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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說笑了,”槐尺蛾咧嘴一笑,露出尖尖的一排宛如鯊魚一般鋒利的牙齒,“哪有客人來訪不進家門的道理?”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寒不渡也不好再推拒,只得硬着頭皮跟着槐尺蛾走了進去。
墳包內部出乎意料的大,也遠沒有外面黑,寒不渡估摸着,怎麽着也得有個四室兩廳那麽大,也不知道外頭這麽多林立的墳包,底下的空間是怎麽夠的。他牢記着好奇心害死貓,正襟危坐,死活不敢開口深究。
“喝茶。”槐尺蛾揮了揮手,兩旁突然走出幾位童男童女,手捧茶水,白白的臉蛋上還有兩塊紅彤彤,一看就是人間的紙人啊!
寒不渡僵硬地接過茶水,輕輕踢了踢應清江,二人便只是略靠了靠唇,沒敢喝就放在了一邊。
直到這時,借着慘白的不知哪裏來的光,寒不渡才發現,坐在對面的槐尺蛾,好像是個姑娘?
寒不渡不敢妄加猜測,只拱了拱手:“前輩,我意外進入幽冥海,想尋得一處出去的法子,或者勞煩您給我師父送個信也成。”
槐尺蛾撥弄着碗底的青梅,笑了笑:“怎麽,你師父沒跟你說過,這地方,只進不出,只收不寄東西?”
寒不渡大膽發言:“說是說,但是師父不也是出去了麽。”
槐尺蛾意味不明地冷哼一聲:“她倒是快活去了。不過,你師父不過一個小鬼修,怎麽收了兩只,妖精?”
糟糕!人啊,真不能撒謊,撒了一個謊,就要無數的謊言去圓。寒不渡快速調動大腦,準備開始繼續胡編亂造。
但他眼角突然瞄到了一個東西。
槐尺蛾身後的書房桌子上,露出了一腳熟悉的封面——
是它!《多情劍客無情劍》,這不是自己随便胡編亂造寫了賣錢的小話本麽,還是和五師姑合資做大做強的,難不成,五師姑還給下頭的姐妹燒了一份一起磕?看那樣子,頁腳都已經卷邊了,想必主人時時翻閱,愛不釋手。
“想什麽呢,這麽出神?”遲遲等不到寒不渡回答,而另一個白狐妖更像是鋸了嘴的葫蘆不吭聲,槐尺蛾很是郁悶,“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還是說,你們是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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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個字音落下,槐尺蛾的頭發暴漲,漆黑的長發宛如希臘神話中美杜莎的一般,釋放出進攻的黑暗信號。
“前輩!”寒不渡立刻出聲打斷,伸手拂過妙筆,解除“狐假虎威”狀态,“實不相瞞前輩,我倆就是《多情劍客無情劍》裏的主人公啊!我倆被他無情道師尊迫害,無意中流落幽冥海,v我50讓我邊吃邊……”哦不對串頻了串頻了!
槐尺蛾大驚失色:“你倆竟是人修?”
寒不渡聲淚俱下:“小孩沒娘,說來話長。清江,快來和我一起跪下,我倆能不能活,就看前輩了。”道德綁架用上!寒不渡一邊唾棄自己,一邊麻溜地開始上杆子爬。
槐尺蛾終于反應了過來:“不是,你倆就是明月說的靈寂洞廢柴和無情道首席扛把子?”
師姑,說的很好,下次別說了。寒不渡臉微微一抽,你咋啥話都往外說呢!
現在,有了一件很幸運的事——槐尺蛾前輩,是cp粉,不是唯粉,現在用滿滿愛憐和幸福交織的目光看着兩人,仿佛在看小說的電視劇版。
不幸的是——“我真沒騙你們,幽冥海就是這樣,只進不出,只收不寄,要不然,整個幽冥海這麽多鬼飄出去,人界修真界,都可以亂掉了。”槐尺蛾癡迷地看着兩人,“你倆誰是攻,誰是受?”
寒不渡避而不談這個問題,轉而又問:“那我師姑歸明月當年究竟是怎麽出去的?前輩,我倆在這兒一輩子,本來也不要緊,但是,應清江受了很重的傷,筋脈受損嚴重,他再不上去,無情道真的就要毀于一旦了。”
聞聽此言,槐尺蛾猶豫了,畢竟自己可是親媽:“也不是沒有能出去的法子……”
天光大亮,不枉死城的死鬼們紛紛躲進個人墳包、共享墳包、客棧墳包,不再外出活動,而槐尺蛾的墳包,卻被推開了一條縫。陽光灑進來,激起了滿室的煙塵,搞得槐尺蛾很是不高興地連連擺手。
寒不渡立刻有眼力見地打開一把油紙傘,遮住了槐尺蛾。眼下,他和應清江身上,都套着槐尺蛾這個千年老鬼盤了百年的吊死繩圈,人修味道被遮掩得幹幹淨淨。
槐尺蛾慢條斯理地在油紙傘下,緩緩想着不枉死城邊緣走去。
“站住!大白天的,幹什麽呢?”又是一隊盔甲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街道上,攔住了三人。
應清江和寒不渡肩膀上站着的兩只小紙人立刻捂住了二人的下半張臉,不讓铠甲看出二人與鬼修截然不同的氣色。
“找城主老東西。”槐尺蛾上前一步,出了油紙傘,直接站在了陽光下,懶洋洋地說,“你們真是出息了,我現在出門帶幾個新仆人伺候伺候,也要攔着。”
不是所有鬼修都敢于面對幽冥海白日的陽光。铠甲互相看了一眼,知道這是城裏的硬茬子,終究還是小心地鞠躬行禮,退下了。
寒不渡心中悄悄把槐尺蛾的危險等級又往上提了提,盡管這是五師姑的熟人,但是鬼修反複無常,還是做好防備。話說,有哪些能克制鬼修的詩句成語?旌旗十萬斬閻羅行不行?會不會太牛逼哄哄了些?
胡思亂想着,槐尺蛾又進了油紙傘。
“城主府在郊外?”寒不渡搭話。
“怎麽可能!人家要住城中心的,郊外都是不入流的。”槐尺蛾打了個哈欠,“騙騙鬼的,你也信?我們要去幽冥海。”
老實說,寒不渡現在對海這個字,有點PTSD,歸墟的大海,給人留下的痛苦記憶太多了。他打了個寒戰:“幽冥海,不會真的又是海吧?”是了,自己二人是被歸墟的大海沖到幽冥海這個鬼界的,想出去,多半也要過海。
應清江感覺到了寒不渡的惴惴不安,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別怕,我會潛游。”
不提這茬還好,一提這茬寒不渡心更痛了,為了過歸墟海,應清江金丹修為都廢了,現在就靠他一個半拉子築基鬼修,還有希望嗎?
應清江也有些懊憾,後悔自己的本事還不夠大,但依舊堅定地按着寒不渡的肩膀。
磕到了!槐尺蛾沒有回頭,但是聽着背後窸窸窣窣的說話聲,眼睛瘋狂眨巴,啊磕到了!
望山跑死馬。兩人一熊怎麽也沒想到,看起來不是太遠的城郊,竟足足走了一天。等到槐尺蛾再次停下時,已經是日落時分。
只是這裏,絲毫沒有城內那火樹銀花不夜天的氛圍,清冷孤寂得像是真正的墓園。
“等着吧。”槐尺蛾坐在一片黑草地上,“等着星星出來。”
寒不渡就這麽擡頭看天了許久,一低頭才發現,星星在地上。一個又一個墳頭,閃爍着微弱的光,仿佛是一片星海。
槐尺蛾很是懷念:“自從歸明月走了,我還沒來過這兒。”
“前輩,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屍山血海嗎……”還像五師姑就是這麽說自己殺出一條血路的。
“聽她吹牛逼。”槐尺蛾嗤笑一聲,“整天騙小孩子。進去吧,這才是真正的幽冥海。”
一顆星,就是一個隕落的鬼仙。有人修出身的,有魔修出身的,有妖修,還有天生的鬼修。但凡隕落,所剩下的最後一口精氣和執念,都會回歸幽冥海,化作一粒星子,支撐着幽冥海。
“去挑挑吧,”槐尺蛾撥弄了兩下頭發,不耐煩地拂掉身邊湧上來的星星,“但凡它們有一個看上你,你就可以出幽冥海了。不過相應的,承了人家最後的精魂,就要完成它們最後的執念,不然這段因果等到了天雷,可有你受的。”
“哎,那這出去也不難啊!”寒不渡興奮了。
“哼,”槐尺蛾又陰陽怪氣地笑了笑,哪怕是我愛磕的cp,我也照怼不誤,“你們也就是遇見了我,要知道,幽冥海的每一口精魂都是力量源泉,真以為誰都能帶走呢。更何況,人家也不一定能看上你!”
一語成谶。寒不渡覺得自己收到了歧視,誰能告訴他,為何廢掉的應清江身邊、小熊身邊,都有那麽一兩粒星子圍繞,只有他身邊,空空如也啊?自己好像也沒有那麽廢柴吧?應清江現在不是更廢?
星子:區區築基小鬼修,看亞子很沒前途。
“哈哈哈哈!”槐尺蛾毫不留情地大聲嘲笑。
應清江試圖抓住身邊的星子,塞到寒不渡掌心,可惜失敗了,星子從指縫間靈活地鑽出來,跑了。
寒不渡恨得牙癢癢,掏出了妙筆:是時候讓你們一群鬼眼看人低的見識一下中華功夫了!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凄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鬓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試問天下誰人讀此詞不落淚?這可是我蘇大男神!鬼鬼們,接受虐心的洗禮吧!
槐尺蛾也停住了,把這詞咂摸了幾遍,心裏突然湧上了一股鈍痛。再看寒不渡,已經随手抓住了一只哭到忘記反抗的星子,高高興興地朝他揮手。
“那個,不渡啊,前輩有個忙想讓你幫。”槐尺蛾滿臉慈愛,“接單嗎?寫點定制小話本什麽的。”
寒不渡掏掏耳朵,滿臉驚恐:“什麽,你和我師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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