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寶貝兒,到我這兒來
第18章 “寶貝兒,到我這兒來。”
支恰回去的時候,學校內房間的燈光不剩幾盞,少了一半人,看着比平時更像棟鬼屋。頂樓有一間還亮着燈,暧昧的灰紫色光線簡直有礙觀瞻,大概就是餘晝的房間。
支恰沒回房間,先去了公共浴室。湖裏沒有一條真魚,他卻覺得身上腥氣。頂燈太亮,他只戳醒轉角的懸浮壁燈,然後站在就近的位置,沖洗自己。
細小的水珠飛濺,被燈光映出輪廓,支恰轉身背對牆角時,餘晝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拐角暗處。
他倚在牆邊,抱着雙臂,垂眼看似懶散,目光卻一瞬不轉地盯着人看,從光潔的腳踝到小腿,細韌的腰線到修長的脖頸,無一不漂亮完美,讓人想好好折騰。
支恰知道有人來了,旁若無人地仰頭沖洗完頭發,才抹了把臉,轉身看人。
“我和醫院的首領定了見面,明天出發。”餘晝開門見山,“這還是第一次,你和我一起去。”
支恰目光落在餘晝身上,雖然看不出異樣,但畢竟斷了胳膊腿,釘子打了滿身,他不覺得明天動身合适。關掉水,他拿過架子上的浴巾擦拭頭發,随口問,“不等忠姨他們回來嗎。”
“他們還要在外面再待個三四天,沒必要。”
支恰點頭應允,他一直光着腳,踩着地上的積水經過餘晝身邊,正要去拿衣服,卻被人一把拽進了懷裏。光裸的肌膚蹭上衣物布料,他卻卸下力氣,靠餘晝攬着站立,輕輕揚眉看人,似是疑問又像挑逗。
浴巾落在兩人腳邊,餘晝微微一笑,箍緊他的腰,“今天的珍珠湖,會出現虎鯨,看見了嗎。”
這人一派洞悉模樣,支恰緩慢眨眼,還是那副表情看他,不應聲。
餘晝讨厭他總莫名其妙噤聲,看着像不解,其實全是置身事外的輕視。他左手順着腰線下移,途經緊實的臀*時明顯慢了些,後停在腿根和義肢的接合處,指尖暧昧地撫摸兜轉。
“我還是好奇,你這條腿是怎麽傷的?事故,還是……”餘晝別有用心地咬字,“人為?”
支恰依舊不答,只皮笑肉不笑道,“現在這裏,只有我們兩個人,你大可以做些你想做的。”
餘晝分明從中接收到了些暗示,卻也學着面前人的樣子裝了個糊塗,“我可以把這當做共度良宵的邀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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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恰輕笑一聲,轉身去穿衣服。
顯然,小老鼠沒這麽容易解氣。
轉天一早,他們準時出發,除了必要的人手,還叫上了康博和阿佘,阿佘極不情願,自己生了會兒悶氣,眼罩一戴,轉頭補覺去了。
醫院離學校的距離比博物館近些,但中途餘晝心血來潮,在某個拆卸分解義肢的流浪區呆了一晚,導致他們踏入醫院領地時,又是一個黑夜。
他們走了一路平坦沙地,當高聳沉重的峽谷出現在眼前時,油然而生的壓迫感,使車隊不由放慢了前行速度。
要去醫院,需經過一扇沙化嚴重的天然拱門,拱門後,是被巍峨斷崖環圍的一塊平地,再向前,穿過勉強一車通行的峽谷縫隙,才是通往醫院的主路。
而峽谷前的平地,應該是醫院的人特意建造的,炸平中間低矮的山體擴大空間,用于放置一個巨大的牢籠。牢籠置于正中央,鏽跡斑斑,目測有五六米高,遠看,好像一塊落在盤子上,沒人吃的幹癟蛋糕。
經過牢籠下方,能看到上面挂着不少屍體,風化程度不一,完整程度也因人而異。至此,頭一次光臨醫院的學校人員,才明白它的真正用途。
一架加高的絞刑架。
學校的車沒被允許全部靠近醫院大樓,來迎接他們的是兩個大個子,支恰的車停在餘晝後面,看見他下車和那兩個人簡短交談幾句後,徑直朝他的車走來。
餘晝打開副駕的車門,沖着阿佘彎身伸手,紳士地将人扶出。他獨自赴約并不明智,這便是阿佘此行的緣由,扮演一名看起來無害的女伴。
牽着阿佘下車,臨走前餘晝又彎身看支恰,勾着嘴角眨眼,“拜托別讓我死了。”
他們身前,醫院的建築不算太高,牆體全部被改造成弧形屏幕,大半隐入黑暗,只有屏幕上滾動的無意義彩帶,昭示着它的存在。
餘晝和阿佘跟着醫院的人,進了黑漆漆的建築,轉頭,康博就坐進了支恰車裏,聲線平穩。
“掉頭,我們去天臺。”
依言掉頭,他們在近乎繁華的街道穿梭。相比其他地區,醫院确實算得上繁華,支恰猜測這裏甚至保留着一定的商業體系,可見醫院首領确實有些本事。
同他們一起掉頭的還有其它幾輛車,為防醫院會跟蹤監控,便毫無規律地在街道上飛馳,讓支恰他們得以機會隐入車流。幾分鐘後,他們悄無聲息停靠在醫院對面的大廈下。
沒等多久,方向盤後的屏幕亮起,另一頭,他們的人已經成功黑掉醫院內部的監控網絡。屏幕上,餘晝和阿佘正在穿過一條冗長的走廊,因腿傷,餘晝走得較慢,身後跟着那兩個大高個。
“拜爾斯是個很謹慎的人,我們之前從沒見過他的臉。”康博一直目視前方,說着分了一副隐藏式耳機給支恰,“他很少踏出醫院的領地範圍,餘晝猜測,他之所以會提出見面,可能是因為和博物館鬧翻了,也可能是想從我們這兒得到什麽。”
“聽起來不算安全。”支恰戴上耳機,“餘晝為什麽要冒險?”
康博一本正經地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
鎖定了兩人的樓層位置,他們将狙擊槍藏在風衣外套下,分別上了不同大廈的電梯。支恰比康博先一步到,他于一塊損壞的燈牌後架槍,透過醫院的防窺牆體,找到還在走廊前行的兩人。
忽然,一直安靜的耳機裏傳出微弱的電流聲,之後響起的,不是康博的聲音,而是餘晝壓低的聲線。同一時間,那人也在支恰的瞄準鏡下摸了摸耳朵。
“才幾分鐘不見,我就已經開始想你了。”餘晝微微嘆息。
這時支恰擡眼掃過對面,康博也已經就位。
餘晝的笑音又傳來,“說些什麽嘛,寶貝兒?”
為了屏蔽“噪音”,之後支恰摘了耳機,直到看見兩人走到最後的門,阿佘繃着額上青筋被摸腰檢查,才又戴上。
看着他們進入房間,那一瞬間後,支恰的耳機瞬間靜音。
不大的房間裏,背對着他的方向,有一個帶着厚重毛絨帽的男人起身迎上餘晝,他穿一身毛呢西裝,側面能看到他的嘴正一張一合,但沒有半點兒聲音流出。
支恰掃視了房間四周,除了要裝浮誇吊燈的天花板,房間四面都嵌着啞巴板,隔絕一切收訊信號。
他擡眼又看康博,卻發現那人的槍口正對着自己。
察覺到他的視線,康博又平穩出聲,“盯好你的目标,我的目标就是你。”
收回目光,支恰心裏好笑,還是低頭瞄準了那顆毛茸茸的腦袋。餘晝坐在拜爾斯對面,攬着阿佘,談些他們聽不到的內容。
一兩分鐘的空白後,問題解決,他的耳機裏再次傳出聲音。
陌生的男聲很低沉,好似穿過中空樹幹的寒風,拜爾斯背對着支恰攤手,“我也很抱歉以這種方式見面,晝,但時局如此,謹慎些總是好的。”
餘晝松弛地靠在軟墊椅背,“您足夠有誠意,我并不介意。”
低沉的笑聲傳來,拜爾斯又說,“聽說,前段兒時間你們經歷了一場突襲,想必損傷慘重,我對此深感心痛,不過……你應該已經妥善解決了吧?”
餘晝微微颔首,“是我一時疏忽,內鬼已經确定,或許你有什麽別的信息想要分享,願聞其詳。”
拜爾斯揮揮手,他身旁的人立刻上前,端着一個金屬箱放到他手邊,“你該看看這個。”
他話說完,箱子應聲開啓,箱頂浮起後,四面同時後開,箱子內還有一層透明玻璃,因控溫結霜,裏面是一個毫無血色的腦袋,在底面塗層的映襯下發着幽幽藍光。
看到他耳朵上的耳擴形翻譯器,支恰才确定,這顆腦袋屬于博物館的首領。
拜爾斯歪頭瞧着那顆腦袋,“大概是三天前的事情,有人送來這個給我,他殺了這位老好人,取代了他的位置,占領了博物館,中斷了和我們的聯系。”
“取代了他,卻中斷聯系。”餘晝微微擡眉,“這完全不合理。”
拜爾斯口吻沉得有些空靈,“晝,在我看來,不會有人輕易去招惹你們,也不會費心力去除掉博物館,所以……如果說突襲和暗殺并不是湊巧,而是出自同一人之手,我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在我們不知情的情況下,有一股新勢力正在造成威脅,他們的目标也許不僅是博物館,也不僅是你們,我們該做些什麽了。”
不知餘晝給了什麽暗示,支恰看到阿佘忽然靠上了他的肩膀,伏在耳邊悄聲說話。接着,耳機裏就傳來餘晝帶着笑音的回複。
“你的擔憂我會考慮,只是現在,我的貓咪有些缺氧了,她需要睡一覺。”
聞言,拜爾斯站起轉身,摘下毛絨高帽,灰藍色的眼睛在瞄準鏡下一閃而過,“當然,要感謝你給我一個招待的機會。”
拎着原封不動的槍回到車上,康博也坐了上來。兩人一時都沒說話,看着久違的喧鬧霓虹夜,抽空走個神兒。
耳機裏偶爾傳來微弱的音樂聲,餘晝應該經過的了很多地方,又一段不短的靜音後,餘晝的聲音又響起,輕輕叫着支恰。
“寶貝兒,到我這兒來。”
康博看了支恰一眼,又一言不發下車走了。
來到餘晝所說的地方,只有一個門頭直挺挺地立在街邊,深邃的地下樓梯望不到底,但即使不下去,都能感受到來自地下的震動,金屬夾雜着噪音,也被稱為一種音樂和纾解。
支恰不緊不慢地下着螺旋的樓梯,不時和來往的客人擦身,樓梯頂端保持了最初打通的樣貌,坑窪的岩壁撒滿熒光塗料,随着感應燈忽亮忽滅。
這個世界什麽都沒有了,于是便什麽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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