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氣一氣他

第38章 氣一氣他

康樂低頭看着缺了一小片的床沿, 她絲毫也沒有生氣,而是擡起頭,看着韓江,用一種很心平氣和、很放松的語氣說:“好啦, 我答應你啦。”

像只是應下來一個無足輕重的小提議, 她探頭看了一眼窗外, 溫聲關切道:“天色已經挺晚了,都快到關閉宮門的時辰了, 你幹淨出宮回府吧, 不然就要被留在宮中了。”

好似真的是為身邊親近人着想的模樣。

韓江卻定定地盯着她,腳下未動, 眼中翻湧着一些康樂根本看不懂的情緒。

康樂疑惑地問:“是還有別的什麽事情嗎?”

“你——”韓江開口,只是一個字,卻已讓聽到的人深切地感受到他的隐忍猶豫和痛苦,他聲音暗啞, 低聲地問:“你就沒有別的想要問的了嗎?”

聽了他的話, 康樂當真認真地想了想,才開口道:“沒有。”

“一切你不都已經安排好了嗎?”康樂問得很真誠,她很乖地說:“我只要按着你的話去做就行了吧。”

若這話換旁的事情來聽, 對一個獨斷專治霸道的人,有一個對他百依百順嬌弱美麗的小姑娘,該是天底下怎麽樣的天作之合呀。

只可惜,如今是韓江要親手把她推到別人懷中。

明明是應下了他的話, 如了他的意, 得了這樣柔順乖巧的回答, 韓江卻霎時紅了眼, 近乎失态地逼近康樂, 咬牙追問她:“你就不想知道我為你選的人是誰,為什麽要選他,還有——”

他頓了下,才近乎微不可察地問:“我們的以後——”

康樂理所應當地說:“不用呀,既然你都已經做好了決定,那自然就該由你來安排呀。”

“況且,”康樂看了他一眼,說得很平和道:“我說了你也不聽呀,那就沒有必要再講了吧。”

韓江閉了下眼。是的,便是康樂講了,他也不會采納的,他依然會選擇現在的辦法,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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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江睜開眼睛,神色慢慢歸于平靜,伸手輕輕摸了摸康樂的臉,面上浮起溫柔,溫聲道:“不用怕,我會處理好一切的,你只需要……”

他輕輕地笑了一下,用極缱绻的聲音道:“你只需要一直待在我身邊就好了。”

……

直到他走了,趙楚韞看着他離開的背影,依然心中緊繃着如臨大敵。

她忍不住問出康樂方才說過的話,喃喃問道:“他是真的瘋了嗎?”

不然,她方才見到的聽到的,怎麽可能會是真的呢。

最初的時候趙楚韞就對韓江印象不佳,畢竟哪個皇家子弟會對權傾朝野手握大權的權臣有好感呢,況且她還有個不怎麽受寵的弟弟。

後來康樂主動同他親近,趙楚韞憶起這人決絕手狠黑心的傳聞,又是一幅冷漠孤傲的模樣,怎麽看都和柔軟天真的康樂不合适,便依然不看好他。

直到之前,韓江點頭應下康樂的那句“喜歡你”,卻吝啬得沒有給出一句明明白白的回應,雖然康樂不在乎,依然每天開開心心地去見他,趙楚韞心中卻覺得不妥,更覺韓江此人沒有擔當。

從家世、為人、品性,趙楚韞無一處覺得滿意,甚至在得知韓江明明早就知道康樂的事情,卻依然放任着哄康樂同他親近,雖很是憤怒生氣,但心底深處也有一絲“這是韓江能做出來的事”的失望和冷靜。

留京數十載,為官近十年,不黨不群,不結黨營私,其實并非不能,而是沒人敢同他接近。

韓江手狠心黑的名聲無人不知,便是身為同僚朝夕相處數載,一旦擋了他的路,或者有利可圖,他便會毫不猶豫地下手!

他是一頭養不熟的孤狼,也只有蘇家那樣的蠢人,竟敢三番四次地示好妄圖拉攏韓江。

可是,可是!就是這樣的韓江,竟然會低頭,會失态,會為了康樂隐忍謀劃,更是為了他,甘願當一個沒有名分、見不得光的影子!

趙楚韞覺得恍惚極了,她用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然後神色又平靜了下來,說:“韓江大概是真的瘋了。”

她沒有辦法想象韓江正常狀态下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康樂猶豫了一下,老老實實地回答她的話,說:“好像是有一點不太正常,他剛剛看我的眼神有點吓人呀。”

趙楚韞無奈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豈止是吓人,她還只是站在旁邊,都已經覺得有些顫栗腿軟了,康樂那時候面上毫無異樣,現在竟也只是後知後覺地說一句“有點吓人”。

但好在韓江沒有真的置康樂于不顧,趙楚韞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氣,可是想到韓江的提議,又不由真切地頭痛起來。

趙楚韞沉下臉色,認真地問康樂:“關于這件事情,你心中究竟是怎麽想的?”

不用細問,兩姐妹之間自有默契,康樂知道趙楚韞想問的究竟是什麽,她眨了下眼,同樣認真地回答道:“心中已經有了喜歡的人,又怎麽可能會跟別人成親呢?”

“長姐,”康樂神色間浮起遲疑,她張開手臂,輕輕地攬着趙楚韞的腰,在她小腹輕柔地蹭了蹭額頭,柔軟又可憐地說:“我這樣,是不是會讓你們傷心呀?”

趙楚韞伸出手,僵了片刻,才慢慢地落在她背上,溫柔地撫了撫,輕聲說:“怎麽會,不管你……”

她閉上眼,哽咽着,卻依然努力地帶着長姐的包容和安撫,啞聲道:“不管你想要做什麽,我們都會支持你的。”

康樂緊緊地抱着她,就像當初母後走後落雪的冬夜裏一樣,倚着她,就好像她溫暖的依靠還在,亮着的蠟燭永遠不會熄滅一樣。

便是不問,趙楚韞心中也依稀知道康樂會做出什麽選擇。

康樂看似柔弱乖巧,骨子裏卻是堅韌勇敢的,不然也不可能從小到大忍受着無休止的病痛和連綿不絕的湯藥,依然能露出燦爛溫和的笑容來。

她可以接受為了治病同喜歡的人成親,但不會接受為了治病同不相幹的人成親,更遑論成了婚後還要和外人厮混。

大概是幼時便時辰纏綿病榻,康樂對生死的事情好像沒有看得那麽鄭重,還能反過來安慰趙楚韞說:“長姐不要哭……”

她伸手為趙楚韞擦去眼淚,帶着笑意,很是豁達樂觀道:“不是都說吉人天相嘛,我覺得我自小運氣都很好哇,雖然有幾次确實病得驚險,但最後不都是化險為夷了嘛。”

康樂對自己的氣運有一種漫不經心的自信,她彎着眼睛說:“我覺得這次也沒問題呢。”

趙楚韞沒有她這樣天生的樂觀,只是順着她的話,勉強勾了勾唇角,由衷說:“我也希望能如此。”

趙楚韞在宮中向來是雷厲風行、果斷又堅毅的,現在見她落了淚,康樂有些心疼,想了想,她撒嬌道:“可以繼續找遏苦大師呀,說不定找到了他,一切就會有轉機了呢。”

然後,康樂猶豫了一下,見着身邊的人都為她的任性難過傷心,她向來是心軟的,想了想,便哄人道:“再不行,不是還有韓江嘛,他的辦法可以放到最後再試。”

她說得無心,只是想要哄一哄趙楚韞,寬一寬她的心,讓她不要那麽傷心了,趙楚韞卻聽得有意,不由地眼睛一亮。

韓江的辦法是可行,但姿态太過強迫,才讓康樂心生抗拒,但若是,能讓康樂自己從心中就願意點頭呢,明明、明明在韓江出現之前,康樂和寧思明便相處得很好,若不是韓江從總作梗,說不定現在……

趙楚韞溫柔地看着康樂,點頭道:“嗯。”

出了迎春殿不遠,她側身對小宮女低聲交代了一句:“明日,去議事殿給寧思明帶句話,就說……”

迎春殿,康樂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從碧小心伺候着梳洗,侍奉着略用些清淡飲食便罷,畢竟不久就又要進午膳了。

從碧小心謹慎地問:“今日可讓小廚房只準備一人份的膳食?”

昨日才同韓江起了争執,又哭又氣還扔了枕頭砸人,從碧從未見過小公主這樣過,早上醒來眼皮都還有些微微紅呢,可見昨日有多難過了,便是韓江來了,不許他進門,從碧也是萬分贊同的,更遑論還要留他用飯?!

康樂想了想,還是道:“無妨,還是多備一份吧。”

“……哎。”從碧應下了,但心中仍覺不甘心,覺得她家公主性子太好了,将來是會被人欺負的。

最近康樂胃口不佳,吃得不多,迎春殿小廚房又養着十幾位大廚,頓時人人緊張,使出渾身解數,既要給小公主開胃多用些,還要努力比其他人全都比下去,頓時飯菜色香味無一不絕,比宮廷禦宴時更加好看可口。

寧思明一踏進迎春殿,便嗅到飄渺濃郁的飯菜香氣。一上午勞心勞神的公務讓人疲倦,他還是一身朱紅朝服,站在夏日郁郁蔥蔥的綠茵下,卻是出塵的俊秀。

他站在門口,溫和地對守門小宮女道:“勞駕,可否進去通傳一聲,寧思明觐見康樂公主。”

小小宮女懵懂地擡眼看了他一下,見是個年輕好看的公子,又聽到他的名字,愣了一下。

康樂在迎春殿裏沒有什麽公主的架子,年齡又小,病中無聊,經常和殿內的小宮女們一起玩鬧,小宮女自然也聽過寧思明的名字,還知道康樂總是親近地喚他“明哥哥”。

迎春殿裏極少見外男,前頭只有一個韓江,在迎春殿裏暢通無阻,小宮女得了吩咐不必攔他,現在面前又出現了一個和康樂公主親密的公子……

小宮女想了想,依葫蘆畫瓢地遵循前例,對他行了一禮,側身道:“公主現下在院子中賞花,寧公子入院便能見着了。”

見她絲毫不攔,甚至主動告知康樂所在,寧思明皺起眉頭,便想告誡她的疏忽不警惕,又忽然意識到,小宮女如此,定是有前例在先,而能這樣頻繁出入迎春殿的外男,除了韓江還會有什麽人。

他緩了口氣,努力保持着從容溫和,再次堅持道:“你去通傳一聲。”

小宮女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回身小跑着進入了,過了一會兒,又喘着氣出來,對他行禮,示意道:“寧公子,公主有請。”

寧思明對她點了下頭,道了一句:“有勞。”

小宮女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心中想:這位寧公子和韓大人怎麽這麽不一樣呀,看起來好相處得多。

她耳邊又響起寧思明堅持的聲音,縮了下脖子,努力地把從碧方才吩咐的話記在心裏。

從碧說:再有外人來,不論是誰,皆要通傳過康樂公主,公主點頭了,才能把人放進來。

小宮女遲疑地問:“韓大人來了,也要問嗎?”

從碧瞪了她一眼,加重聲音道:“任何人!”

小宮女守着門,呢喃着重複:“韓大人來了,要攔下。”

院內,康樂見着寧思明,驚喜道:“明哥哥!”

寧思明目光溫和地看着她,飛快地上下掃過一眼,發覺她又瘦了一些,心中一澀,溫聲道:“康樂公主。”

兩人再見也沒有絲毫生疏,只是康樂有些歉疚,她軟綿綿地說:“明哥哥送給我的裝安康符的香囊,我不好意思弄丢了。”

雖然心中覺得可能是韓江悄悄拿走的,可是康樂沒有親眼見到,後來也忘記問韓江了,她沒有推辭自己失誤的想法,便老老實實地道歉,垂着眼睛,模樣心虛歉疚。

可是寧思明已經在書桌前見到了康樂“弄丢”的香囊,更在同韓江對峙的時候明白了緣由。

此時再聽康樂的話,便不由地覺得康樂是在為韓江維護。

他聲音微沉,溫和道:“沒關系。”

寧思明收下了道歉,康樂仍雙手遞給他一個香囊,認真道:“這是安神的,裏面的香料藥草都是我親手裝的,雖然沒有你送我的安康符貴重,但還是送給你,希望你收下。”

她的香囊,送過楚靖遠,送過韓江,如今也送給寧思明。

看着小公主真誠的目光,寧思明收下了,頓了下,他回應道:“公主不必覺得安康符貴重,韓大人為了答謝,特意手書一封,幫愚侄能拜入李夫子門下,這已經比安康符更加珍貴了。”

“啊?”康樂驚訝了一下,畢竟韓江只說了交給他來辦,并沒有說要怎麽做,康樂對此完全不知情,她對李夫子有些耳聞,知道這是為很厲害很有品行的老師,便由衷地點了點頭:“那很好呀,小侄子往後就可以有人解惑啦。”

“不過,”她認真道:“就算這樣安康符也是珍貴的,因為你送我的時候沒有想過這些呀,心意才是最難得的。”

康樂心思澄澈,幹幹淨淨的,便是寧思明故意說,她也依然純粹天真地相信着善意和溫暖。

寧思明不由地再道,他故意模糊了緣由說:“不僅如此,韓大人還給了升了一級官階。”

“哇!”康樂驚喜,她一臉憧憬欽佩道:“那肯定是你處理公務做得非常好了,才能這麽快就晉升!”

她捧着臉,想了下,突然一臉希翼地說:“我聽說,之前韓江也是不到半年就得到了晉升的機會,你也是這樣的,那說明,你以後是不是也會和他一樣厲害?”

寧思明本來做好了會從康樂眼中看到遲疑和失望,可是她還是這樣用充滿信任和稱贊的目光看着自己,好像,自己真的是什麽了不起的厲害人物似的。

他失笑地搖了搖頭,說:“數百年間只出了韓大人這樣一個人物,我不過是機緣巧合,公主太擡舉我了。”

康樂認真道:“我是真的覺得你很厲害呀。”

寧思明定定地看着她,不為其他,僅是為康樂的這份信任目光,他便再忍不下心中的話,徑直問:“公主可知曉了韓江的安排?”

這時從碧來請,她看向寧思明,帶着喜悅道:“公主。寧公子,飯已備好了,兩位可移步用膳了。”

還是她家公主有先見之明,昨日就讓準備兩份膳食,可好,今日寧公子來了,而不是那個惹得康樂掉眼淚的韓江。

從碧殷勤地招待着寧思明,布置好飯菜茶水,溫水濕巾,然後才熱情道:“寧公子若有別的需求,只管喚一聲便是,奴才們都在門口伺候,得聲便會進來伺候。”

寧思明點了點頭,溫聲道:“有勞。”然後便極其順手地給康樂布菜。

從碧見了,心中更是滿意,扭頭便跟守門小宮女交代:“公主正同寧公子一起用膳呢,不許放人進來打擾!”

屋內,康樂認真地咀嚼着面前的丸子,一個吃完,寧思明便妥貼地又為她夾了一道別的,康樂吃完,看着自己面前的碗不由地輕輕笑着,想了想,脆聲問他:“你在家中經常這樣嗎?”

寧思明愣了一下,然後才意識過來她是什麽意思,不由地也跟着笑,搖頭道:“在家照顧小侄子習慣了。”

說着便放下了公筷,沒有再逾矩地布菜。

康樂用筷子顫巍巍地夾起丸子,聞言眼中浮現羨慕,輕聲說:“真好。”

一家人一起,熱熱鬧鬧的,有父母高堂,長兄長嫂,膝下子侄頑皮可愛,三世同堂,便不會覺得冷冷清清的。

寧思明猶豫了一下,知道康樂親緣有些單薄,便只笑了笑,說:“也有不好,偶爾會鬧騰得頭痛。”

知道寧思明是體貼她,康樂便也順着沒有深聊,她忽然想起從碧來喚人前寧思明說的話,便擡眼看他,問:“你之前說的韓江的安排,是指什麽呀?”

寧思明安靜片刻,沉聲道:“他安排了人同公主結親。”

康樂眨了下眼,軟聲說:“哦,是指這個呀,這個我知道,昨日他同我說過了。”

寧思明見康樂毫無驚訝之色,頓時繃緊了身體,皺起眉頭,緊張地問:“他可曾脅迫公主了?”

似乎每個人都對韓江有着這樣那樣不好的印象,而韓江,确實似乎能當得起別人對他畏懼避讓的态度。

“那倒是沒有。”康樂老老實實道:“他只是把我的床掰壞了?”

“……嗯?”寧思明面上空白,神色疑惑,他艱難地重複道:“為什麽,會把床掰壞?”

康樂解釋給他聽:“他跟我說了,我不肯同意,還被他氣哭了。”

她放下筷子,認真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皮,說:“現在都還有些紅呢。”

寧思明也當真認真地看了看,點頭道:“是還有些紅。”

“所以呀,我哭的那麽可憐,他也不肯改主意,還堅持着。我姐姐還在旁邊呢,我也不想同他吵架,那既然他那麽堅定,我就點了頭,同意了說好呀,他卻又臉色很不好,把我床邊的雕花木紋掰斷了。”

說着,康樂又顫巍巍起夾起了一個蔬菜丸子,認真地咬了一口。

寧思明安靜地聽完,心中卻很是複雜。

怪不得韓江今天一早臉色那麽差,如果說之前是做冰雕,今天就是一座冰山,還是會冷冰冰地諷刺刻薄地讓人無立足地的會開口說話的危險冰山。

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同情韓江,還是心疼哭得很可憐、到現在眼皮還紅着的小公主。

其實,寧思明對韓江的方案不能說萬分反對,若易地而處,平心而論,他大概也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他只是對韓江卑劣的心思、為他給康樂挑選的人而感到憤怒……

康樂說她知道,寧思明便下意識地認為韓江也把人選告訴她了,見小公主面上還是那幅不以為意的放松,不由地皺眉提醒:“韓江明知道蘇鴻是個什麽樣的人,怎麽還能把他往公主身邊放?!”

康樂一怔,迷茫确認道:“是蘇鴻?”

寧思明也不解:“公主不知道?”

康樂誠實道:“因為我沒有問呀。”

寧思明頓時察覺到了不對,他緩了緩,才用艱難地聲音問她:“那公主……”

康樂猶豫了一下,看着他,小聲道:“因為我沒有真的打算和任何人成親的。”

她放下筷子,坐直身體,雙手放在膝蓋上,解釋道:“心裏還喜歡一個人,就不能再和別人成親,我沒有辦法這樣做的。”

似乎生怕寧思明覺得她騙人,她連忙道:“我沒有想要騙人的,我已經告訴過雲姨姨和長姐,也同你說了,只是韓江那個樣子,讓我真的好生氣呀,我就想讓他也氣一氣。”

寧思明閉上了眼睛,死死地握着拳頭,才能止住脫口而出的勸解。

此刻,他突然就理解了韓江,小公主這樣天真爛漫,把些許的愛視為至高無上的、幹淨無暇的,願意朝三暮四,輕飄飄地化成蝶,質本潔來還潔去。

可是他們這些庸俗的世人不成,卑劣又善妒,偏要長久,偏要相守,哪怕用手段,哪怕利用蘇鴻,哪怕是強迫,只要能讓這位天真爛漫的小公主長長久久地活下去,這一切又算得了什麽呢。

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便是躲入陰影下,也是歡愉的。

可是不行,他做不出逼迫的行為來,所以他不是韓江,也不會成為韓江。

最後,寧思明也只能隐忍顫聲地問一句:“能繼續活下去,這些也不值得嗎?”

康樂頓住了,她輕輕地拍了拍寧思明繃起青筋的手背,難過道:“可是我不想……”

聽到她這話,寧思明安靜了許久,最後如同趙楚韞一般,寬容溫和地沉聲道一句:“好。”

他重新拿起公筷,為康樂夾了一個丸子,溫聲說:“既然你想氣一氣韓江,我有辦法,讓我來幫你……”

康樂眼睛一亮,信任地點頭說:“好。”

用過飯,寧思明也不便在迎春殿久留,他告辭,要回議事殿繼續辦公務,康樂同他告別,從碧卻一直殷切地送他到了門口。

還交代道:“寧公子閑暇時,可以多來迎春殿坐一會兒,陪公主說說話……”

說着,兩人走到門口,還未擡頭,便見守門小宮女伸着胳膊,脆生生地堅持着:“韓大人,公主此時正和寧公子一起用飯呢,吩咐了,誰都不準打擾!”

她眼見着還是很害怕韓江,卻依然勇敢地伸着胳膊,顫抖着脆生生道,一幅“如果你想進去就從我屍體上踏過去”的堅決。

韓江冷冷地掃了她一眼,今日本就心情不善,氣勢更冷,一眼掃去便如同利刃一片片刺穿皮肉,讓人既膽寒。

這天底下,除了皇帝後妃寝宮,他哪裏去不得?何況還是之前日日都來無人阻攔的迎春殿?!

還是為了——他眸色一沉,想着小宮女的話,還是為了寧思明!

他在唇舌間冷冷把這個名字淩遲百遍,真人卻不請自來。

寧思明帶着一絲沒有褪幹淨的迎春殿小廚房、韓江尋來的廚子特有的飯菜香,還有從碧為此給他衣服上熏的香:小公主講究,覺得衣服上帶着飯菜香不雅,若是憊懶更衣,皆是要重新熏香的。

寧思明上前一步,笑得溫文爾雅,長身玉立地站着,玉樹臨風的模樣讓剛剛都快被韓江吓哭了的小宮女紅了臉。

他擡手,對着韓江客客氣氣地行禮問候道:“韓大人。”

說完便直起身,雙手交握着放在身前,似乎是手中捧着什麽東西,韓江只是冷淡地瞥了一眼,沒有興趣,他盯着寧思明,向來平靜從容的面上泛起隐怒。

只是不待他開口,寧思明已經捕捉到了他飄過自己手的視線,便自然而然地笑了一下,松開手,露出掌心的東西給韓江看。

他聲音溫和悅耳道:“這是康樂公主送給臣的香囊,說是可以安神,裏面是公主親手放進去的香料和藥材……”

說着,他突然懊惱地停了下來,看着韓江,溫和道:“瞧我這記性,公主之前也給韓大人送過,韓大人又怎麽需要我來笨口拙舌地介紹呢。”

他笑眯眯地說:“公主說這香囊安神的效果可以持續一個月,讓我一個月後在來取新的。”

寧思明娓娓道來,好似真的在同人認真讨論着,他問:“韓大人那個似乎已經用了許久了,可還有效用?可曾請公主替換過?”

他湊在鼻尖聞了聞,稱贊道:“公主妙手善心,這香囊雖說有藥性,聞起來卻也很宜人,公主似乎很喜歡這個味道呢,和宮中的熏香似乎有些像。”

說着,一陣風輕輕地吹過,把寧思明身上本來飄袅的味道都夾裹到韓江鼻尖。

韓江頓時繃緊了下颌線,一雙鳳眸冷冰冰地死死盯着他。

作者有話說:

韓江氣死!:他吃我請來的廚子做的菜,拿我用過的同款香囊,陪我未來夫人吃午飯,還把我攔在外面!我要弄死他(無能狂怒)

為防誤會小小地皆是一下,講開後寧思明就是哥哥的身份,不會有其他的感謝在2023-08-24 21:05:52~2023-08-25 22:04:4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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