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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拿歌回壓我,沒用。”折蘭一手撥開蝦兵蟹将,招呼門外兩個弟子,“帶走。”
兩名弟子一個扛頭一個扛腳,将拾離拖走。
“老匹夫,你放開我!”拾離扭得像條蟲,“放開我!老匹夫。”
“拾離!”雲珠緊追而去,“這可該如何是好,那五道雷劈下去,人豈還有命在。”
百草園之內七嘴八舌,一團糟亂。
拾離破口大罵,蝦兵蟹将極力阻撓,雲珠跟在後頭哭天喊地,雲衢面無表情地看着這出鬧劇。
琅之好似一條清流,沖入這混亂的局面之中,理順狼藉,撫平聒噪。
“秦艽,”琅之率先找到秦艽,“實施五雷之刑必須四位仙長同時在場,你去五音閣,拖住簪梅仙長。能拖就拖,一刻鐘也好。”
秦艽點頭,火速趕往五音閣。
琅之又攔下雲珠,“雲珠,你去山雨溪,将白昭請來,就說請她辨別香味。”
雲珠問:“這有用嗎?”
琅之也說不好,“試試,你快去,秦艽那頭恐怕拖不了多久。”
雲珠點了點頭,轉身前去。
琅之動手将掉落的草藥一一撿起來,收拾幹淨,一如他們剛來之時。
“不跟着去看熱鬧,我聽說你和拾離不對付,”雲衢為人不僅幹練爽利,小道消息也靈通,“你怎麽突然肯幫拾離了?”
“弟子是受修竹仙長所托調查此事,” 琅之說道,“敢問雲衢仙師,有沒有一種靈藥,人吃了之後渾渾噩噩,仿若喝醉了一般,醒來之後,不記得自己之前做過什麽?”
“世間奇妙千萬,但是你所說的這種靈藥,我這裏還真沒有。不過,我給你支一條路——虛風。”
虛風是教授禦術的仙師,習得不少奇妙仙法,就是人有些喜怒不定,時而發狂,時而哀怨。
據說是以前修煉仙術時走火入魔了,眼下居住在芙蓉浦,用草木鮮花之靈氣鎮壓體內的暴躁狂孽之氣。
琅之二話不說前往芙蓉浦。
蘭亭正殿之內,拾離這輩子除了書房和小黑屋子,最讨厭的便是此處。
折蘭将蜃珠擱在拾離跟前,指着裏頭的人道:“你看清楚了,裏頭這個人是誰?”
拾離湊到蜃珠前,瞧見那珠子裏有一個人,先是在荷花裏轉了一圈,跟着上了二樓,在葫蘆地裏逡巡了一回,摘摘瓜,揪揪荷葉,跟着又上樓了。
至此,消失在蜃珠之內,不久之後,拾離又返回一樓的荷花池子,在裏頭挑了一圈,再上二樓。
看中一個心儀的葫蘆,掄起拳頭重重地砸去,一連狠砸了三拳,葫蘆破碎,裏頭迸射出一道白光,沖出萬寶閣。
拾離也離開萬寶閣,似追尋五弦琴而去。
“可有冤枉你?”折蘭說道,“這上頭的人不是你?”
拾離有口難言,蜃珠中的這個人分明就是他。
他昨夜真的打碎了葫蘆,放出了五弦琴,可是他一點印象都沒有。
不是說面具人出現了嗎?怎麽沒有瞧見面具人。
“拾離酉時之後在外逗留,私闖萬寶閣,打破封印,放走五弦琴,致使弟子身亡,依照蓬萊規矩,處于‘五雷之刑’,”折蘭朝外頭一喊,“來人,将拾離押至雷刑臺。同時請其餘三名仙長前往雷刑臺觀刑。”
蓬萊仙島正東的雷刑臺上旌旗相連,谡谡聲響似龍吟玉碎,殺氣駭人。
拾離被綁在雷刑臺中心的架子上,破口大罵:“放開我,我這一次絕對不會放過你。”
“殿下!”一旁的蝦兵蟹将被蓬萊弟子死死地鉗制住。
周圍圍聚了不少蓬萊弟子,有人驚奇,有人好奇,有人擔憂,有人看戲,一眼捎過去,千姿百态,各有不同。
“真的要動手嗎?”搴菊擔憂道,“我們傷了拾離,三生天豈會善罷甘休?!”
修竹撫須,沉默不語。
折蘭冷冷道:“我們不為那一名死去的蓬萊弟子讨回一個公道,他的亡靈會是善罷甘休。”
搴菊頓時無言。
“我當初就不贊成什麽言和大計,蓬萊仙島一向不偏不倚,從不參與三生天和天界的紛争,”折蘭說到此處斜眄着邊上的修竹,“若不是修竹仙長執意要言和,蓬萊還不至于有這麽多麻煩。”
“我也不怕得罪歌回,既然他将兒子送來這裏,就要遵循蓬萊規矩,”折蘭哼了一聲,瞧了瞧日頭,時辰到了。“簪梅呢?怎麽還沒來?”
“昨夜之事并不簡單,那個面具人我們也沒有找到,折蘭你的決定未免太過草率了,”搴菊納悶地看着折蘭,“我怎麽瞧你好像是執意要挑起争端。”
“老夫執掌蓬萊規矩,一切按照規矩辦事。”折蘭臉上毫不留情,“歌回将他兒子接回去就可免去一場責罰。”
“倔牛!”搴菊轉頭望向修竹,扯了扯他的袖子,“修竹你當真讓他胡來。”
修竹撫須不言。
“幾根胡子有什麽好摸的,”搴菊喝了一杯菊花茶降降火氣。
修竹依舊撫須不言,不知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簪梅呢?”折蘭瞅了瞅日頭,“時辰都到了,人怎麽還沒來。來人,去催催。”
搴菊端着茶杯,瞅了一眼淡漠的修竹,再睨了一眼遠去的蓬萊弟子,從手中的菊花茶裏品出幾分深意。
五音閣上白雪皚皚,悠長的笛聲似清水流淌于冰天雪地之間。
廣雲将一曲莺啼序吹得如溪水潺潺,空谷沨沨,五音閣外白梅燦爛,枝頭抱雪,配合這回哀婉的笛聲,倒是品出幾分“橫笛和愁聽,斜枝倚病看。【2】”的韻味。
簪梅靜坐在雪亭中,細細品味曲中的餘音,咂摸着其中的韻味。
秦艽和廣雲對視一眼,應該能夠拖延幾刻鐘吧。
“琴音悠長,韻味雜亂,”簪梅睜眼看着眼前心虛的二人,“你們瞞着我什麽事情。”
秦艽如實說了,“想請簪梅仙長幫個忙,拖延時間。”
“因為拾離的事情?”
秦艽點了點頭,“這事情本就有異,拾離不記得昨夜的事情,是不是有人暗中策劃搞鬼未曾可知,草草就用雷刑,激怒三生天,後果不堪設想。”
“為何不去找折蘭說明情況,”簪梅說道,“他掌刑法,你找錯人了。”
“折蘭執拗,只認規矩,不講情面,加之和拾離有隔閡,又豈會聽信我們的一面之詞,琅之已經去找證據,請簪梅仙長拖延片刻。”秦艽說完,門外弟子求見。
“仙長,折蘭仙長請您前往雷刑臺。”
簪梅舒身而起。
“仙長,”秦艽但凡臉皮厚一些,就應該抱着簪梅仙長的大腿,讓她不要走,偏偏他臉皮薄,幹不出這等輕薄之事,急得滿頭大汗。
簪梅拂袖而去。
“你快想想辦法。”
“我只會玩弄一些絲竹之音,我給簪梅吹一曲《挽君三裏》,說不定能夠留下簪梅仙長了。”廣雲剛起一個調子,簾子後頭吹進來簌簌風聲,堵住了廣雲的笛子。
廣雲無能為力地一攤手。
秦艽嘆息一聲,“這就是命數吧。”
外邊傳來簪梅冷若寒雪的聲音:“知道了,你們在此地稍候,我更衣後便随你們前去。”
簪梅轉身回裏間,兩個小童伺候她更衣。
廣雲轉憂為喜,“成了。簪梅梳妝打扮,沒一個時辰不會出來。”
秦艽松了一口氣,廣雲的一番話又讓他再度緊張起來。
“你該去雷刑臺看看,拾離被抓,他手底下的兩個小兵已經給三生天通風報信。”廣雲意味深長嘆了一口氣,“有人想要挑起事端。”
秦艽點頭贊同,立即起身朝刑臺而去。
走到半道,蓬萊仙島前方急速駛來一片烏雲,狂風四起,妖氣翻湧,秦艽沒有料到三生天來得這麽快,二話不說,立即趕往刑臺。
刑臺旌旗獵獵響動,烏雲壓境,森冷之氣從海面刮來,如寒刀之淩厲,長劍之迅猛,一場大戰一觸即發。
“三生天的人來了,”一名蓬萊弟子道。
“拾離是三生天殿下,三生天豈會坐視不理。”
“你們猜折蘭會放人嗎?”
“不會。”
“會。”
……
圍觀的弟子争論不休。
刑臺上的拾離仰頭望着黑沉沉的烏雲,朗聲道:“誰在上面,出來讓老子見一面”
“殿下!”石溪駕着烏雲落在刑臺之上,單膝跪地,解開拾離身上的神仙索。
“石溪!”拾離驚訝道:“我爹呢?他來了嗎?”
“大王有事在身,命我率領五百人前來。”
“五百人也足夠了,”拾離扭了扭發麻的手腕,“我且問你,你昨夜可有在場?昨天晚上我幹了什麽?你說有人要謀害我是什麽意思?”
“殿下你潛入萬寶閣,在三樓遇上了二人,動起手腳,本來占據上風,但是遭到其中一個人暗算,”石溪說道,“屬下來晚了,讓殿下受苦了。”
“此話稍後再說,後來呢?”
“我追逐他們而去,途中擔心殿下的安危又折返回來,遇上了魚面,魚面說有一個身穿黑袍的人要謀害你,他追了一段路追丢。”石溪回憶道,“之後琅之趕來,殿下安然無恙,瞧見琅之将你送去竹海。屬下讓蝦兵蟹将去照看,修竹和折蘭在萬寶閣商議要對殿下處以雷刑,屬下立即回去禀告大王。”
“那我為何什麽都不記得?”拾離問道,“那個面具人,你可有看見一個戴面具的人?”
石溪搖了搖頭。
“你說我在三樓遇上二人,哪二人?”
石溪環視一圈,道:“那個人不在。”
“他叫什麽名字?長什麽模樣還記得嗎?”
“屬下也不知,但是殿下和他有仇隙,曾為了一只小貓兒打架。”
拾離怒不可遏,咬着銀牙道:“鎖陽!還有一個人呢?”
“他穿着鬥篷,修為在屬下之上,屬下無能,沒能摘下面具,”石溪說道。
拾離哼了一聲,知道了鎖陽,還怕不知道另一人是誰嗎?
“折蘭你聽見了,昨夜可不止我一個人在場,”拾離朗聲道。
“鎖陽之事稍後再說,五弦琴的封印确實是你打破的,那名蓬萊弟子也是間接死在你手中的。”折蘭喝道,“來人。”
兩旁的蓬萊弟子紛紛抽劍,道道寒光亮如天上電掣,劍光對準刑臺之上的拾離。
拾離咬着牙齒,以往的恩恩怨怨浮上心頭,“這一回可容不得你了。”
那藏身于烏雲間的妖邪也不甘示弱,探出頭來,亮出兵刃。
雙方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觀刑臺另一側。
搴菊兩手相扣,心急如焚,瞧着仍在捋胡子的修竹,“別捋那幾根胡子了,再捋就禿了。”
修竹不挼胡子,改挼拂塵了。
“老狐貍,也不知道在賣什麽關子。”搴菊沒修竹那風雨不動的定性,着急看着眼前這一切,緊緊地抓着苎麻衣袍。
雙方熱血上頭,劍拔弩張,拾離大手一揮:“動手!”
“等等!”這個聲音好似混亂之中的一股清流,瞬間隔開雙方的怒火,引得無數人側視而去。
那人撥開雜亂無章的人群,登上雷刑之臺,遒勁的身形飄如游雲,逸氣軒眉宇。
“琅之?”搴菊斜睨了一眼修竹,這老頭總算不捯饬他的拂塵,雙眼透露幾分贊許之光。
合着這老頭等着這個人。
搴菊正襟危坐,準備看好戲,“我倒是要瞧瞧,你老頭的殺手锏有什麽厲害。”
作者有話說:
拾離:要打架了,老公去哪裏?投敵了嗎?
琅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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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