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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小師叔沒有事吧?”
“沒事的。”
呂調陽雖是這樣安慰溫司空,可是他自己心裏也是沒底。
自從小師叔和他們一起回到純陽宗之後,姜君瑤就一直悶悶不樂,和大師伯之間的氣氛也很尴尬。顯然,他們之間曾經發生過一些不愉快。
溫司空心裏好奇得要命,又不敢去問聞人語,想着得了空,問小師叔也是一樣的。
他們今天還特意起了個大早,誰知道剛趕到小師叔的住處,就聽門內的童子說小師叔被師伯叫到戒律堂了,至今未歸。
溫司空和呂調陽互相對望一眼。
戒律堂是專門審判和懲處犯錯弟子的地方,小師叔回到純陽宗,本是一件讓全宗上下都高興的大喜事。沒有想到小師叔卻被叫到戒律堂還一夜未歸。
小師叔到底犯了什麽錯?即便,他和孟無涯相處這麽長一段時間,兩人成了道侶,那也是孟無涯詭計多端,騙了小師叔而已。
戒律堂內又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音。
溫司空坐不住了,轉身就往外走。
“你幹什麽去?”
溫司空頭也不回。
“我去找小師叔祖,看看能不能從他那裏诓一張竊聽的黃符。”
這種符篆往往是玄門弟子下山歷練時收集情報用的,因為每個人的修為一樣,因此玄門弟子所用的效用也各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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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符篆呂調陽和溫司空都會畫,只不過這兩個人的修為雖然在年輕一輩裏算得上是佼佼者,但是和師伯,師叔相比還是相差一大截。
他們用自己的符咒,估計還沒有聽到想聽的內容,就會先被聞人語察覺。
因此,溫司空首先便想到便是和李存善同輩的小師叔祖。小師叔祖那裏的東西好用是好用,只不過小師叔祖的要價太黑。尋常弟子去他那裏,都得脫一層皮回來,幾年白幹。
也正是如此貪財,純陽宗的宗主之位,才沒落到小師叔祖身上。
不出呂調陽所料,溫司空很快便一貧如洗地回來了。不僅乾坤袋裏的家當被洗劫一空,連束發用的玉冠,都換成木的了。
“怪不得當不上掌門,要是他當上的掌門,弟子們估計喝一口水都要交錢。”
溫司空罵完了,就從袖子裏掏出兩張黃符。
“你怎麽會有兩張符?”呂調陽奇怪。
溫司空道:“另外一張是給你的。”
呂調陽感動得熱淚盈眶,抱着溫司空臉袋親了一口。
“好兄弟,關鍵時刻果然沒忘記我。以後,你的錢不夠花了,只管開口。”
溫司空很嫌棄地擦掉臉上的口水。
“小師叔祖聽明我的來意之後,還特意給我兩張可以看到畫面的黃符。”
這種黃符雖然比常見竊聽符高級一些,但用法卻是一樣。
溫司空在其中一張黃符上注入靈力,沒過多久,那張黃符便化成一只震翅的紙蝶。那張紙蝶撲扇着的翅膀越飛越高,紙蝶也越來越透明。
不過片刻,溫司空眼中便出現了紙蝴蝶的視角。
“啊!”
溫司空身子一抖。
原來紙蝶差點被一群路過的純陽宗弟子踩在腳下。
紙蝴蝶撲扇着翅膀黏在一名看管戒律堂的師兄後背上,随着那位路過的純陽宗弟子進入戒律堂之後,才慢慢脫掉。輕盈地扇着翅膀盤旋,很快便找到目标,附在一間窗戶上。
紙蝶的身子透過窗戶的縫隙擠了進去。
只是這一眼,溫司空幾乎被吓得出聲。幸好旁邊的呂調陽反應及時,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這麽大聲間,你就不怕被人發現。”
“你……你也看到了。”
呂調陽點了點頭。
他們以為,小師叔被叫去戒律堂,頂多被訓斥幾句。畢竟和魔族結為道侶,雖是醜事,但畢竟是前有古人,後有來者,算不上稀奇。
小師叔又是從小被師祖和師伯捧在掌心長大的。
因此,他們看到小師叔被脫去上衣,露出血肉模糊的後背,頭發散亂得跪在祖師爺畫像時,內心受到的沖擊可想而知。
“小師叔究竟犯了什麽錯,要被如此懲處?”
“還能是因為什麽。”
“可是師叔之所以和那個魔頭結為道侶,也是因為小師叔失憶了。這件事情,錯不在小師叔,師伯怎麽下如此重的手。”
溫司空替姜君瑤打抱不平。
呂調陽還想再說些什麽,此時戒律堂卻突然傳來聞人語的聲音。
“姜君瑤,你可知錯?”
聞人語手執戒鞭,居高臨下看着已經搖搖欲墜的姜君瑤,眼中閃過一絲不忍。為了以示懲戒,凡是進入到戒律堂的弟子,必須用術法封印住他們的靈力。此時,修為再高,也只不過是凡人之軀。
哪怕是身上用有靈力的玄門弟子,挨上一鞭,也要躺在床上十天半個月下不來床。
因此,戒鞭在純陽宗一般是用來震懾那些弟子的,很少動用。
再看姜君瑤後背斑駁的傷痕,足足有十數鞭之多。
姜君瑤搖了搖頭。
“我沒錯。”
聞人語厲聲喝道:“你還敢說你沒錯。你失憶之後,被那個大魔頭騙了也就罷了,我也不怪你。為何你恢複記憶的時候,卻沒有向其動手?”
姜君瑤固執道:“他不是大魔頭。”
聞人語被氣笑了。
“不是大魔頭,當日你也在場,他是如何在衆目睽睽之下承認自己身份,是如何污蔑你的,你都忘記了?”
姜君瑤道:“人人都說孟無涯狠戾乖張,但是我和他相處數月。卻從來沒見過他作惡。”
“你當孟無涯是什麽人?他難道還會自揭短處,當着你的面幹壞事?那溫飛當衆指認他就是殺父真兇,你又作何解釋?”
姜君瑤沉默不語。因為,溫楓死的那段時間,陸緣确實不在他身邊。
片刻之後。
“這其中必定有什麽緣故。”
聞人語氣笑了,片刻之後,他換了另一種态度,蹲在姜君瑤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
“你當初就應該聽我的話,将毒放到孟無涯的杯子裏。他那個時候,還不知道你已經恢複記憶了,對你不曾防備。殺了那個魔頭,也算是替那些枉死在他的手下的生靈報仇了。”
呂調陽聽到這裏頭皮有些發麻。
玄門弟子會常在乾坤袋裏備一些毒藥,以防不時之需。
但是很多人都認為這是魔族才會幹出的下作之事,因此不屑于用。日久天長,他們也漸漸忘記了毒藥存在。
現在看來,聞人語可能接到他的書信之後,知道了小師叔的事,就已經用術法跟小師叔取得了聯系,并且教唆小師叔給孟無涯下藥。
但是,不知為何,小師叔并沒有這樣做。
“師兄自然是知道,這種手段見不得光。你不聽我的,我也能理解。只可惜,我晚來一步,否則定不會讓這個魔頭輕易脫身。”
“不過,好在高思足夠聰明,知道以假亂真,只讓那個魔頭拿到一只手臂。孟無涯的軀幹在你這裏,只要你交出來,當衆焚毀,表明心跡以示與此人之仇不共戴天。這樣別的宗門也會相信,你之所以會和大魔頭結成道侶,也只不是受了他的蠱惑欺騙。”
呂調陽看到這裏,總算明白過來了。
估計是大師伯聽到青藤道人和小師叔對戰時的話了,知道那個大魔頭的軀體在小師叔那裏。讓小師叔盡快處理掉這個身軀,以絕後顧之憂。但是姜君瑤并不骨按照他說的做。
小師叔這個表面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可是只要是在心裏決定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說好聽點,小師叔是顧念舊情,說不好聽點,就是姜君遙不顧全大局,勾連魔族。
聞人語苦口婆心的一番話說,看到姜君瑤依舊低着頭,不為所動。像是早有預料似的嘆了一口氣。
“在浮雲宗的時候,有不少人聽到岑元九和你的對話,現在別的的宗門現在還在觀望,看我們純陽宗如何處理。我們純陽宗是天下第一宗門,自然要做天下的表率。你若是仍舊執意不肯交出,是置整個純陽宗的道義于不顧。我們相識那麽久,難道還比不上認識幾個月的人?你即便不為自己想想,不想報被欺瞞之仇。你也應該為後輩想想。為呂調陽和溫司空想想。他們日後行走歷練,是要被別人戳脊梁骨的。”
呂調陽驚呆了。
說實話,比起被別人戳脊梁骨,他更擔心小師叔。再說,哪個玄門能不出個叛徒,就比如迎月宗,一下子出了兩個,現在不也是混得風聲水起。
這句話,果然戳中了姜君瑤的心事。
姜君瑤自小在純陽宗長大,自然是對純陽有很深的感情。純陽宗能有今日的地位,全是歷代的宗門弟子用性命一點點掙回來的。
名聲是一天天累積起來的,但是敗壞卻是一朝一夕之間的事。
“若是讓師兄和師尊為難。君瑤願意進入偃魂洞領罰。”
“小師叔這是瘋了嗎,怎麽會想着進入偃魂洞,那個地方可是純陽宗的禁地,只有闖了彌天大禍的弟子,才會被關進去受刑。”
呂調陽也急了。
因為特殊的結界關系,哪怕是即将飛升的道人,進入偃魂洞之後,也跟個普通人差不多。并且偃魂洞裏變化無常,前一秒可能是将人血液都能凍住的極寒之地,下一秒就有可能變成恨不得将人燒成灰的人間煉獄。
為了以示懲戒,許多進入偃魂洞的弟子會用兩條長長的鎖鏈,鎖住琵琶骨。這些人被封住靈力的修士投入偃魂洞沒過多久,大都承受不住身體和精神上的雙重打擊,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橫屍偃魂洞。
“好!好!好!你好得很!”
聞人語顯然是被姜君瑤氣得不輕,一連說了幾個好字。
“你寧願進入偃魂洞,也不願與那個魔頭劃清界限。難道我們整個純陽宗在你心中,都不如那個魔頭重要嗎?”
“不是的。”姜君瑤頭垂得低低的。
“純陽宗在我心中也委重要。師尊待我的大恩大德,我無以為報。若是純陽宗有難,哪怕我拼得魂飛魄散也在所不惜。”
聞人語冷笑。
“師弟這番話說得讓人好生感動。為純陽宗拼得魂飛魄散,如果純陽宗和那個大魔頭只能有一個能存活在這個世界上,不知道師弟會作何選擇?”
“師弟不必用這種眼神看我。今早我已經收到書信,不日之後,玄門便會集結。用不了多久,玄門将踏平整個魔界。我會親手将那個魔頭揪出來,讓他跪在你面前,他哪裏碰到過你,我就将那裏的皮肉一點點剜掉。我會讓他為曾經做過的事情後悔終生。”
聞人語居高臨下看着姜君瑤,眼中滿是憤恨。仿佛是看到自己一直呵護至寶,被人玷污了一般。
姜君瑤聽聞此言,猛得從地上站了起,只是聞人語的動作比他還要快。
呂調陽只見聞人語不知從哪裏掏出一個符篆貼一了小師叔後背,姜君瑤動作突然一停,俯首貼耳地站在聞人語面前。
“我本不想對你用傀儡術的,但誰知你如此執迷不悟。師兄這樣做都是為了你好,你先下去好好休息,我會親手為你報了此仇。”
“是。”
姜君瑤垂下眼眸,像毫無生氣的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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