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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你方才為什麽不要傳聲符？”

陸緣折了一根樹枝丢到火堆裏。

“我若拿了那枚傳聲符，那群天之驕子如果出了什麽事，肯定都會算在我的頭上！平白無故，我可不想背那麽大的黑鍋。”

“再說，你不也帶着的嘛。”

陸緣自然是和姜君瑤在一處。他們朝選定的方向走了不過二三十裏路，前方突然出現了一團白霧，白霧散去之後，一片茂密的森林便出現在兩人眼前。

他們整整在森林裏走了一天一夜，還沒有走出這片森林。

起初，陸緣還能從姜君瑤傳音裏聽到年輕修士的驚呼聲。

“我還以為這個世界什麽都沒有，沒有想到居然會出現城鎮。”

“真的嗎？為什麽我這兒還是一片虛無，什麽也看不見——”

“有了，這兒居然是一大片沼澤！”

……

後來，姜君瑤實在受不了傳音符裏傳來的各種聒噪，便開啓了“靜音模式”，等到傳聲符不再像之前閃爍得那麽頻繁了，姜君瑤便又重新調回了“普通模式”。

姜君瑤道：“等這件事情一解決，你就跟我回純陽宗。日久天長，他們就會慢慢了解你的為人。”

系統道：“姜君瑤還幻想和你以後的生活呢，他還不知道處理完高思，就是你任務完成回去的時候。”

陸緣心裏頭悶悶的，他實在是不知道如何接姜君瑤接下來的話，從來到這世界一開始，他就已經決定，他肯定是要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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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君瑤看到陸緣閉目養神，沒有再說什麽。

此時，姜君瑤腰間的傳音符突然閃了一下，接着便從裏面傳來一個微弱的呼救聲。

“有……人嗎？”

陸緣猛地睜開眼睛。

姜君瑤已經将傳聲符貼放到自己耳邊。

“是我，你那邊發生什麽事了？”

那個人聽出對面是姜君瑤，一直緊繃的神經終于忍不住放松了下來。

“小師叔。我……我是趙澤。”

聲音裏竟然帶了一點哭腔。

姜君瑤皺眉，細聲安撫趙澤的情緒。

“你是遇到危險了？杜延怎麽樣了？”

衆位修仙弟子二三個一夥，并不是像抓阄那樣随機。而是由一個修為較高的弟子帶着一個資質尚淺的弟子。

而這名叫趙澤的弟子，是修為較高的那個。

誰知姜君瑤不提杜延還好，一提到杜，趙澤的精神立即崩潰了。

“師叔，想殺我的人就是杜延。他……瘋了，變得好恐怖。我好容易從他身邊逃脫出來，躲進一間小屋子裏。我的一條手臂已經被他禦下來了，身上也沒有多少靈力了。他還在外面找我，他肯定會找到我的！”

“你躲在裏面不要出聲，先止住血，我随後就會趕到。”

聽到姜君瑤之後就會趕到，趙澤的精神才勉強恢複了一點。

“師叔，我等你。”

姜君瑤随即挂了“電話”，用土将地上的明火撲滅。

趙澤出事的地方離他們不過四五十裏，半路上，姜君瑤已經将這二人大致身份說給陸緣聽了。

這二人雖然一個表面上姓杜，一個姓趙但卻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二人。趙澤的母親是趙父名媒正娶的妻子，而杜延只不過是趙父一夜酒醉之後，和一名下人生下來的。

後來，趙父生怕這件事情被人知道，就連夜将這名下人打發回去成親，只是沒有想到，就是這一夜珠胎暗結，有了杜延。

後來，趙父差人去将杜延接了回來，對外只說是給趙澤買來的伴讀。

他們兩人年齡相仿，又從小在一起長大，親如手足。

後來，趙澤拜入純陽宗的時候，便也将杜延也帶了過去。兩個人在進入純陽宗後，感情自然比一般人親厚。

陸緣道：“趙澤知不知道身邊的書童就是他的手足？”

姜君瑤搖了搖頭。

“趙澤并不知道。但是杜延應該是知情的。”

不過片刻，姜君瑤便在腦海裏演完一部家庭倫理大劇，奴婢之子隐忍蟄伏多年，最後抓住機會一舉翻身。

姜君瑤像是知道陸緣心裏在想些什麽。

“既然選擇了修仙，自然是要抛卻入世之前的身份，斬斷塵緣。如果他們兩人沒有當初的覺悟，是不會讓他們入山修仙的。”

兩人很快禦劍飛行到趙澤出事的地方，是一個荒廢許久的小村子。

陸緣剛落地，一股巨大的腥臭味直沖腦門。趙澤的腦袋就挂在村前那株枯樹上，沒有閉合的雙眼中滿是恐懼。

鮮血滴滴答答砸在地面上。

姜君瑤身子晃了晃，勉強穩住了身形。

一個頭發散亂，狀若瘋癫滿頭銀發的老者，邊圍着樹轉，邊拍手，口中念念有詞。

“嘿嘿，終于死了。我再也不怕死在你的手上了。”

姜君瑤憑借老者身上穿着的衣服，顫抖着喊出那個老者的名字：“杜延？”

杜延回頭，看到姜君瑤的時候，眼睛裏閃過一絲嫉妒。

“小……小師叔。”

姜君瑤望着樹上死不瞑目的趙澤，又看到瘋瘋傻傻的杜延。

“你都幹了什麽？”

杜延跪倒在地，膝行到姜君瑤的面前。

“小師叔，我不想殺他。可是我不殺他，他就會殺了我。我親眼看見了，我這麽做只是自保而已，如果小師叔知道自己會死在會什麽人手中，也肯定會先下手為強，将那個人除掉。我只是為了活着而已。”

等一等，杜延這種狀态，他想起來是在哪裏見到過了。

在浮雲宗的雲母洞裏。他不僅看到了少年時期的師懷歡，還看到時間線比這稍晚一點的師懷歡。當時，他還納悶，為何溫飛會突然間長這麽大。

姜君瑤看在跪倒在他面前的杜延，眼中又悲又痛。

“你這是中了別的幻術了，那都是假的，是你殺了趙澤。”

“那不是假的！”杜延歇斯底裏嘶吼：“我不知道怎麽跟你解釋，你看看我現這副模樣，看起來比師叔祖的年齡還要大。”

杜延擺弄自己胸前的白發。

“我也不想殺了他。可是，以後他為活命，就會殺我。明明那麽多人都以為他死了，只有我願意去救他。可他卻為了活命，對我下殺手。我只是自保而已。”

陸緣總算聽出點門道了。

應該是很多年之後趙澤出現了意外，只有杜延去救他。可是趙澤為了活命，卻對前來相救的杜延下了死手。而不知是何種原因，杜延沒有死，反而僥幸活了下來。

現在站在他面前的正是那個僥幸從趙澤手下活過來的杜延。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麽趙澤的修為要比杜延高，卻還是死在了趙澤的手上。

“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我們可是親兄弟啊，當時只有我一個人願意救他，還将自己一半的修為都渡到他的身上，可是他為什麽要對動手。我不明白。”

姜君瑤此時的臉色，只能用心如死灰來形容。

“那都是還沒有發生的事。”

杜延搖頭。

“那是已經發生的事，我還記得他臨走時對我露出得意的笑容。”

姜君瑤道：“即然你知道以後發生什麽樣的事，那麽趙澤以後出事的時候，你大可以不去救他。”

杜延搖了搖頭。

“我……我做不到。”

“我不知道趙澤會不會突然變得和我一樣。”

杜延扯了扯頭發。

“如果他有了以後的記憶，知道我找他尋仇，肯定殺我。你知道的，他的修為一直比我高，只要他動手，我必死無疑。”

猜疑鏈就是這樣産生的。

“你殺了同門，我不會坐視不理的，待這件事情結束，我會将你親手交給大師兄。”

杜延身子猛地一滞，他擡頭看着姜君瑤，眼神裏又有了嫉恨。

“你是天之驕子，是世界中心，難道我們就應該聽你的嗎？”

靠！杜延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他知道他們只不過是書裏用來襯托主角的一個工具人而已。

陸緣心裏這麽想的時候，突然靈光乍現。既然杜延有了日後的記憶，那麽就說明他們肯定有如何從這個法陣裏面逃出來的記憶。問一下杜延怎麽破陣不就行了。

不知道，這算不算得上是高思布下法陣留下的bug。

陸緣剛想準備和稀泥，這個時候卻突然想到，如果姜君瑤此時也像杜延一樣，有了之後的記憶，那麽他是不是會看到自己離開時的場景。

長呼了一口氣之後，陸緣問了自己問題。

但是沒有想到，杜延反而沖他神秘一笑，那種看破一切的微笑，令陸緣毛骨悚然，有一瞬間陸緣覺得自己在他面前是不穿衣服的。

“我不能告訴你。除非你現在就殺了我，只要那位大人需要，我已經決定将自己畢生的修為都奉獻于他。他會帶領我們開辟一個新世界。”

“你都瘋了嗎？你忘了自己是什麽身份？是誰将你們帶到這個世界來！”

姜君瑤扯着杜延的衣領，像是拎起一條沒有骨頭的狗。

“師叔，你看看你自己，我和你跟本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我們壓根就不一樣！”

陸緣此時終于明白了，高思設這個法陣的目的。讓這些被困在陣法裏的弟子心甘情願将自己的修為奉獻于他。趙蘭澤曾說過，強行将別人的修為移花接木到別人身上，無法從強悍的天劫之中活了下來。

但如果是這些人心甘情願地奉獻呢，是不是會被天道認為是功德圓滿，從而不需要度過天劫　。

不好，此時說不定別的弟子也……

陸緣額頭冒出一滴冷汗。

如果那些弟子真的如自己猜測一般，知道自己這輩子飛升無望，只是一本小說裏炮灰，他們最終的結局只有死路一條，會不會阻止自己破壞法陣，甚至更有可能會……

殺了他。

事實正在往陸緣最不願意想的那個方向發展。

姜君瑤腰間的傳音符響個不停，甚至還能聽到裏面傳來兵器相擊的聲音。

他現在需要找個地方藏起來，姜君瑤跟在他身邊反而很危險。陸緣覺得有些可笑，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從這裏走出去的方法，可是卻偏偏沒有一個人願意告訴他。

“君瑤，方才師懷歡在旁邊聯系我了，可能找到了陣眼的位置，我到那邊看看。”

姜君瑤剛用手刀将杜延擊暈，本來也想着跟陸緣一起過去。這時姜君瑤腰間的傳聲符又亮了起來。

“師叔，你在哪裏？我快支撐不住了，司空他……發瘋了。”

是呂調陽在向姜君瑤求救。

“你還是救你師侄去吧。我去尋找陣眼。”

“可是你——”

陸緣知道姜君瑤的顧慮。

“我修為差不多已經恢複到全盛時期，這個世界上沒有幾個人能夠輕易殺了我。”

但是一起上就說不定了。

姜君瑤知道現如今兩人分頭行動，是最好決策。

“這個給你。”

臨走的時候，姜君瑤還是将一張傳聲符別在陸緣的腰間。

“遇到什麽事情，千萬別逞強，一定要及時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