔的平衡，到底是沒能保持住，腳下一絆連人帶書跌在地上，書冊散的滿身都是。

他随手撿起一本，擡頭沖秦無咎無奈道：“小師叔，現在不是做這些的時候吧？”

秦無咎看他一眼，仍轉回去繼續挑書，他慢條斯理道：“再要不了多久就要回家了，拿他一些報酬，也不枉費這段時間給天道宗打白工。”

回家？

江眠聞言精神一震，第一反應不是高興，而是緊張。

如此說，幻境已經接近尾聲了？

沈臨風如此大費周章的拉他們進來，應該不僅僅是想殺了小師叔那麽簡單。

他們到了這個地方後，先是除邪祟，然後赈水災滅水怪，現在更是碰上淨淵中的大魔。

沒有人布置殺局是如此細水長流的模式。

這一切都曾是小師叔經歷過的事情，江眠心中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也曾是他初到這裏時就想過的。

——時光回溯。

沈臨風會不會是想借此改變已經發生的結局？挽救自己已經死亡的家人？

江眠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當時在楓洲小院中，沈臨風手中那件寶物之上蘊含的力量簡直可怖，不似凡間之物，說不好真的是仙人留下的東西，能逆轉乾坤也說不定。

只是有一點讓江眠覺得疑惑，為何沈臨風全無記憶，小師叔卻記得一切？

莫不是小師叔身上有什麽寶物？

他想起秦無咎的那塊玉佩。

他們來到這裏，身上的傷全然消失不見，顯然此間給他們準備了軀體。他們的本體留在了外面，進來的是意識是靈魂。

秦無咎的玉佩作為實物，卻跟着一起進來了，這玉佩必然不是凡物。

他們能夠保有意識，很大幾率與此有關。

江眠覺得自己理清了其中關竅，有點高興，但很快又轉為擔心。既然副本接近尾聲，那沈臨風的記憶是不是也快……

畢竟他不在緊要關頭恢複記憶，要如何逆轉結局，如何保護家人？

江眠心中有點遺憾，他還挺喜歡也欣賞現在的沈臨風，以後還是離他遠點吧。

馬上就要結束，若是被忽然恢複記憶的沈臨風捅了，那可虧大了。

秦無咎像是看出江眠的擔憂，說道：“我在這，沒人能傷你。”

江眠不服氣，腕上金環化為長劍被他握在手中，劍光映亮了秦無咎的眼。

江眠說：“不用小師叔保護，我現在也很厲害。”

這段時間，江眠在秦無咎的指點下進步飛快，之前跟他一起查寝被罰，後又去救災的師兄弟現在都不是他的對手。

秦無咎沒放過江眠眼底閃過的一抹驕傲的小情緒，颔首道：“是我忘了。”

江眠看看秦無咎，又看看手中的劍，覺得自己有點幼稚，他悻悻收了劍說：“小師叔，接下來咱們需要做什麽？”

“把這些書看完。”秦無咎扭頭看向窗外，低沉的嗓音中透出一絲危險：“且等着就好。”

他雖是重走一遍之前經歷，但有些事倒确實不知。

比如說在他殺了沈嘯後，是誰砍下了沈嘯的頭，誰殺了沈氏滿門，還把責任推到他的頭上。

他有些慶幸當初沒殺沈臨風，如今倒是要看看将黑鍋甩在他身上的是何人。

兩人在藏書閣又泡了一天，傍晚十分從藏書閣出來，遇見宗上弟子匆匆忙忙在搬運灑掃，心中不由感到疑惑。

遠遠地碰到蘇也等人，江眠問：“在做什麽？集體大掃除？”

“這幾天看你們一直待在藏書閣，是真的雙耳不聞窗外事啊。”

蘇也手中拿着掃帚，正在清掃地上的落葉，他笑嘻嘻道：“再過幾日，宗主會親入淨淵取出被完全淨化的魂靈，送他們投胎轉世，到時各大宗門都會齊聚天道宗。怎麽樣，大喜事啊，要不要從我這裏買壺酒慶祝一下？”

淨淵內被淨化的魂靈要出來？

江眠腳步一頓，淨淵不是都被大魔吃空了，哪裏來的魂靈？他下意識去看秦無咎，秦無咎沖他眨眨眼，似是在說，好戲馬上就要開始了。

江眠壓下撲通撲通劇烈的心跳，問蘇也：“什麽時候？”

“就在七天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