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搶親(五)

48   搶親(五)

◎“小師妹,你覺得我方才下作嗎?”◎

顧惜照松開了謝攬月的手, 雙手毫無規律地招呼起來,有點傻傻的。

謝攬月察覺動靜,回頭詫異地盯着她。

謝含翊唇角勾起, 極淺地笑了下, 朝她伸出手:“小師妹, 過來。”

瑩瑩星光包裹下,顧惜照的身形肉眼可見地小了一圈, 嬌妍無害的面容緩緩變成另一幅模樣, 眼距更寬了點,無辜清冷幾分,眯成月牙的眼又減淡疏離的氣質, 添幾分沒心沒肺的……傻樂。

江辭冰毫無矜持地露出兩口大白牙,往前走動兩步被謝攬月的銀弓攔下, 她才後知後覺地發問:“咦,我能動了!”

謝攬月峰眉巒聚, 蔚藍如海的眼眸中戾氣薄發:“你們将阿照弄去哪了?”

江辭冰知道他弓箭的厲害,硬生生停住腳步不敢亂動, 脫口而出道:“在你心裏。”

……

空氣有瞬間的凝滞。

謝含翊忽然輕笑了一聲,在空寂中格外明顯。

江辭冰紅着臉瞪他一眼, 看向謝攬月認真解釋道:“前輩, 如果我說這裏是幻境,你和顧惜照前輩都只是幻境根據生者的記憶産生的假象您能接受嗎?”

她直白的話讓謝攬月不禁怔住, 眉眼黯淡下來,攔住她的引靈弓消散。

謝攬月及踝的長發暴漲, 蜿蜒至地, 從發根到發尾, 霎時變白, 如雪堆積。

他的耳鳍、眼緣正下方的三瓣魚鱗皆由藍轉紅,神态瞬間變得疲倦:“你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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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攬月的身軀化作銀色微光消散。

“多謝前輩成全。”

沒了阻攔,江辭冰奔向謝含翊,站到他身旁,仰頭看着他,“謝師兄接下來怎麽辦,你知道怎麽出去嗎?”

謝含翊水洗過一般剔透的霜藍眼瞳望着她,好似有一線悲哀劃過,轉瞬即逝,但江辭冰還是捕捉到了。

他在難過。

江辭冰的笑淡去,張了張口,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安慰他。

反而是謝含翊看着她神色變化,好笑地伸手觸及她的額發,順着臉頰的弧線勾勒:“小師妹,你在意我,我很開心。”

幻境破碎,一縷縷金光從縫隙中透出,耀眼的光暈籠罩在他周身,為他渡上一層溫暖的色調。

那雙往日清冷的霜藍瞳孔中倒映着她,神色柔和且認真,如玉的面容緩緩接近她,呼吸相聞。

江辭冰鼻尖嗅到他身上似有若無的蘭松香,心跳不止。

一定是好不容易能自由行動了,她太興奮才心跳加速的,心動什麽的只是吊橋效應罷了。

“謝、謝師兄,幻境、又要碎了。”

她側過臉想避開那灼灼目光,卻不巧正好撞進謝含翊掌中,好似故意去蹭他的手心般,她磕磕巴巴才說完一句話。

她濕熱的氣息斷斷續續掃在他的掌心,臉頰因羞澀而通紅。

謝含翊“嗯”了一聲,霜藍的眸子凝視着她,輕聲道:“沒事的,小師妹就當看一折癡男怨女的戲碼,戲散場時,天機鏡的出口自會出現。”

“好、好的。”

江辭冰的話音落,兩人的身軀不約而同地消散。

場景又是一遭變幻。

*

夕陽漸垂,晚風起。

江辭冰睜開眼睛,頭頂是一片寬闊的樹蔭,她躺在竹椅中,腹部蓋了塊薄毯。

她轉動腦袋環顧一周,看來不用待在顧惜照的軀體中了。

周圍很空曠,漂亮幹淨的花花草草在暖橘的夕陽中輕輕晃動,蓬勃茁壯、長勢喜人,一看就被打理得很好。

她撐着手想要起身,突然僵住了。

江辭冰不可思議地撫上肚子,從未有過的感覺襲上心頭,肚皮有些緊繃,明顯的突起,她肚子裏揣了個球。

她微微一驚,随即想明白,躺回竹椅望天,現下應當還是顧惜照的經歷。

手無意識撫在腹部。

其實她早就确定了他們的身份了,如無意外,謝攬月與顧惜照就是謝含翊的父母。

那“她”肚中懷着的是謝含翊?

真是奇怪的感覺。

沒等她想太久,一道身影靠近,輕聲道:“小師妹,辛苦你了。”

是謝含翊。

她擡頭,與他的四目相對,反應過來他說的話,視線移開,眼神亂飄,一抹紅暈染上白皙的臉頰。

“沒、沒事,就當體驗、體驗,也、挺好的。”

他蹲下身子,靠在竹椅邊,長長的眼睫下垂,微微顫動,輕柔地覆上她蓋在腹部的手,試探着牽住。

微風親吻過他的神眷般清冷精致的面容,氤氲出一片朦胧的瑩潤光澤,整個人好似一座玉雕,透着沁人的涼,玉雕的手輕柔地牽住她,連指縫間的一點點肌膚接觸都好像在向她索取鮮活的氣息。

冰冷無情的玉雕虔誠地染上世俗的欲望,也生出一顆索求無度的凡心來。

許是氛圍到了,江辭冰眼睫輕顫,對他的俯身靠近沒有抵抗,只是呼吸有些亂。

太陽替人羞澀,悄悄躲入山谷,山巒邊緣的霞光肆虐蔓延。

江辭冰閉上眼睛,內心漾出一片奇異的感覺,她好似陷在一堆柔軟的棉花中。

銀色月輪不肯升起,一片墨色的雲飄來,落下點點淚。

下雨了。

涼絲絲的雨滴落在江辭冰不知不覺中搭上他脖頸的手背。

垂落的烏發細微地來回掃過她的脖頸,癢癢的,鼻尖萦繞着一陣陣蘭松香,而她好似要被這香浸染透了。她些微走神地想,他是特意熏染的這香嗎,還挺悶騷。

謝含翊察覺到她的不專心,不滿地咬了下她,淡藍色的靈力将兩人籠罩,撐開一片隔絕雨水的結界。

雨越下越大,水珠打在樹葉上、花瓣上、腳邊的嫩草上,整個世界都在水中發顫,滋滋作響的水聲不絕于耳。

暴雨中,空氣逐漸稀薄,讓人胸中發悶。

時間太長,圃一放開,江辭冰像條瀕死的魚重回海中,僵硬麻木的身軀無法動彈,不斷下落、沉底。

忽而,從水中努力攥取的一點點空氣積蓄起來,魚尾爆發性一甩,重新活了過來。

她喘着氣道:“現在是怎麽回事?”

“阿照!”

一聲焦急的、壓抑着憤怒的聲音在厚重的雨幕中響起,打斷了謝含翊到口的解釋。

江辭冰尋聲望去,依稀辨認出那人矯健挺拔的身姿。

謝攬月?

謝攬月飄在空中,銀色的引靈弓握在他的手中,好似沒有認出他們來:“江尋陽,你趁人之危。”

“下作。”

他咬牙切齒罵道。

謝含翊被他罵,神色不見半點難堪,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他反而勾出一抹笑,看着江辭冰,無辜問道:“小師妹,你覺得我方才下作嗎?”

他問完,面上露出點期待之色,好像“下作”是個什麽好詞兒似的。

江辭冰紅着臉瞪他一眼,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向謝攬月說道:“前輩,你認錯人了,我并非阿照。”

謝攬月聽到的仿佛與她說的完全不是一回事,他肅然道:“阿照放心,我會帶你回家。”

他們之間好像隔着時空。

謝攬月所聞所為仿若皆為記憶,竟不像上一次幻境中能認出他們不同。

江辭冰與謝含翊對視一眼,兩人都發現了謝攬月的異樣。

“等我。”

謝含翊拔身而起,颀長的身姿與謝攬月遙遙對峙。

謝攬月身上突然發生變化,他的樣貌從上至下陡然變幻,一雙赤瞳泣血:“阿辛,跟我走。”

“你不配。”

謝含翊眉梢微蹙,雙目生寒,嗓音森冷。

随着他的話音,淩霄劍飛速旋轉,光芒大作,如流星劃過一道劍光。

劍出鞘,一場惡戰一觸即發。

江辭冰望着謝含翊高俊挺拔的身影,他烏發如瀑,竟不知何時已長至腳踝了。

幻境中他穿着的是一襲淺淡月白的長袍,素衣輕羽,如冰斂白霜。在雨幕中,步似淩波,更似落英瓊花,清貴無塵。

江辭冰目露癡光,心中小鹿亂撞,無端地想,他已然這般俊美,若是再像原文後期一夜白頭,那副雪發曳地的清冷破碎模樣,該美成什麽樣子。

而早已從謝攬月幻化成己身的江映星二話不說,素手一揚,聚雨為蛟龍,氣勢磅礴直沖謝含翊面門。

兩相纏鬥。

淩霄劍劍影翻飛,在夜幕中劃過一道道流光,蛟龍身軀上的水沫一蓬蓬爆開,仙女棒似的在月下炸開一道道銀光。

水龍也似炸完的仙女棒殘灰般傾灑落下,再無用處。

江映星本就赤瞳泛兇光,見自己落于下風,更是氣悶無比。

若不是早先謝含翊搶走定海珠,他又被騙關至鎖妖塔中遭受一番折磨,如今怎會被他壓着打。

想到此處,他咬牙調動渾身妖力,一團濃烈的紅霧從他身軀之上蒸騰而起。

魅妖有怨,藍瞳化赤,普天卷地的怨氣從他眼中傾瀉而出。

江辭冰在底下看出點不對勁來,江映星的身上,好重的黑氣。

恐怕是他與蘇岚相處太久,也沾染上了邪氣。

邪氣本就會一點點擴散,巴不得多傳染些人,好蠶食壯大。

她又嘗試呼喚天水端,三聲尚無回應,不由嘆氣失落。

忽爾,天水端的身形在她身旁凝實,溫潤的嗓音響起:“冰妹,想恢複記憶嗎?”

“天機鏡或可助你。”

江辭冰搖搖頭,示意他朝天邊看去:“阿兄,先不說這事,你看。”

天水端往她所指望去。

只見江尋陽一身血紅的煞怨之氣,而那怨氣中夾雜着不可忽視的黑色邪氣。

兩股氣息絞纏着沖向謝含翊。

謝含翊持劍揮出一道虹光,虹光展開一片光幕,如網般将那氣息兜住,又一道劍芒揮出,宛如閃電一般,将怨氣邪氣吱哇一陣消弭。

天水端笑了下,道:“淩霄劍亦是神器,劍光即如琴音,你這師兄實力不俗,不必擔憂。冰妹,你還是考慮一番是否接受記憶吧。”

作者有話說:

ORZ犯病了,盡力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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