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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你!”琅之忍無可忍,睜眼怒瞪他。
拾離渾然不怕,那雙皎潔如明月的眸子裏藏着幾分狡黠和戲谑,他湊近道:“你成日和秦艽成雙成對,親密無間,必定早就知道了,說來聽聽。”
琅之怒斥一句:“不知羞恥。”
“這有什麽可羞恥的,”拾離襟懷灑落,在琅之耳旁胡說八道,“食色,萬物之本性也。陰陽交*,生子繁衍,哎呀,這男男不能生子,無妨,這裏是蓬萊,仙術衆多,總有男男生子的仙法。”
琅之額頭上青筋鼓起,顯然氣得不清。
“哎哎,”拾離搭着琅之肩膀,繼續胡謅亂說,“不過我聽人說,生孩子要受大罪,秦艽那身板不行,琅之你身強體壯,你生十個八個都沒問題。”
拾離想到琅之大腹便便的樣子,笑倒在琅之身上。
“你說你和秦艽的孩子,是像你多些,還是像秦艽多一些,我看那秦艽長得眉清目秀,孩子若是像他也挺好。你們金鵬一族子嗣興旺,你居然有七十多個兄弟,你要是不生二三十個都無顏面對你的祖宗。”
琅之忍無可忍,攫起拾離的手腕,正要發作。
“冷靜,琅之,”拾離一臉嚴肅,“蓬萊規矩,不可打架。”
琅之忍無可忍,重新再忍。
拾離瞧着琅之那強忍怒氣而憋紅的臉色,忍不住捧腹大笑。
琅之捂着耳朵,抵擋拾離的魔音。
周圍驟然安靜,落針可聞。
“琅之。”
琅之聽到了秦艽的聲音,擡頭一看,秦艽果然在身前,眼中的神采卻無平常的半分溫順,盡是逗弄和戲谑。
不必想,必定是拾離變成秦艽的模樣來捉弄他。
琅之再度閉眼。
“你怎麽不睜眼看我,”拾離攀附着琅之肩膀,順勢坐在他的懷中,伸手在琅之胸前亂摸,“我不是你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嗎?”
琅之咬着牙,額頭青筋微凸,“再胡來休怪我不客氣。”
“胡來?”拾離得寸進尺,一手探進琅之的衣襟裏,“你不想和我生孩子嗎?”
琅之忍無可忍,一把将拾離推出去,不料拾離反手抓着他,順勢将他壓在地上。
“琅之就這麽迫不及待,”拾離跨坐琅之身上,令他動彈不得,“出去之後,我就和別人說,琅之欲求不滿。”
“你敢!”
“我有什麽不敢,”拾離天不怕地不怕,只有他想不到,沒有他做不出來,“你和鎖陽狼狽為奸,告密揭發我,就不許我做一回小人。”
“如此卑劣的行徑,簡直是令人作嘔。”
“作嘔?”拾離掰過琅之的臉,“能夠惡心到你,也不枉我扭捏造作。知重害死我娘,我娘當時身懷六甲,他也下得去手。他死得早,我不能去掘墳鞭屍,也只能拿你這小子來撒氣。”
琅之濃密的睫毛如一片鴉羽,半遮半掩,襯得他眼眸黑沉,似有萬千思緒,閉上眼睛,不再掙紮辯解,一副安之若命的神态。
拾離扇了琅之幾個耳光,琅之渾然不在意,拾離對琅之又打又掐,琅之還是愛理不理。
拾離心說這家夥是學修竹那一套,任他随他不理會他。
拾離眼睛一瞥,瞧見書案上的筆墨,取來毛筆在琅之臉上畫了一個王八,狠狠地嘲笑了幾聲。
琅之安然自若,随他擺弄。
玉竹裏頭不分晝夜,拾離鬧了一天身心疲憊,先躺在地上睡上一覺,醒來再想辦法折騰琅之。
反正他也出不去。
竹海廣闊無垠,明月皎皎如霜,折蘭夤夜入竹海,修竹似早已料到,早早在竹亭靜候。
竹林間清風習習,竹亭下修竹目光深邃悠遠,竹影裏折蘭眼神剛直不阿,二人并未說一字,便已猜到了對方心思。
“我依舊是那一句話,我不贊同你的言和大計,拾離麟昭留在蓬萊仙島也無濟于事,三生天和天界遲早會兵戎相見。”折蘭說道,“此乃三界命數,師兄,你為何執迷不悟呢。”
修竹在細微的沙沙聲中,輕嘆一聲,“禍福未發,猶可化也。事情還未發生,我還可以幹預化解。”
“窮通前定,何用苦張羅。事情已經既定了,你操心幹預,最終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折蘭擲地有聲,千萬竹葉為之一顫,沙沙聲裏藏着一抹殺氣。
“我信人定勝天,”
“天不由你,拾離是三界的殺劫,殺了拾離,滅了三生天才能化解,”折蘭大袖一拂,暴怒的狂風随之而起,地上千片竹葉盤旋寄飛,割破了衣袍。
修竹一揮拂塵,溫潤的草木之氣如水圈散去,須臾間撫平暴躁的殺氣,竹葉宛若蝴蝶緩緩蹁跹飄落,“折蘭師弟,你性子剛直,不忍罪惡,師父怕你過剛易折,在你的名字裏加了一個‘蘭’字。”
折蘭折蘭,折去蘭花,空留枝葉,無香無花,也無人喜歡。
蓬萊仙島之內,衆人最畏懼的便是折蘭。
“我脾性如此,叫阿貓阿狗也是如此,如磐石,如星辰,千年不改。”折蘭語氣稍作緩和,“你容得下拾離,我容不下,你不動手,自有人動手。”
折蘭微微躬身行禮,“夜深了,不打擾師兄休息了。告辭。”
折蘭轉身離去,皎皎月光透過竹葉縫隙落在折蘭寬厚剛毅的背影上,卻透不過那一身殺氣。
修竹掏出了那節碧綠的玉竹,他總是相信人之初,性本善,今日種下的緣果,他日必生根發芽,長成參天大樹。
——
玉竹之內,無吃無喝,拾離了無生趣地趴在書案上,身邊皆是他的大作,小雞啄米圖,烏龜綠豆圖,琅之肖像圖,還有千紙鶴,小風車,紙蛤蟆等等小玩意。
拾離将自己能找的樂子盡數使出來,最後江郎才盡,把筆一摔,“悶死了。”
拾離睨了幾眼琅之,之前捉弄他他還會生氣,現在宛若木頭入定,一言不發。
拾離在琅之周圍轉了幾圈,撓他敲他打他,不見應答,罵他說他笑他,毫無回應。
拾離興致索然地趴在地上,好似脫了水的魚兒,“我要出去。”
琅之盤腿閉眼,如老僧入定。
拾離跟泥鳅似的挪過去,枕着琅之的大腿,“我要出去。”
琅之佁然不動。
拾離在琅之耳旁念了一串‘我要出去。’琅之實在受不了,道:“抄完三十遍規矩。”
“我不會寫字,”拾離無賴地道“你去給我抄完。”
琅之又默不吭聲。
“哎,你教我寫字。”拾離又想到了新樂子。
琅之睜開眼睛,瞧了一眼拾離,又閉上了。
拾離拔高聲調,“教我寫字!”
琅之依舊不理不睬。
拾離又在琅之耳旁念叨:“我要寫字”
琅之受不了拾離魔音入耳,“要學就拿紙筆過來。”
拾離将書案搬過去,将上頭的小雞啄米圖,琅之肖像圖擱在一旁,攤開了書本,抓起筆杆。
“從哪裏開始?”
“你的名字。”
“我會寫我的名字。”拾離在紙上寫下自己的名字,“你瞧。”
琅之端詳幾眼,字大如拳,歪七扭八,筆畫松松垮垮,倉颉見之都得吐血三尺。再瞧了一眼拾離握筆的手法,五指握筆,不像寫字,像是與人拼命。
琅之糾正拾離握筆姿勢,“再寫一遍。”
拾離又将那倉颉見之吐血的二字寫了一遍。
琅之無奈地搖了搖頭,握着拾離的手,提筆蘸墨,重新教寫‘拾離’二字。
兩份名字對比,倒是比之前一筆一畫拼湊出來的要好看公正。
“你自己練習。”琅之說完,又一退三尺遠,仿佛拾離是邪神瘟疫,進一步會要了他的命似的。
“膽小鬼。”拾離認認真真寫了幾遍自己的名字,一遍比一遍工整,又轉頭問:“你的名字怎麽寫。”
琅之閉眼不理。
“你教教我,你的名字怎麽寫。”拾離拱了拱他的肩膀,“你告訴我,我就不煩你,我就好好抄寫規矩。你若是不給我,我就……。”
琅之念起他的魔音,繳械投降,行至書案旁,提筆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琅之,”拾離念着琅之的名字,跟着捏起箋紙,劍指在上頭游走,似在比畫什麽。
琅之察覺有異,可是為時已晚。
“疾!”拾離一聲落。
琅之手腳好似被千萬根絲線束縛住,身體不受控制地擺動起來。
他想要掙脫這妖術,反而越來越緊。
“別白費心思了,我爹都解不開。”拾離奸計得逞,“美人,給小爺我跳一支舞吧。”
琅之扭腰搖臀,跳了一段舞,引得拾離哈哈大笑,險些笑抽過去。
他咬牙切齒,忍着尴尬羞恥将這筆賬狠狠地記在心上。
拾離抹去眼角的眼淚,鬧夠了,也笑夠了,“去給我抄寫三十遍規矩。”
琅之一臉黑氣,坐在書案前,提筆抄寫蓬萊規矩,筆鋒深重,透着心中的怒意。
被玩笑,被驅使,被毒打,被騷擾。
這一樁樁,一件件,像壓在他心口的巨石,抽打在他身上的鞭子。
他恪守門規,不會與人打架,卻也不是逆來順受,任人欺負,自然是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琅之靜心抄寫規矩,反擊計劃慢慢從他的筆鋒而出。
莎莎的書寫聲宛若溫柔的催眠曲,拾離在一旁疊紙玩,頓時覺得困意如潮水襲來,躺在一旁睡着了。
待拾離醒來,琅之規矩地坐在書案前,仔細一瞧,琅之還有幾分姿色。
“這麽快就抄完了,”拾離起身伸了一個懶腰,“可以出去了。”
拾離檢查成果,發現琅之只抄寫了一遍,“怎麽回事?你怎麽才抄了一遍?”
拾離掏出那張箋紙,懷中一空,那箋紙不見了。
壞事了,八成是琅之趁他睡着的時候将箋紙拿走了,破了這法術。
“你!”
琅之劍指豎在身前,嘴中念念有詞。
拾離倏然被什麽東西抓着胳膊,提了起來,懸在空中。
“放我下來!”拾離怒道,“快放我下來。”
琅之默不作聲,從袖子中抽出九環扇,工整地擺放在書案上,法寶的光輝鮮豔奪目。
“小懲大誡,好好反省,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任你擺布。”琅之默然道。
“你趁我睡覺的時候偷了我的法寶,”拾離怒不可遏,“偷雞摸狗的東西,果然和鎖陽是一路貨色。”
琅之臉色黑沉,眉間隐隐有怒意。
拾離呸了一聲,鄙夷道:“你和你爹一個德行。”
琅之勃然大怒,“你再說一遍。”
“你和你爹一樣,都是的卑鄙小人。”
琅之倏然出手捏着拾離的嘴,目光深處浮現一抹兇意。
作者有話說:
拾離:在你臉上畫烏龜。
琅之:想畫在其他地方嗎?
拾離:比如?
琅之又把拾離叼走,又去畫個三天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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