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40章

外面天光大亮,可村莊外農田裏,卻空無一人,家家門戶緊閉。

寒不渡摸了摸餓得咕咕叫的肚子,防人之心不可無,兩個人是一口也沒敢吃這怪地方的東西。他拎着昏昏欲睡的小熊,四處轉悠轉悠,打算尋摸點能吃的東西。

不轉不知道,一轉吓一跳。

夜間那些精神得不得了的家禽牲畜,此刻也像村民一樣,緊緊躲在黑漆麻烏的圈內,寒不渡伸手試圖想去抓一只雞,卻被那雞狠狠一啄,要不是手縮得快,感覺那力道,能把手掌紮個對穿。

“得,去田裏看看。”寒不渡悻悻地起身,放棄做偷雞賊的想法。

“我靠……”

即使見慣了大風大浪,寒不渡此刻還是被農田裏的景象惡心得幹嘔出聲。

他總算知道村民們在種什麽了,也總算知道村民們腿上泥巴樣的斑斑血跡哪來的——

農田裏,種的哪裏是農作物,分明是一顆顆人頭!

應清江上前一步,扶住彎腰幹嘔的寒不渡:“這裏多半不是什麽正經地方,我們速速離去。”

寒不渡擦了擦嘴,把頭偏過去,不再看田地裏的慘狀,順便把一臉興奮的小熊按住:“說得對,快跑快跑!”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這時候肚子餓不餓的,都是小事了,大不了再抱着袖裏乾坤的異獸肉生啃兩頓。

小熊磨磨蹭蹭的,不肯離去。寒不渡這才想起,這娃的長輩罴也不是什麽善良的好東西,一線天也滿滿都是白骨。

于是,他龇牙咧嘴,開始恐吓:“走不走?再不走,他們就把你一起也吃了!你的小熊掌還要不要了?”

小熊似懂非懂,大概以為寒不渡是要威脅吃了它,怕怕地縮了下熊脖子,嘤嘤的指了指應清江的寶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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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什麽意思?”應清江沒太懂,自己的斷劍還能有殺傷力嗎?

“他大概是想說,要吃先吃你劍上的海帶。”

“什麽海帶?”應清江懵了,拔出斷劍,倒了倒劍鞘,一條半死不活的海帶冒出了頭。

兩人定睛細看,深色的海帶中竟然隐隐泛着紅光,此刻那紅光之中,竟然還睜開了兩只小眼睛。

小眼睛眨巴了兩下,又看了看一直克制自己的玄冰劍,怒火中燒:“他!媽!的!”

“不重要。”寒不渡面不改色撿起海帶重新塞回了劍鞘中,“繼續,我們趕緊跑路。”

罵罵咧咧的聲音從劍鞘中傳來,又逐漸虛弱。

應清江板着臉,不知如何反應:“這,這應該是那條火龍吧?”

“你管他是啥呢!”寒不渡對于這個滿嘴髒話,導致兩人流落在這片奇怪地方的火龍非常不滿,“他現在就是咱倆的儲備糧!”

小熊高興得拍了拍巴掌。

只可惜,這地方真是進來容易,出去難。

兩人尋摸了半天,愣是沒找到出去的路。明明進來有門有路,現在兜兜轉轉,總是會回到起點。

“鬼打牆?”寒不渡看向應清江,“有可能,你看這群村民,晝伏夜出,很像是我五師姑的習性。”

應清江點點頭,沉默了一會,撫了撫自己的手腕筋脈,握住斷劍,心中滿是失落。有了力量,就不會再想失去了。

寒不渡不知道應清江心底百轉千回的心思,呼嚕了一把朋友的頭:“都不結巴了,怎麽又不愛說話了?唉,得了,回去休息吧,不能咱們累一個白天,晚上還得應付那些鬼東西。”

眼下只能這樣了,等晚上見招拆招,看看能不能逃出去了。兩人一熊悄無聲息地回到房間內,打算休息。

寒不渡卻突然想起一件事,他蹲下身,捏住熊臉:“這鬼地方可是你帶我們來的,要是解決不了……”寒不渡醬醬怪笑了兩下,用反派的口吻陰森森地說:“你的熊爪子也保不住!”

小熊嗚咽一聲,咬着自己的兩個熊掌睡覺了。

寒不渡和應清江略吃了點異獸肉,打理幹淨,也休息了。

直到雞鳴聲叫醒兩人,開窗看去,外面已經一片漆黑,看來是日落了。

“這兒的一切和外面都像是反着來的。”應清江仔細觀察。

村莊內又恢複了熱鬧,熙熙攘攘的村民扛着農具下田,互相之間談笑打招呼,那些陰森可怖的農田,此刻又都變成了綠油油的麥苗。就連村口出去的路,也重新出現了,只是門口有許多村民游晃,兩人想出去,難度太大了。

“障眼法。”寒不渡一眼就看出來了,“這兒的夜晚,是他們最強盛的時候。”

不知哪裏傳來了磨刀霍霍的聲音,應清江打開的窗戶腳底下,突然冒出了一個人頭。

“嘿,兩位小哥,今晚到我家來吃吧!我們這兒很多年沒來異鄉人啦,你們先別急着走,大家都想招待你們呢!”一個憨厚的農夫出現,樂呵呵地跟兩人打起了招呼。

寒不渡不合時宜地想起了自己在現代讀過的《桃花源記》,設酒殺雞作食,多麽溫馨美好。如果這兒不是打算把自己兩人當成雞的話。

那磨刀霍霍向的哪裏是豬羊,分明是自己啊!

宴無好宴,但眼下二人也沒辦法推拒了。

寒不渡決定死馬當作活馬醫一把,他一邊微笑着寒暄了兩句,打發走了村民,一邊惡狠狠地捏上熊屁股:“去,把村外之前的那只大老虎給我引過來,不然不要想在我這裏吃到任何一塊糖!”他倆出不去,可是妖修還會瞬移的熊崽不一定啊!

“噗叽。”要天天一塊糖。

“乖,我給你弄個發型,熊屆一哥的那種,保證你比熊貓,啊就是白罴,還火!”

村口寒師傅的魔力鐵手,還是很有吸引力的,對鳥對熊,都一樣。

熊崽屁颠屁颠地晃着屁股出門了。

應清江皺眉,他大概能猜到寒不渡想做什麽,伸手捏住了寒不渡的脈門想探測筋脈,轉而又想到自己已經全廢,又黯然地放下手:“你不要強撐,還剩多少修為?”

寒不渡見不得兄弟這樣,他立刻大大咧咧地把人一摟:“嗨!我辦事,你放心。不要急,等你回了玄天宗,立刻修複,妥妥的,無情道還是你最牛。”

夥伴滿嘴跑火車的樣子,讓應清江忍不住勾起一絲嘴角。

角落裏,一個剛來偷窺的小孩瞪大了雙眼,然後piapia跑走了:“村長村長,錯了錯了,不是兄弟!”

村長沉默半晌,忍不住點評:“現在的人修,玩得這麽花了?”

夜已過半,好戲開場。寒不渡和應清江在村民們的“簇擁”下,被迫走向了那位憨厚大叔的家中。

“來來來!”笑容變得詭異的大叔端起酒杯,“喝!”

寒不渡和應清江都沒動。他們已經沒有耐心再和一群鬼演戲,是死是活,還是早日掀開來談吧。

氣氛逐漸僵硬下來,一時之間,村莊安靜得雞鳴犬吠之聲都沒有了。

寒不渡拿起筷子,慢悠悠地夾起來一塊紅噔噔的肉:“這肉,不會是人肉吧?”

大叔扯了扯嘴角:“說笑了小兄弟,當然是豬肉啦。”

寒不渡哦了一聲,放下了筷子:“我不愛吃豬肉。”

“那喝酒喝酒,老婆子,你再去殺只雞!”

“不喝了,”寒不渡慢悠悠地補充,“我剛吃了頭孢。”

應清江沒反應過來:“頭孢是什麽?”

寒不渡解釋:“頭孢就酒,說走就走。”

啪!

村長聽不懂,也不耐煩再裝了,猛得把筷子拍在了案幾上:“敬酒不吃吃罰酒是吧?哈哈哈哈,不吃也沒事,只可惜這魂魄啊,少了三分酒糟味!”

寒不渡一陣惡寒:怎麽回事,你們一群鬼吃人,還要講究腌入味的嗎?拍舌尖上的美食呢?

場面一觸即發,村長呵呵怪笑:“人修就是人修,做再多僞裝,身上那股香氣……”真讓人懷念啊!

寒不渡遠遠看到了。

他推開護在身前的應清江,暗示小弟不要緊:“可惜讓村長您失望了,我們可不是人啊!”

“怎麽可能?”一個老婆婆猛得尖叫起來,“老身吃了四百三十二個人修,你們的味道,休想瞞過我!”

來了來了!

小熊連滾帶爬,從村口跌跌撞撞跑了進來,它的身後,緊緊跟着一頭巨大、詭異、獠牙閃爍着寒光的“猛虎”,姑且叫做虎吧。

深呼吸,寒不渡想起五師姑提到的話,用靈力轉化成鬼力,然後提起泛着黑氣的妙筆,成敗在此一舉,此前他還從未試過用四字成語輸出——

“為虎作伥!”

傳說被老虎吃掉的人有的會變成伥鬼,專門給老虎帶路去吃別人。

寒不渡只能最後賭一把,如果他們真意外到了幽冥海,沒什麽比一個鬼的身份更安全了!

咻——

黑筆連成絲絲黑線,又按照主人的心意分成了兩根,一頭纏上了人類的手腕,一頭沒入了猛虎體內。

應清江筋脈損毀,沒有感覺;寒不渡卻感覺一股陰涼之氣襲來,雙膝一軟,差點沒跪下來。

“吼!”追逐那小熊身上人修氣味而來的猛虎,突然失去了目标,憤怒地大吼起來。

“虎大人!”寒不渡谄媚抱大腿,“就是他們搶吃了那兩個人修,大人你要給他們點顏色看看啊!”

應清江果斷點頭:“正是如此!我等辛辛苦苦為大人尋來,不想他們硬是搶走了!”

猛虎能聽懂伥鬼的意思,越發憤怒。

村長:……狗男男!

寒不渡暗中探了探自己的靈氣,已經完全轉化成了森森的鬼氣。該死,用了這個法子,如果再不盡快走出幽冥海,可能就要像五師姑說的,永遠被留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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