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二十三章

那小厮跑得氣喘籲籲。

陸緣和姜君瑤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睛裏看到不可思議，不是說李靜身上的毒已經解了嗎，為何月圓之日還會發作。

“爹，李爹爹怎麽了？”

陸緣一腳剛踏進院子，就聽到李飛淚眼汪汪地詢問自己父親。

方才來的路上，陸緣明顯聽出李靜的聲音漸小，以為最痛苦的時候，已經過去了。等他走到李靜的床頭，才發現之所以李靜的聲音會變小，是他撕下自己袖子塞到嘴中。

溫楓此時也有些慌了神。

“沒……沒什麽，有兩位道長在，你李爹爹會好的。”

陸緣和姜君瑤兩人合力，才把李靜緊扣的一條胳膊強拉出來。

“我不用你這個魔族來救我。”

姜君瑤剛把手搭在李靜的手腕上，就聽到李靜忍痛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

陸緣笑了笑。

“好好，我知道我罪大惡極，你寧願死都不想被我救，那我便偏偏不順你的意。”

“接下來，我們要對李道友施術了，還請溫莊主先行回避。”

經過陸緣的提醒，溫楓這才反應過來，拉着一步三回頭的飛兒走了。

“怎麽回事？”

Advertisement

聽到關門的聲音，陸緣這才回頭問姜君瑤李靜身上情況。

姜君瑤還是和之前的回答一樣。

“他根本沒中毒。”

“不可能吧。你看他的表情，好像是有人拿把刀在一片片割他的肉。”如果說李靜故意裝作中毒來博取別人的同情，那麽他的演技未免也太好了。

姜君瑤收回手。

“或許是他身上的經脈出現了問題。”

“把他脫幹淨。”

“啊？”

“啊什麽啊。他身上有衣物的阻隔，會影響我的判斷。”

“那你需要脫褲子嗎？”

姜君瑤看着陸緣，那眼神很懵逼。

“我脫褲子做什麽？”

也是，陸緣心道那一大片馬賽克有什麽好看的，伸手就去脫李靜的外袍。

陸緣的手還沒有摸到李靜的衣裳，就受到了李靜巨大的反抗。

“咱們三個都是大男人，脫個褲子而已有什麽大不了的。”

李靜面色潮紅，仍舊嘴硬。

“想脫我衣服，等我死了再說。”

話音剛落，姜君瑤立即在背後舉起被靈力纏繞的手掌，一個利落的手刀使出，李靜頭倒床上，昏死了過去。

陸緣三下五除二，就解去了李靜身上的外袍。正要給褪去他身上的裏褲時，就聽到頭頂傳來姜君瑤的聲音。

“你在幹什麽？”

陸緣頭也不回道：“解李靜的褲帶呀，你不是說得把他身上扒個幹幹淨淨嗎？”

姜君瑤閉了閉眼，像是壓下眼中的怒氣。

“褲子我來給他脫。”

陸緣沒有聽出姜君瑤話語裏的異樣，仍舊低頭去扯李靜的腰帶。

“都是男人，有什麽不妥的。你不是要查看李靜的經脈有沒有問題，這點小事我自己……”

陸緣的手一滞，忽然想起了兩個人的關系。

他現在是姜君瑤的道侶，當着姜君瑤的面子，扯別的男子的褲子，那不是當着他的面給他戴綠帽子嗎。

陸緣後知後覺下了床，雙手無措地站在床邊。

“那，那我就在床邊守着你。”

“你守在這裏做什麽？”姜君瑤道：“一回兒李靜可是要光着身子的。”

陸緣其實很想大大翻一個白眼，但考慮這麽做，他之前苦苦在姜君瑤的心中建立的小白花形象會瞬間崩塌。只好裝作害羞地別過臉去。

“你……你怎麽能這樣說光着身子這種話。”

随即一跺腳，跑了出去。

陸緣被外面的冷風一吹，才勉強壓住心裏那股惡心感。但是姜君瑤好像很受用，看着陸緣一溜煙跑出去的身影，無可奈何搖了搖頭。

“現在姜君瑤被李靜絆着，沒有個把時辰根本下不來，我們現在可以趁機拿回孟無涯的身體。”

系統好像也被陸緣惡心得不行。一句話分成好幾句話來講。

陸緣很容易就找到那堵牆，然後裝作若無其事在附近溜達。果然，沒過多久，就遇到來此處的溫楓。

“陸道長怎麽來此？”

陸緣此時也不想再說些什麽客套話了，伸手指着那堵牆。

“那面牆很奇怪。”

“果然，什麽都瞞不過陸道長的眼睛。”

溫楓嘆了一口氣，走到那面牆下，伸手撫着那面牆，随後眼中閃過一絲複雜情緒，像是在下定什麽決心似的。

“我原先就說只要兩位道長能解我義弟身上的毒，我甘願奉上整個莊子。”

陸緣很明白道上的規矩，在別人輸密碼的時候，他很識趣地背過身去。

随口便接道：“李道友有你這樣處處為他想的大哥，也算是他的福分。”

陸緣身後傳來的熟悉的金光，轉回頭時，就看到身後的那堵牆中間出現了一個不知通往何處的大洞。

“是嗎。”溫楓也嘆了一口氣。

“可是我現在所做的，不及我義弟對我所做的萬分之一。”

溫楓邊走邊道：“我那個時候，眼睛受了傷，恨不得立即死去，是義弟找到了我，給我的傷眼上了藥。”

溫楓像是陷入了回憶之中。

“我那個時候窮困潦倒，連站立都無法做到。吃喝拉撒全都在自己身上，我敢說連街上最髒的乞丐，也比我當時幹淨上百倍。”

腳下是往下延伸的階梯，陸緣越往下走，腦海裏的那些聲音就越是清楚。陸緣臉漲得通紅，感覺到自己的心髒就快要跳出胸腔，停住腳步，呼出了幾口氣，才勉強清醒一些。

“可是我義弟卻不嫌我身上污穢，親自為我清理頭發和身體的污穢。他那樣纖塵不染的一個人，甘願俯下身為我清理指縫間的污漬。”

陸緣突然停住腳步。

“怎麽了？”

溫楓回頭，看着突然停下了陸緣有些不解。

“你有沒有聽到別的聲音，好像是有人在哭，聲音時斷時續的。”

陸緣靜靜站在那裏，像是在認真聽着什麽聲音。

“沒有。”

“是嗎？”陸緣道：“那我可能是聽錯了。”

溫楓再次轉身踩在臺階往地下走去。

“所以，即使是要我的命，只要能解我義弟身上的毒，我也會毫不猶豫。”

越往下，哭聲就更清楚了。到最後，甚至到了有些震耳的程度了，可是前面的溫楓卻是神色如常。

“系統。為什麽這個哭聲，只有我一個人能聽到？”

系統回道：“可能你越來越接近孟無涯的身體，體內的靈力也恢複一些，自然能聽到常人不能聽的聲音。”

陸緣按照系統的指導，果然下一秒，一團綠油油的火焰就在他的掌心燃起。

陸緣有些奇怪，他記得上次溫楓已經能隔空禦物了，按理說溫楓身上應該也有一些靈力，可是他卻聽不到。

“那麽便有兩個猜測了。”

系統的聲音悠悠傳來。

“一個就是他的靈力太低，根本就聽不到哭聲。另一個，就是他聽到了，但是裝作聽不到。”

臺階的盡頭一間空曠的石室，陸緣此時終于看清楚發出這聲哭聲的人到底是誰了。

一個人的魂體被人用鐵鏈拴了起來。

“少爺……少爺真的是你嗎？”

此人的四肢都被鎖着鐵鏈，聽到動靜，迅速往四周張望。

陸緣身子一滞，因為他看到這個人原本放眼睛的地方，現在只有兩個血肉模糊的血洞。

鐵鏈發出沉悶的聲響，那人眼睛看不見，耳力卻是極好的，聽到這裏進了人，跪着趴向發出聲音的地方。可是那拴着他身體的那條鐵鏈長度有限，他只走了一半，就再也無法前進一步。只能向着發出腳步聲的地方不停磕頭。

“少爺，奴才是知道錯了，奴才是受了小人的蠱惑才會幹出這種天大的錯事，求少爺大發慈悲放了小的去投胎吧。奴才即使是轉世做了豬狗，也定會報答少爺的恩情。”

可是無論他說什麽，走在前面的溫楓都充耳不聞，若是溫楓真的假裝看不見，那未免他的演技也太好了。

“溫莊主，那你霸占你家産的那個惡仆是不是長得五短身材，耳垂下方還有一塊胎記。”

溫楓身子一滞。

“道長是如何得知的？”

陸緣道：“當然是我親眼看到的，他就在這裏，難道溫莊主沒有看見嗎？”

溫楓茫然掃了一下空曠的四周。

“道長真會說笑，這裏除了我們兩個人，還有第三個人嗎？”

陸緣一直盯着溫楓的一舉一動，見他的眼神沒有異樣，難道真的是他多心了，溫楓真的沒有看見這個人。

陸緣經直走到被鎖着的那個人的面前。

“當然有。這個人現在就在我的腳下，他還一直說着讓你大發慈悲，放他一條生路。”

那個人聽到陸緣說的話，突然停住他們一進這個地下室就聽到的忏悔，憑着聽覺，把頭擰向陸緣。

“這位道長，仙人，請你行行好。放我一條生路吧，我當時是被鬼迷了心竅，才幹出那種缺德的事情，如今我也受到了懲罰。但是我實在不忍心看着小少爺再受惡人的欺騙。”

他口中的小少爺指的自然就是現在年過半百的溫楓。

溫楓身子頓了頓。

“他怎麽會在這裏，他不是早就死在外地了嗎？”

溫楓話音剛落，那人突然就激動了起來。

“老仆不是意外，是有人殺了我，然後故意制造成意外。”

陸緣剛把老仆的話複述了一遍，話音落地，溫楓聲音突然變冷。

“你現在想讓我做什麽？讓我為你伸張正義？”

那人聲音突然低沉，像是也有些心虛。

“老仆也知道對不起少爺，都怪老奴一時貪心，受了奸人的蠱惑。老奴也受了懲罰，被拘在這地下數十年，請少爺看在老奴的眼睛讓少爺重新複明的情分上，讓老奴能轉世投胎，老奴來世變豬變狗也會償還少爺的恩情。”

溫楓身子晃了晃。

“你說什麽，我的這雙眼睛是你的。”

顯然，對比于讓這個惡仆轉世還債，溫楓更在意的是這件事情。

“可是李靜告訴我這雙眼睛是從大奸大惡之人取下來的。”

聞言，方才跪在地上一再請求寬恕老仆，卻突然暴躁了起來，口中更是說出一些市井的污言穢語。

“老奴知道自己不是什麽好人，可是李靜卻可惡十倍，當時要不是他的蠱惑，老奴也不會霸占小主人的家産，更不會将小主人趕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