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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空氣有一瞬間的凝固。
“道長在說什麽?我怎麽一句都聽不懂。”
“是聽不懂,還是故意裝聽不懂。”
陸緣看着站在旁邊的年輕娘子。
“他聽不懂,你呢?”
“道長你說什麽呢?我只不過是一個婦人,能聽得懂什麽?”
年輕婦人白着臉搖了搖頭。
“你早在我進門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卻裝作不認識,這讓這主人很失望。”
“你手下的人命沒有一萬也有八千,自然不能跟這些沒見識的的尋常法器相比。”
“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第一,乖乖跟我回去。第二,我把這裏所有的人都殺了,你跟我回去。你自己選一個吧。”
“你們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
陸緣回頭看了他一眼。
“聽不懂最好,聽得懂才是最痛苦的。你娘子就是因為聽得懂,所以才那麽痛苦。”
“可是如果我離開了,這個村子,這裏所有的人,都會死。”
陸緣道:“這只是一層表象而已,這群人,包括你。只不過是修士們煉化的法器而已,沒有生哪來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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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撲通一聲跪到陸緣面前。
“我只是想好好地活下去,請尊主給我這個機會。”
此時,在這個村子外面,也有一個人拼了命的想要活下去。
“這就是你求人的表現。你越發出息了,起初裝作不認識我也就算了,現在居然也敢向我刀劍相向。”
他們的窗外不知何時站滿了這個村子裏的村民。這些村民手裏拿的全是平時幹活用的農具,看向陸緣的眼神也充滿了仇恨,沒有了之前的和善。
————————
“走快點,要是被那個大魔頭搶先一步找到陣眼就麻煩了。”
話音剛落地,衆人又不得不加快腳步。
呂調陽悄聲來到姜君瑤旁邊,将傳聲符從乾坤袋裏翻出來遞到姜君瑤面前。
“師叔,方才不好意思,對你動手難免粗魯了一點。現在還請師叔用這傳聲符,引孟無涯出來。連理由我都替師叔想好了,就說你好不容易從我們裏逃了出來,現在正要與其會和。”
姜君瑤趕到的時候,正看到溫司空仰面倒在地上。他當時也是太過于心急上前施救,才會被埋伏在旁邊的純陽宗弟子擒住。他們怕姜君瑤向孟無涯透露消息,第一步就是将姜君瑤的傳聲符摘了下來。
“孟無涯是個極為謹慎的人,他不可能會來。”
姜君瑤并沒有伸手去接。反而是看向這群人。這些人在最初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都只是一群年輕的修士。而現在,他們其中有不少人的修為比他差不了少,更有甚者,還是坐鎮一方的大能。
“有些修為不如你的弟子,他們日後都成長為坐鎮一方的大能,為何你的修為比他們差那麽多?”
呂調陽見姜君瑤沒有接過傳音符,也沒有勉強,直接塞回了乾坤袋裏。
“是我天資愚鈍,辜負了師叔的教誨。別看他們以後是坐鎮一方的大能,一呼百應。我是個不起眼的修士,可是我們的終點卻都是一樣的,最後都是一柸黃土而已,區別的只是這柸黃土是供奉在神壇上,還是在鄉間的泥土地裏。”
姜君瑤緩緩注意這一行人。
“他們這些人中難道沒有一個人能飛升成功的?”
“那聞師兄呢?”
呂調陽一怔,随即哈哈大笑。
“聞人語,十年前他就飛升失敗,魂飛煙滅了。”
“如果你是聞人語,知道十年後。不,按照你現在的時間線應該是七十年後,知道自己前半生所有的努力都化為烏有,現在給你一次重新改變的機會,你難道就不想把握住這次機會。”
停頓了一下,姜君瑤又接着問道:“那趙蘭澤呢?”
姜君瑤很早之前就注意到,除卻之前去追陸緣那撥人,這群人之中少了聞人語和趙蘭澤。
呂調陽很是意外姜君瑤竟然會提起趙蘭澤,但是他很快便猜到了姜君瑤的心思。
“趙蘭澤倒是沒死。不過,我還是勸小師叔死了這條心,趙蘭澤是不會幫你的。他飛升失敗,僥幸撿回一條命而已。現在正追着他的那個好師弟去了,一時半會是回不來的。”
原來是去追師懷歡去了。
至此,兩人一路無話。
“停下。”
呂調陽突然出聲叫住正在前行的隊伍。
“怎麽這就停下了?離陣眼中心還有一個時辰好走。”
呂調陽搖了搖頭。
“不必了,我們已經到了。”
“怎麽可能?我記得陣眼的前面就有一座大山,大山後面是一條小河,只要過了那條小河,就到了陣眼的位置。”
已經有修士禦劍至半空中。
“我看見了,這座山後面果然是有一條小河,小河後面也确實有個村莊。”
“那只是幻術而已。”
呂調陽指着前方一顆梧桐樹。
“梧桐樹的下方,明明有一條人踩出來的小路,而小路的盡頭卻是一片荒地,很不符合常識。定是有人用幻術将其抹去。”
“是孟無涯那個大魔頭,他比我們早一步找到了陣眼。”
衆人心頭莫明生起一股恐懼,只要孟無涯破壞了陣眼,他們的修為會在傾刻間退回幾十年。到時候,他們這些試圖抹殺孟無涯的人,定會迎來孟無涯慘烈的報複。
“我們還有幾十年的時間,與其死在這裏,不如現在就逃。”
但是也有不少人持反對意見。
“現在逃有什麽用,飛升失敗,幾十年後,不還是個死嗎。與其餘生都活在被孟無涯追殺的陰影裏,還不如在這裏拼死一搏。”
“說的好聽,那可是孟無涯。如果我們的修為瞬間退回去幾十年,我們對于已經拿到生死牌的孟無涯來說,只不過是一群蝼蟻而已。”
“他現在不還是沒破陣法嗎,以我們現在的修為,只要趕在陣眼被破之前,将其誅殺就可以了。這樣,我們不奉獻修為,也能将其……”
“孟無涯只是比我們早一步到陣法而已,很多事情還尚無定論,我們何故要先自亂陣腳。”
衆人說話間,已經來到了那棵梧桐樹下。
“是岑元九?”
有人發現了躺坐在梧桐樹下的岑元九。
“他怎麽渾身是傷躺在這裏?”
“這還用問,身上的傷肯定是高思幹的,誰讓他假扮成高淩放走了孟無涯這個大魔頭。”
姜君瑤原本一直注視着幻境的方向,聽到衆人議論的聲音,轉過頭的時候,就看到倚靠在樹身上的岑元九。
他的腦袋低低沉着,像是睡了着了,嘴辱也一片死白。姜君瑤摸了很久,才摸到他微弱的脈博。
“誰身上帶着丹藥?”
岑元九在玄門一直頗有地位,除了幹出囚禁師尊那種荒唐事,在玄門的名聲一向很不錯。
有幾個不忍心看着曾經的天之驕子就這樣默默死在這裏,聽了姜君瑤的叫喊,都翻了自己随身所帶的乾坤袋,想看看能不能從裏面翻出可以續命的丹藥。
“孟無涯之所以這麽快找到陣眼,想必就是這位的功勞。他這麽死命地幫着孟無涯,估計是孟無涯答應他某種條件。衆位有同情心沒有錯,可是萬不要被這點憐憫之心蒙蔽了雙眼,犯下不可挽回的大錯。”
有人已經從乾坤袋裏翻出丹藥,聽到呂調陽的話,又默默放了回去。
是啊,岑元九明知道他們現在已經與孟無涯為敵了,還選擇站在大魔頭那邊,已經是和他們這些人為敵了。自己為何還白白浪費一粒丹藥去救敵人呢。
為今之計,還是先打破幻境。
正在衆人準備打破幻境之時,前方突然傳來一聲巨響,一條火龍咆哮着沖天而起。
趁着衆人被巨響吸引住視線,姜君瑤動作迅速地往岑元九嘴裏塞了一枚丹藥。
原本被幻術掩蓋的小村莊重新出現在衆人面前,只不過這個小鎮此時已經被大火吞噬,沒有了之前的祥和安樂。
陸緣滿身是血的出現在衆人面前,他的背後是可以吞噬一切的火海,身後的熱浪将他衣角掀得烈烈作響,宛如地獄歸來的惡鬼一般。
“鬼……鬼啊。”
有人驚叫出聲。
“他……手裏還提着一個,一個東西。”
衆人這注意到孟無涯手裏頭拎着的似乎是個人。
“你說這個呀。”
也多虧是孟無涯的身體,拎起一個年輕漢子,跟拎起一個小雞子似的。
陸緣将狠狠往地上一丢,那人被摔得七昏八素,眼冒金星。跌跌撞撞,剛想爬起來,背上一痛,又被陸緣一腳踩了下去。
“枉我好心好意請你回來吃飯,沒有想到你竟然會屠殺整個村子的人,甚至連剛會走路的幼童都不放過,早晚有一天,你會不得好死。”年輕的漢子的目光随即轉向那些站着的修士。
“道長,救我。”
衆人都明白,只要孟無涯一用力,破壞這個陣眼,他們不僅會瞬間離開這個異世界,甚至修為還會回到最初起點。他們最大的勝算就是趁着陣法未破之時,一擁而上,将孟無涯誅殺。
可是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現在陣眼就在孟無涯的手上,衆人不可能一瞬間就将陣眼給奪回來。有人想到用姜君瑤威脅孟無涯。
可是,有擒拿姜君瑤的時間,孟無涯估計早就破了陣眼。
事到如今,那就是他将身上全部的修為都奉獻給那個人。只要那個人飛升,就可以改變自己的命運。
他們很多人少時便離開父母,所求的不過是飛升而已,可是到頭來,所求的卻只不過是個虛幻泡影,現在他們終于有了一個可以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雖然風險很大,但是仍然值得一試。
只要默念一個口決,他們就可以改變自己的命運。
自己是炮灰的命運。
憑什麽最後只有姜君瑤飛升。
憑什麽只有姜君瑤能夠飛升。
“你們真的就這麽相信高思?”
“你們忘記了蓮花峰的那些屍體了嗎?高思為了自己的目的不達手段,甚至可以戕害自己的同門,此人的品行已經難以用卑劣行形容。你們只不過是他飛升時踩的踏板而已。”
“并不是踏板,他讓我們看到自己故事的結局,并且有能力改寫這個結局。”
陸緣氣笑了,以前還不相信,書裏的配角在知道自己是舔狗炮灰後,性格會來個翻天覆地的轉變,現在他總算明白一二。
這群修士,表面上仙風道骨,一旦知道自己飛升無望,就會抛卻自己之前的信念,所做所為,與那些凡人何異。
陸緣這抹嘲笑,像是一把尖刀,直直插進了這些人的心窩。
“你憑什麽笑,我們在你眼中,不過是眼中的幾行字而已,你之所以跟高思過不去,不就是想将他帶回現實世界,完成你所謂的任務。我們求生有什麽錯。我們的命不是命?憑什麽你認為你所處的世界,不是作者筆下的幾行文字。”
陸緣此時總算印證了自己的猜想,他們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為了活命,就可以颠倒黑白。明知道高思最無可恕,還要助纣為虐,還自诩為正義之士,還不如入我魔族算了。”
“你說得倒是輕巧,你完成任務後,可以回到原來的世界。但是我們能怎麽辦?”
例行打嘴炮的時間已經結束,其實陸緣也不想說這麽長一段大道理,可不說,總顯得缺些什麽。
這群人中,已經有好幾個人的決心都被陸緣動搖了。
雖然,他們都不是主角,最後都沒有飛升,但是他們這一生過得也很充實。門下也收過不少弟子,最小的也才剛學會走路,這些弟子有的天資聰慧,有的淘氣愛偷懶,将他氣得半死。
可是,他死的時候,也是這些弟子哭得最傷心的。
如果,每個人的終點都是一樣的,且無可選擇,那自己就選走怎樣的路吧。
而且,這條路顯然也不錯。
已經有好幾個人站在陸緣的面前。
“你們瘋了,你知道這是在幹什麽?”一名迎月宗的弟子吼道。
“知道。”
站在陸緣前面的一個中年修士回道:“我只是覺得讓一個背棄師門,殺人如麻的兇手飛升,未來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子。”
“背叛師門者,改殺!”
一個玄衣青年從天而降,臉朝地狠狠地摔在衆人面前,掙紮了幾下又狠狠地摔在地上。
“師懷歡?”
陸緣試探着叫了聲,沒有想到地上的人聽到之後,果然擡起了頭。
果然是師懷歡,只不過此時的師懷歡頭青臉腫,再也沒有之前意氣風發時的模樣。
趙蘭澤緩步來到衆人面前。
或許因為經歷過天劫的緣故,趙蘭澤此時白發飄飄,身上散發得道長者的風範。
“方才是誰要包庇那個背叛師門的叛徒,恰好我今日要清理門戶,也不在乎多出一個兩個。”
方才那名說話的迎月宗弟子,吓得立即噤聲。
有了趙蘭澤給自己備書,那些迎月宗的弟子果真不敢造次。
陸緣也不再耽擱,微一用力,腳下的男子發出一絲悲鳴,骨頭斷來的聲音出來。腳下了那名男子,已經變成了一柄斷劍。
腰間的生死牌一顫,像是發出了某種悲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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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