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癡戀（十）

10   癡戀（十）

◎“我是你什麽人？”◎

謝含翊仿若陷入魔障，冷冷看着江辭冰的目光陷入恍惚，一陣短暫的茫然之後，他望着她的眼神溫和又小心翼翼，說是一片柔情似水也不為過。

當真是恨之欲死愛之欲生。

謝含翊松開手，無措又驚慌地看着江辭冰。

他紅着眼眶，呆呆地立在原地，與他平日裏清冷淡漠的情态全然不同。

他只有在真情流露時才像如今這樣顯現出幾分少年人的稚氣和惶惑來。

江辭冰腿軟得不行，她勉力撐着牆才不至于癱倒在地。

牆沿粗粝，還生了薄薄一層潮濕的苔藓，她的手按在上面，染上髒污的顏色，而她胸口仿佛被強行塞進了無數灰垢，堵得發慌。

她如瀕死的魚重獲水源，放肆地大口大口呼吸，任由灼燒從喉嚨蔓延至肺腑。

眼淚大顆大顆地順着江辭冰慘白的面頰滑落，倒映一輪輪晶瑩的銀白素月。

謝含翊是真的想殺她。

江辭冰不可自控地瑟縮抖動，當她真實地面對死亡的威脅後，她只想逃離危險來源。

她撐靠在牆邊，總算緩過來些。

她感知到謝含翊伸手靠近她，恐懼地嘶啞着嗓子大喊：“別碰我！”

忽然，江辭冰腦海中響起醫修功德系統音：【檢測到宿主面臨生命危險，已贈送一次新手援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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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卡，時效一刻鐘。】

聽到系統平靜至極的聲音，江辭冰總算清醒過來。

死亡邊緣游走一遭，她對這個世界的感覺都不一樣了。

在江辭冰眼中，她手邊撐着的牆都要凝實幾分，這時候她才第一次真正體會到原來這并不只是一場悠閑的夢。

江辭冰狠狠閉眼，眼角沁出來的淚水滑落。

太疼了。

江辭冰喉嚨中那股刺痛灼燒感時刻提醒着她，她會痛，也會死。

她站起來，擡眸望向謝含翊，觸及他發紅的眼眶，那般可憐無辜的姿态，卻如一朵風中迎立的小白花。

謝含翊被她一聲“別過來”呵住，心中泛起無以複加的酸楚。

阿辛厭惡他。

一想到此，他的心就緊緊攪纏在一起，似要将其中鲛珠熔噬才能緩解一點點無處安放的心焦和被抛棄的不安。

謝含翊那雙如雪如霜的漂亮藍色眼眸蓄起一汪盈盈清泉，與從前做錯事求原諒時一樣，可憐兮兮的目光望向阿辛。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來扶她：“阿辛，你……”

江辭冰本能拍開他的手，反應過來又一陣後怕，擡頭看向他，咬出了血痕的嘴唇顫顫發抖，她睜得大大的眼睛裏滿是驚怯。

謝含翊眉眼閃過失落受傷，他試探着一點點貼近，低低道：“對不起，阿辛。”

江辭冰沒有再強烈地阻止他的迫近，她咽了咽口水，垂着頭癡癡望着髒兮兮的雙手。

片刻呼吸之後，她啞着嗓子問道：“你背我回雲萊客棧要多久。”

“半刻鐘就好。”

謝含翊乖乖回答，聲音柔和得與掐她脖子時判若兩人。

“那你背我回去。”

江辭冰收拾好心情，毫不客氣地指使他。

只見謝含翊眼睛亮起來，如同霜藍湖水中倒映漫天星光。

江辭冰趴在他寬闊的背上，對他的噓寒問暖一概不搭理。

一個獲得片刻安寧的替身，有什麽好說的。

許是察覺她的抗拒，謝含翊後續也住了口，一路靜默無言。

一路直到客棧門口，江辭冰的手都是耷拉在謝含翊胸前的。

她到底不敢碰到他的衣服，萬一蹭髒了，他清醒過來要算賬就不好了。

江辭冰趴在謝含翊耳邊，看着他耳根發紅的模樣，心中生起報複的惡趣味：“我是你什麽人？”

謝含翊身形踉跄一番，手撐在門框上，緩緩将她放下。

他面色掙紮，時而厭惡，時而含情。

最終定格在冷漠疏離。

“小師妹想聽到我說什麽？”

江辭冰傻了都，她沒想到這也能刺激到他。

她心底暗呼系統。

醫修功德系統解釋：【替身卡，以使用對象的感受和意願來維持時間。】

【他不願意繼續沉浸在假象中，替身卡自然失效了。】

“謝師兄你好，謝師兄再見。”

江辭冰後退一步，趁他還沒完全緩過來，沒頭也不回地跑了。

*

蘇家，庭院，煙塵飄飛離散，寥寥數人。

長風其他弟子都守在蘇家外圍四周，阻斷狐妖的退路。

“你們設下陷阱騙我？”

尖利的慘叫聲在陣中不甘地嚎叫，龐大的狐尾如同大錘攻擊着結界，試圖強行破開。

“狐妖，你殺害蘇家上下十幾口人，天地不容，罪行當誅。”

江飛雪右手持劍指向困陣中的狐妖，左手持符審問狐妖。

“是蘇家害我容郎在先，我不過是想讓容郎回來，是他們不肯，那就都去死好了！”

狐妖悲憤怒吼，一雙紅眸死死瞪着蘇惜春的肚子，她被騙了，孩子早就生下來了。

笙哥哥複生的希望破滅了……

“蘇家行善積德，夫君作為蘇家家主為人更是溫良恭謙，怎會害人，你休要污蔑好人！”

蘇惜春紅了眼眶，銀白色的瞳孔漸漸顯現，顯然被狐妖的話勾起怒意，連遮掩瞳色的藥物都失去了效用。

“哈哈哈……好一個行善積德，好一個溫良恭謙，那我問你，他管得住自己，管得住他的妹妹嗎？”

狐妖索性停下了攻擊，隔着透明的結界，露出一臉嘲諷冷笑。

“你什麽意思？”

蘇惜春心下微突，沒來由地想起她那消失不見的小姑子蘇岚。

果不其然，狐妖接下來的話印證了她的擔憂。

狐妖悲哀怒極反而平靜下來，冷冷道：“蘇岚那個賤.人口口聲聲說愛慕容郎，卻連身邊人是不是容郎都分不清，可憐容郎一片癡心喂了狗，白白犧牲性命成全一對狗男女。”

江辭冰聽到這話，不禁偷偷向謝含翊投去目光，只見他一臉冷漠，并無半分動容的模樣。

江辭冰知曉原文，蘇家人可以說是被無辜牽連，她可不能容許狐妖為自己的行為開罪，便開口繼續問她：“你說的這個容郎可是梨花鎮容家家主容笙？”

“不錯，容郎多麽光風霁月的一個人，他不會嫌棄我是妖，對我溫柔又體貼，我們一起踏春游玩，一起捉蝴蝶，一起戲水，我們本是兩情相悅。”

狐妖提起心上人，臉上露出癡迷神色。

“可是一切美好都被蘇岚毀了，她纏着容郎，勾引容郎，驅使魅妖蠱惑容郎！”

狐妖扭曲的臉上滿是痛恨，恨不得生啖其肉。

江辭冰想到原文中這個副本的內容，心下嘆了口氣。

她又見狐妖半天說不到重點，輕聲問道：“那容笙為什麽死了？”

結合狐妖所說的“犧牲”，以及狐妖想借蘇惜春腹中孩兒養魂的目的推斷，狐妖的愛人容笙死了，而且他的死與蘇岚有關。

狐妖大笑，臉上的平靜又被打破，她已然有些癫狂：“哈哈哈……蘇岚以為她身邊的魅妖是個什麽好東西，魅妖趁我不在容郎身邊，殺了容郎，再僞裝成容郎的模樣，帶着蘇岚私奔了。”

“總有一天，魅妖會忍不住吞噬蘇岚，她害了容郎，她也不會有好下場！”

狐妖幸災樂禍地甩動尾巴，露出可怖的期待。

江飛雪深深皺着眉：“你口口聲聲說蘇岚驅使魅妖害你容郎，其中感情糾葛外人無法評判，但你殘害蘇家十幾人的罪孽證據确鑿。”

狐妖聞言，掩唇譏笑：“你們仙門弟子向來看不起妖族，哪一個不是見了妖便喊打喊殺。”

“瞧見你們身旁那人沒，她的眼珠子可變色了，待會記得給她也扣個罪名，一起誅了。”

“還有她生的小孽障，一只半妖，生來便是不詳，不如現在就掐死。”

狐妖不懷好意道。

“哦，還有混在人修中的這只半妖，幫着人修殘殺同類的滋味如何，向他們搖尾乞憐的生活好受麽？”

狐妖嬌媚又瘋癫地“咯咯”笑将起來。

江飛雪和江辭冰下意識看向謝含翊，她們都知道謝含翊頂着半妖的身份，在長風生活多年，不知他聽了狐妖這番話作何感想。

而謝含翊長身立在原地，手持淩霄劍，唇線如常地抿成一條窺伺不到任何情緒的線。

他對狐妖的話仿若毫無所覺，又或者他早就習慣了各種異樣的目光和卑劣的嘲諷。

“蘇姐姐，別聽她胡說，她就是嫉妒你。”

江辭冰立馬道破狐妖的嫉妒，攬過蘇惜春瘦削的肩膀，安慰着她。

至于謝含翊，江辭冰與大師姐眼神交流，然而交流無效，只能作罷。

蘇惜春本來聽了狐妖的話，神情一緊，正不安地攪弄手中的帕子，接觸到江辭冰溫暖的懷抱，又見到她安撫的神情，重新放松下來，銀白的瞳孔妖異卻清澈地看着狐妖。

狐妖見狀，面色變得陰沉，憤恨的視線轉移到江辭冰身上。

“哼，既然你們不肯放過我，那你們都得給我陪葬，一個也別想走。”

說着，狐妖周身妖氣暴漲，結界瞬間爆裂。

江辭冰差點被掀飛，她幾乎是下意識就扯住身旁謝含翊的胳膊。

作者有話說：

打工人的樂觀：沒心沒肺沒事人兒一樣繼續做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