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夜冥&落網

033 夜冥&落網

小末餘光裏瞥到一件奇怪的東西，問道：“蓮嫣姐姐，你的手裏是什麽？”

蓮嫣聞言舉起自己的手，只見右手正無意識的攥着一片素灰色的衣角。她轉了一圈也沒有找到自己的衣服哪裏缺了一塊，疑惑道：“這是哪裏來的？”

蓮嫣迎上小末的目光，只是轉瞬間便讀出她眼神中的含義，心中正兀自震驚，耳邊就聽聞失去金丹的小道士尖銳的道出：“兇手！一定是兇手的！”

在淩雲觀中，淩雲觀的弟子皆是暗藍色的道袍裝束，而素灰色的色調，是專屬于廚娘們的。

為避免行兇者轉移贓物，玄朗下令連夜徹查。十幾個廚娘被從睡夢中驚醒，淩亂的披着衣服站在院子裏。

因為男女有別，淩雲觀子弟不便搜查女眷的住所，便委托小末和玥華前來幫忙。玥華本是不願，但又不忍心自己的寶貝妹妹太過勞累，于是屈尊降貴施了一個法術，就見一件素灰色衣裙從從房間裏跑了出來，滴溜溜的轉了一圈，然後撞在了一個廚娘的身上。

玥華優雅的打了個哈欠，指着那人道：“就她了。”

小末順着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發現自己竟認識這個廚娘。

這個廚娘不是別人，正是小末難得幾次進廚房都遇到的人——劉媽。

劉媽抱着那個缺了衣角的素灰裙，驚恐的瞪大了眼，慌亂解釋：“我、我沒有啊，入夜我便早早歇下了，根本就沒出門。”

“咦？亥時的時候你不是說鬧肚子去如廁了嗎？”人群裏馬上傳來不一致的聲音。

劉媽急紅了眼，半罵道：“麻子臉，你別亂說，我什麽時候去如廁了？我明明一直呆在房裏！”

劉媽的惡劣态度顯然是由來已久，廚娘裏不少人都受過她的氣，是以在這場争論中，幾乎沒人站在她的這一邊。更何況，看到她出門的不止一人。

鑒于人贓并獲，而劉媽又無法證明自己的清白，所以玄朗只好暫時把她關押在柴房裏，等待後續的調查。

待衆人散去，小末注意到玄朗的神情并沒有絲毫放松，問道：“行兇者已經被抓住了，你為何仍舊愁眉不展？”

玄朗無奈嘆氣：“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麽簡單。前面幾起事件行兇者都做得滴水不漏，那麽多修為精湛的弟子都沒有碰到他一分一毫，怎的今天就被一個凡人抓破了衣角而不自知呢？今天的事件看起來就像是——”

“——就像是一個陰謀。”玄衣如墨的男子于夜色中顯現，聲音清冷。

小末只覺得沉寂了許久的心髒終于活了過來。

時隔近十天，煎熬的擔憂與焦慮在此刻終于煙消雲散。她仰頭望着恢複正常的夜冥，欣喜的小跑過去，喚道：“夜冥。”

夜冥瞥了她一眼，卻并沒有回應她重逢之後的欣喜，而是淡漠的擦身而過，就像是沒有看到她般，繼續接着剛才的話題同玄朗說道：“前幾日我曾在半夜醒來，碰巧看到了一些東西。真正的行兇者，遠比你能想象的要狡猾許多。對于他，我們需要智取。”

因為生活環境的原因，小末要比同齡的孩子更加敏感，她能夠感受到夜冥在刻意的無視她。

她向來是一個識趣的人，別人不願意搭理她，她便有自知之明的閉嘴，不惹人嫌。

這件事情她向來擅長，畢竟，在過去的四年裏，她可是獨自一人生活在桃花鎮的東街裏。

只不過……

小末的心裏悶悶的，這種感受是她過去四年裏從來沒有過的。她可以不在乎桃花鎮民的厭惡嫌棄，可卻有點接受不了夜冥的無視。

她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只是下意識的感覺到，他們之間仿佛有什麽東西悄然的改變了。

明明微弱的難以察覺，卻讓她的心不安定了起來。

“啾啾！”團絨扭着自己胖乎乎的身體蹭着小末的臉頰，毛茸茸的感覺格外有治愈的效果。

小末用臉頰回蹭着它，丢開心頭亂糟糟的思緒。

小末與團絨都沒有注意到的是，他們身後站着的玥華，正逐漸冷下目光望向夜冥。

………… …………

随着劉媽的被抓，淩雲觀裏連續幾天都沒有出現異常，這也更加坐實了劉媽是行兇者的事實。

觀主玄朗親自下令撤除了夜間的守衛，解除了警報。

是夜。

兩個小道士剛剛從子柯處探望歸來，唏噓不已。

“哎，子柯師兄向來是最用功的了，可惜遭此大難，想要再達到如今的層次，怕是又要十年苦修了。”

“好在現在兇手已經落網，也算是大仇得報了，聊有慰藉。”

兩人一邊說着一邊準備回房，走在路上見到一張熟面孔，紛紛打招呼：“去給觀主送飯嗎？辛苦了辛苦了。”

那人點頭，沖他們微微一笑，側身走了過去。

一小道士詫異道：“咦？她剛剛是在對咱們笑嗎，真是稀奇啊，她不是一直都低着頭很怕見人麽？”

另一小道士還沉浸在感慨中，聞言扭過頭去，卻只看到了背影：“她有笑嗎，我沒看到呢……”

小道士摸摸後腦勺，有些迷茫道：“大概是我看錯了吧……”

那人提着飯盒，一路暢通無阻的走到了玄朗的房間外，推門而入。

房間裏熏着檀香，一如玄朗身上的味道。突然，那人不知怎的身體晃了兩下，目光迷離的看着周圍的環境，喃喃自語：“我怎麽到這裏來了？”

轉瞬身體又是兩晃，目光凝實，還透着隐隐的妖媚。女子扭着腰走進內室，不出所料的看到想見的人，她将食盒放在桌案上，柔聲道：“觀主，吃夜宵了。”

女子的尾聲上揚，有着平日裏未曾有過的媚意。送完飯菜，她并沒有同往日一般一聲不響的離去，而是格外自然的落座在玄朗身側，滿目柔情蜜意：“觀主，不若奴家喂你吃，好不啦？”

玄朗放下手中的典籍，看着她從食盒中端出一份又一份精致的糕點，都是他平日裏極愛吃的幾種口味。

女子伸出纖纖素手，捏起一塊水晶皮的桂花糕遞到他的嘴邊：“來，嘗嘗奴家做得如何。”

玄朗輕啓唇瓣，在即将咬到桂花糕的前一刻止住，目光冷冽的望向女子：“吃桂花糕可以，不過你能否把放在貧道丹田上的手拿開呢？”

女子唇邊一直保持的嬌笑瞬間變得詭異，她撫上自己的臉頰，似是極為困惑：“為何要拒絕奴家呢，是奴家長得不夠好看嗎？明明之前的小道士們都愛極了我的。”

玄朗望着她光滑精致的臉龐，道：“如果你說的是這張皮相，的确好看。只不過……”

“只不過什麽？”

“你的內心，醜陋得叫貧道食不下咽。”

女子目露兇光，再也不掩飾自己的殺意，尖銳的指甲瞬間變成三寸之長，直取玄朗的要害之處。

這些雕蟲小技又如何能夠入得了玄朗的眼睛，只不過幾個捏訣，便将她打趴在地，再也動彈不得。

房間的動靜很快被藏在暗處的小末等人聽到，他們趕到房間，看到兇手的臉卻是一驚。

小末幾乎不敢置信：“……蓮嫣姐姐？”

暗夜中借送夜宵之名妄圖偷竊玄朗金丹之人，赫然是廚娘蓮嫣。只不過此時的蓮嫣，卻沒有了往日的自卑唯諾，臉頰上碗大的傷疤更是不知所蹤。

美貌蓮嫣被壓制在地板上，嬌媚的目光中透着可憐：“小末妹妹啊，快點救救姐姐……姐姐好難受啊……”

小末尚在驚疑，聽聞她的話卻瞬間明了了一切：“你不是蓮嫣姐姐，你是誰？”

美貌蓮嫣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啐了一口道：“左一個蓮嫣右一個蓮嫣，你們就都那麽喜歡那個醜八怪嗎？姑奶奶我不比她好看千倍萬倍！？”

“呵，不過是一個不足千年的樹精，竟敢自稱‘姑奶奶’了？”玥華斜躺在房梁之上，若不是此時出聲，恐怕房間裏沒有一人一妖能夠意識到她的存在。

美貌蓮嫣感受到了自玥華身上散發出的壓迫氣息，這種氣息比玄朗此刻施加在她身上的要強百倍不止。感受到危險的她眯起了眼睛，不敢再多說，唯恐惹惱了上面的祖宗。

“樹精？”小末疑惑，“玄朗道長探查過，淩雲觀中沒有妖怪，為什麽會出現樹精呢？”

小末的疑惑不無道理，若是尋常的妖怪，必是瞞不過玄朗的眼睛。只不過，這只樹精有點特別。

在淩雲觀中，有一顆二人合抱的大榕樹，因其歲月悠久體态優美，便被作為朝拜許願的對象。長年累月下來，承受着無數百姓的信仰，在至純至潔的信仰之力滋養下，它早已不同于普通的妖怪精靈，是一種無限趨近于“仙”的存在。

玄朗以探查妖怪的方法搜尋，自然是一無所獲。可誰又能想到，自仙府旺門生長而成的大榕樹，竟會淪為行兇作惡的邪惡存在。

“邪惡？”大榕樹精卻是嗤笑一聲，反問道，“我接受人們的心願，完成人們的心願，何錯之有？”

玄朗眼神微眯：“你什麽意思？”

“呵，那你就要問一問你們都喜歡着的蓮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