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但我不選你

第37章 “但我不選你。”

就勢靠在門邊,支恰歪頭摸了摸眉骨,餘晝看不見,他也不需隐藏無奈,“更喜歡我的房間嗎,我可以跟你交換。”

餘晝并不回話,只可憐巴巴地小聲彙報,“我回來的時候磕着了腿,剛才還碰到了鼻子,你幫我看看……”

支恰不吃他這套,一言不發進了房間,坐在床尾脫輔助器。

這東西能讓人正常行走,但長時間連接中樞總讓人乏累,支恰不喜歡被透支的感覺。

聽見細微的聲響,餘晝也知道他在做什麽,他之前也靠類似的裝備支撐,自然而然地猜到了支恰的想法,“這東西要是産生依賴性了,反而不利于恢複,以後別穿它了,想去哪兒我帶你去。”

将東西扔在床尾,支恰側頭無聲打量着餘晝。

即使看不到,餘晝也察覺出冷場,心裏暗自不爽。這人和luella也不知幹什麽去了這時候才回來,和別人在一起能聊那麽久,到了他這兒多一句話都沒有,也太不會做人了。

他這麽想着,嘴上也不閑着,“你和luella都聊什麽了?她是不是想拉你入夥?別怪我沒提醒你,ten也叫過我爸爸,那都是她們母子倆合計好的,專門誘騙你這種無知青年呢,知不知道?”

“是嗎。”

餘晝聽出他的敷衍,沒等他再說什麽,支恰已經又起身,似乎朝着浴室的方向去了。

聽見水聲,餘晝肩膀塌下來,上半張臉被遮着,也能從下半張臉看出郁悶。他後仰砸向軟床,想着等支恰洗完澡,等了許久,不見水聲停下,又摸索着找了過去。

浴室中央,玻璃浴缸的水才放到一半,支恰的傷腿搭在浴缸邊沿,正閉目養神,聽見聲響,懶懶擡起眼皮望向餘晝。

“你的腿還是小心些,不要碰到水……”餘晝被浴缸磕了一下,停住,扶着邊沿蹲在浴缸邊。他伸出手,剛觸到水面,便被截住了手腕。他讪讪收回手,小聲問,“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支恰最近聽這句話聽到耳朵起繭,他将水珠彈到餘晝臉上,“為什麽還要生氣,以你角度來說,我們已經扯平了。”

餘晝皺皺眉頭,“那以你的角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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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救了我,我欠你的。”支恰按了按脖子,舒緩一嘆,“我們以後和平相處。”

餘晝琢磨着和平這倆字兒,和平,是個好詞兒,但當下聽,可不像順他心的意思。他最讨厭不明不白,直接問道,“怎麽個和平法兒?是說以後井水不犯河水,還是說,咱們該上床上床,下了床繼續卯這勁兒弄死對方……嗯?”

他的火藥味兒中似乎還夾雜着些別的,支恰沒費神分辨,只置身事外般的,“随你高興就行。”

餘晝胸口一個明顯的起伏,過後又被自己強制壓下。他看不見支恰當下的表情和狀态,卻依舊在交流弱勢下橫沖直撞,伸手準确抓住了浴缸中人的手肘,認真道,“支恰,我沒跟你開玩笑,我說我喜歡上你了。”

濺起的水花落在餘晝的袖口,支恰看着他的衣服被一點點洇濕,勾起唇角,輕飄飄地還了他一句,“寶貝兒,怎麽還認真上了,別這麽玩兒不起嘛。”

餘晝張了張嘴,僵在原地,片刻後發出一聲洩氣的哼笑,也不知是自嘲還是反駁,“我玩兒不起?”

支恰拍拍他指節發白的手,悠然的,“別自尋煩惱了,早點兒休息去吧,當心真瞎了。”

餘晝咬着牙,他恨自己現在看不見,不然他一定好好盯住支恰的臉,找出破綻,“怎麽,你在害怕,怕你離不開……”

支恰直接打斷他,“我沒興趣跟你談感情,明白嗎?”

餘晝不依不饒,“為什麽不談?我們很合适啊!”

支恰輕輕一嘆,像是困乏了的狐貍,“那是因為,我可以是任何人,我和任何人都很合适,但我不選你,這樣懂了嗎。”

餘晝明顯吞咽幾下,幾乎聽得見磨牙聲。

支恰平靜瞧着他的一切情緒,表面上的無措脆弱,以及又開始悄悄萌生的壞勁兒。

……

平常的時間裏,鬥魚池內的人都不怎麽活動,在內部走動,很少能碰上其他人。

而餘晝,修養的幾天裏,也沒怎麽碰到過支恰,他不覺得那人會做出躲着自己的事情來,卻有強烈的直覺,支恰就是在有意識地和他隔開距離。

這天,他百無聊賴地呆在自己房間,門卻被叩響。

應答後,門外的人才開門進來,光憑腳步聲的節奏就能聽出風情搖曳。

luella停在餘晝床邊,輕轉目光掃過情緒不明那人,“今天感覺怎麽樣?”

餘晝躺得像極一具屍體,沒出聲。

luella開門見山,“我想跟你談談。”

雙方的沉默在空氣中互不幹涉,片刻後,餘晝掀開右眼的繃帶,待适應,才緩緩睜開一只眼睛,已完全複原的眼中閃現玩味的光。

“哦?和我嗎?”

他和luella雖然相識得早,但交集甚少,尤其在弱肉強食的當下,鬥魚池的存在感太弱,它造不成傷害,卻也無法給其他幫派提供任何利益。鬥魚池是随波逐流的,是謹慎活在深淵中的一條游魚。

出于交情,餘晝也曾幫助鬥魚池度過難關,但他不是慈善家,luella也有自己的考量,這就注定了他們現在的局面,毫無牽扯的老友。

luella直視餘晝,“我們的消息不比你們靈通,對于貫蘭的死,你有什麽看法?”

“那你呢。”

luella也不拐彎抹角,“貫蘭容易得意忘形,但不是那麽不小心的人,能闖入紅燈區,又幹淨利落把他解決掉的人,該沒那麽簡單,我只想知道,貫蘭的死,和博物館,是不是同一幫人幹的?”

餘晝斂眸,思索一瞬,“如果我說是呢。”

luella面色凝重,似乎在憂慮什麽,“如果我是那夥人,占了博物館和紅燈區,就會收手,像鬥魚池這樣的空箱子是不值一提,可剩下的幫派卻不好對付,他該知足。當然了,如果那夥人對之後的行動已有所計劃,我只希望他們明白,鬥魚池是無害的,和任何人都沒有牽連的透明人。”

聽着她說這些,餘晝眼底泛起笑意,無奈搖頭,“我沒那麽大的野心,也沒那個興趣。”

就像支恰之前說的,在他們的區域,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絕不可能短時間集結另一個幫派,且是一個武力讓人忌憚的幫派。那麽現在所發生的一切,只能是所剩的某個幫派在幕後操作。

luella首當其沖的,将懷疑給了餘晝,表明态度,并撇清關系。

幹練利落的女人有那麽一瞬,眼神游移,“不管那夥人來自哪方,我不在意,也不會支持任何一方,我只想保證,我的人能安全。我們不是過河時藏匿水中的鱷魚,只是岸邊的浮萍,僅此而已。”

亂世如此,離群只為自保,再合理沒有。

餘晝并未多說,只提醒她自己小心。

……

支恰離開學校幾天過後,季方允才發現人不見了。他以為那人,是不聲不響地又去忙什麽了,從狄音那裏得知餘晝也不知所蹤後,才确定,兩人該是一起去了什麽地方。

酒莊被餘晝炸了個底朝天後,阿佘光發飙就發了好幾天,他們沒了去處,自然只能留下。對于留下,季方允說不出具體什麽感覺,其中的慶幸最為明顯。

兩人思索着那兩人會去哪裏,一時都沒主意。

相處這些日子以來,狄音漸漸發覺,這人雖表面性格看着輕浮,卻不是對誰都如此。他的某些樣子,狄音覺得,只有自己看到了。

季方允給他的表他貼身裝了好幾天,當下他又拿出,遞給了它的主人。

季方允想着支恰的去處,因狄音的手靠近才回神兒,低頭看了一眼,笑起來,但沒接,“你留着吧。”

“你還在這裏,我不需要紀念,還有……”狄音拉過他的手腕,将表盤放在他手心,好似有些局促,“你送了我兩樣東西,我應該……”

“頭兒!”狄音話沒說完,先被由遠及近的叫喊打斷,他手下的人快速跑到跟前,“頭兒!碼頭來人了,說是想見老大,但找不到人……”

聞言狄音眉尾一動,今天不是上交物資的日期。

“除了碼頭的人,還有個沒見過的,裝在箱子裏弄來的,好像病了。”

一行人趕到大門時,碼頭的人還在原地。他們來了三輛車,箱子裏的男人已經走出來,因虛弱,只能坐在輪椅上,防護服內配了呼吸機,細看,才能看出緩慢的吸氣頻率。

見了狄音,碼頭的人立刻迎上來,“有人花了大價錢,把他和一批物資運到我那兒,他說只要把他送來這裏,貨就歸我們,他病得很嚴重,會傳染,我們聯系不上老大,又怕耽誤什麽,怎麽處理?”

狄音目光掃過男人。

男人病得确實很重,皮膚潰爛得厲害,牙齒應該已經全部脫落,慘白的嘴唇褶皺凹陷,而他的右眼,因感染,整只眼睛變得混黃,只剩芝麻大的黑色瞳仁,遍布細密的紅血絲。

透過防護服可視部分,他脖頸皮膚下異常粗大的血管正在扭轉鼓動,好似寄生皮下的寄生蟲,讓人生理不适。

看到狄音,男人張了張嘴,聲音幹得猶如飛沙。

“付……”

狄音立刻明白,他為了博士而來。

以博士的脾氣,狄音不覺得他會見一個突然冒出來,且來歷不明的男人,他試着聯系了copy,誰知,copy很快便從地下室上來接人。

狄音不能保證男人沒有攻擊性,季方允陪同他,三人和copy一起往地下室去了。

通過第一道門,他們便看到了等在那裏的博士,頭發亂着,眼下烏青更甚以往。

博士的目光不知看向哪裏,只在輪椅的電流音停下時,毫無起伏地開口,“D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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