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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26
在注視下,聞炀朝着這邊走來。
他帶着身邊的人靠近時聽到有人用英文好奇地問:“你爸爸怎麽不在船上?”
聞炀有一搭沒一搭地回着,說:“Caesar有別的事情要忙。”
對方語氣尚佳地替他抱怨了一句:“Caesar可真是大忙人,兒子的婚禮都不來參加。”
“怎麽不見你的未婚妻?”他又跟着問。
他剛剛問完的時候,季蒼蘭就認出了其中一張面孔。
當年“希尼柯夫”終審的時候在旁聽席和他有過一面之緣,之所以八年後還印象深刻,是因為這位先生對國際刑警怨怼頗深。季蒼蘭作為重要證人上庭講話的時候對方噓聲不斷,最後被法官勒令帶走。
在季蒼蘭認出對方的同時,對方也一眼認出了他。
那人臉色當即一便,一把抓住聞炀的袖子大叫起來:“船上混進了只耗子。”
Interpol的卧底在他們眼裏無疑是見不得光,讓人惡心的老鼠。
聞炀垂了眼皮朝他抓着自己的手看了一眼,立刻有保镖湧上來,情緒激動的男人鎮定住。
但那頭的混亂還是引起了恐慌。
餐廳裏的一小部分食客是買了票上船的游客,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神情很惶惑。
但聞炀身邊的都是被他邀請來參加婚禮的親朋,在混亂中辨聽到“國際警察”這個字眼,便想到八年前的那場逮捕,旋即意識到面前這個即将迎來婚禮的男人實則是逃犯的身份。
他們對此心知肚明,但都不約而同地上沒有提起。
說老實話,這場婚禮如果不是發生在封閉性十足的郵輪上,參加的人會減少一半的數量。
沒有人願意被人知道自己和一個身上背負了三十多條指控的逃犯來往,哪怕這個逃犯背後伫立着一個龐大的軍工帝國。而且說白一點,他還只是繼承人的身份,Caesar并沒有退位,Siren在其後虎視眈眈。
氣氛瞬間凝固下來,季蒼蘭在此側,聞炀在彼側。
形成了楚河漢界一般的界限,一邊是白的,一邊是黑的。
融不進去,也不能分割。
無辜的游客被保镖安排送了出去。
等他們一走,聞炀身邊的叔父立刻就朝這頭叫了一聲:“Siren,愣着幹什麽?快到你哥哥這邊來!”
他們不知道這個Interpol上船帶着什麽樣的目的,但好在對方只有一個人,成了闖入了貓群的老鼠。
大海上神不知鬼不覺地處理掉一個人,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聞迎坐在季蒼蘭身邊沒有動,挑釁似的表情,朝他的兄長擡了一側的眉毛。
聞炀沒有搭理他,手臂卻排開他們的層層包裹,走到季蒼蘭身邊,單臂攬上他的肩頭。語氣很沉,也很平靜,說:“這是我的未婚夫。”
在此之前,這艘船上除了Leslie和聞迎,沒人知道他們的真實關系。
季蒼蘭明白這時的安靜代表了什麽,他別開視線,似有所圖地盯着地面,不讓雙方陷入這種尴尬的局面。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像一塊被泡進熱水裏的肥皂,在沉甸甸的水池中悄無聲息地融化。
“你——”
聞炀的叔父怒了怒眉頭,氣極了,反而笑出來:“我知道Caesar為什麽連長子的婚禮都不參加了。”
“讓我下船。”
他怒目而視,“我絕對不會同意讓一個條子嫁進來。”
聞炀松開季蒼蘭肩頭的手臂,垂落在腿旁,牽住他的手。
季蒼蘭的手只有右手拇指和食指的指腹帶着不大的槍繭,左手沒有什麽繭子,握在手裏很軟,也綿滑,像拳着半掌暖玉。
聞炀拇指粗糙地在他手心裏摩挲了一下,低低笑了一聲。他一句話把人堵了回去:“我沒有征求過你的同意。”
“八年前就是他親手把你送進去的!你知道國際新聞是怎麽寫你的,又是怎麽猜測我們的嗎?Шиников全部的人都因為你一個人被Interpol徹查了一遍,你的通緝令全世界的安全局都有備案,”他的叔父拳了手,怒目而視:“你還想回去待着嗎?你這是在身邊養了條蛇!你簡直是瘋了,Elie!”
季蒼蘭覺得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想抽回手。被聞炀察覺到,抓着他的手驀地收緊,沒有讓他掙脫。
“如果你執意如此,就讓我下船,你的婚禮不缺我一個人,你也得不到Шиников家族任何一個人的祝福。”
“我可是同意的!”聞迎不合時宜地開口,舉了下雙臂,俏皮地朝他們眨眨眼:“雙手雙腳贊同。”
他叔父朝他掃了一眼,沒有吭聲,但沒有大的情緒起伏,似乎并不在意聞迎的一舉一動。
聞迎抿了抿嘴巴,一副“我就知道”的樣子朝季蒼蘭攤開手:“跟你說吧,沒人在意我的。”
他話音剛落地,他們的叔父就準備往外走,有一些人跟着他準備走出去。
“嘭!——”
一聲槍鳴打在天花板上,留下一個金屬邊沿融化的空洞。
他們早已經習慣了槍聲,沒有任何尖叫。但上船前被卸掉了所有槍支,現在他們只有眼裏壓不住的驚慌。
聞炀叔父的背影一晃,沒有轉過身。
“我只是讓你們來我的婚禮,僅此而已,”聞炀把手裏的那把小手槍塞回季蒼蘭腰後,語調漫不經心,但态度異常堅決,不由分說:“婚禮在22天後舉行,所有人都要到場,一個都逃不掉。笑的出來就笑,笑不出來我就用槍頂着你,讓你笑。”
他的叔父背對着自己的親侄子,緩慢又沉重地評價:“你真是瘋了。”
“對了,”聞炀對他的話置若罔聞,轉過身正對着季蒼蘭,單手捧上他的臉。他的臉真的很小,好像一只手就能全部包住。
季蒼蘭控制着有點顫抖的視線,和那雙幽綠似狼一樣的眼眸對視,碰撞在一起,像飛出了攢動翅膀的蝶。
聞炀一字一句地說:“不是他嫁給我,是他要娶我。”
季蒼蘭喉頭滾動了一下,這是當年他們訂婚的時候聞炀許下的承諾。
他要讓全世界的都知道季蒼蘭不是嫁給他,而是把他娶回家的。
但他們訂婚的11天後,季蒼蘭就在一個剛和他做完愛的深夜,親手把聞炀铐住了。
“你簡直無可救藥!”
這是婚禮前聞炀的叔父對他說過的最後一句話。
聞炀低下頭給了他一個安撫的微笑,問:“還要吃點什麽嗎?”
“不用了,我吃得很飽,”季蒼蘭脖子僵着,不去看人群的盡頭,有點疲憊地搖頭。
神經繃得太緊,讓他有點想吐,臉色也不是很好,泛着疲态的白。
聞炀牽着他的手回了16層的套房裏。
回去之後季蒼蘭就說他累了,在床上躺了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天還是黑的。但海面上沒出太陽的時候,幾乎是一樣的藍色,所以也分辨不清大概是幾點。
浴室裏傳出水聲,是聞炀在洗澡。季蒼蘭坐起來沒看到他的衣服,想了想可能是在樓下脫的,就踩着拖鞋悄聲邁下去,想去找找那枚戒指是否被脫在外面某處。
套房的一層很大,至少有一百多平。
一整面寬大透亮的落地窗正對着客廳,客廳的角落擺了一架白色的施坦威。
今夜的海面沒有起霧,月亮格外地圓,周圍散着許多星星,把客廳也襯得有了亮光,那些亮光聚成幾束更亮的光。其中一道落在鋼琴上。
季蒼蘭就沒有開燈,貓着腰在他脫下來的衣服堆裏翻找。果不其然在茶幾上看到了一枚在月色下發亮的銀圈。
聞炀從浴室出來的時候發現床上的人不見了,柔和的眼神立刻陰沉下去,拖鞋也沒有穿,光着腳,用浴巾裹着下身走出去。
他手肘随意地搭放在二樓的欄杆上,躬身眯起眼睛,也沒有出聲靜靜看着樓下的身影。
過了幾分鐘後,冷不丁出聲,問:“怎麽下來了?”
季蒼蘭坐在琴椅上看着海面發呆,被陡然響起的聲音吓了一跳,心髒漏跳了一拍。下意識擡頭望上去,也沒有說話,靜靜地看着他。
季蒼蘭在這時又想到那個聞炀堅持了兩天就放棄的提議。
他說:我們再試試吧。
聞炀發絲上有一滴水落到眼皮上,他一眨眼。手指随意又沒有節奏地在欄杆扶手上敲擊了兩下,這才動了腳步,緩緩下了樓。
季蒼蘭安靜了片刻,在他落地最後一階臺階的時候開口:“睡夠了,來看月亮。”
聞炀本來正準備低頭去找故意放在那裏的戒指,但聽到他這麽說還是朝身後的高空望了一眼:“只是看月亮?”
海是沉藍的,天也是一片黑與藍的顏色。
兩邊都映着瑩白的一輪明月。
再也分不出來哪個是天,哪個是海。
地球成了一道完美的平面,不斷疊合,交纏着他們的呼吸、心跳。
季蒼蘭咽了口口水,聲音更輕地開口:“不只是看月亮。”
“我們試試吧。”
他聲音真的很輕,如果此時有一陣海風,會把這句話更清晰地帶進聞炀耳中。
但落地窗封的很死,不知道是把風囚禁,還是把窗裏的人羁留。
他腳步在原地頓住,靜靜地看着那邊:“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季蒼蘭沒明白他突如其來的問題。
聞炀理所當然地靠近,邊走邊說:“你就這麽篤定我們不能在一起?”
季蒼蘭明白過來,是聞炀的妄想症犯了。
他想否認,但是又想到,或許是打從心裏聞炀就不相信他會說出這句話。
“我不是這個意思。”
季蒼蘭抿了抿嘴巴,把臉側向了月亮的方向,月色籠罩着他,照亮了他的臉,即便聲音很小,但聞炀看清了他的嘴型:“操我吧,聞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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