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井水不犯河水

井水不犯河水

晚上七點的頂樓,晾曬的被子已經被主人收回了家。

天是光亮的,副熱帶高氣壓帶控制下的青州,熱浪一股接着一股,天空卻是極澄藍的,幾絲白雲飄在空中。

樓頂風大,吹跑了夏日的暑熱,有那麽一瞬間,葉青青覺得回到了小時候,傍晚在院子裏吹風的時光。

葉青青不顧形象地坐在地上,旁邊放着她買的啤酒和燒烤、龍蝦,夏天嘛,就是吃麻小的季節啊。

許宴安提着龍蝦和飲料上來,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頓時傻了眼,撓撓頭說,“忘了問你了。”

“多的剝好了回去下面條,龍蝦面挺好的”,葉青青自己無所謂,坐地上墊不墊東西都行,但她還是考慮到許宴安的情況,“給你報紙,你要是不習慣,我下去搬凳子。”

“沒事”,許宴安挨着她,也坐了下來。

兩個人安靜地剝蝦、吃蝦、喝酒,誰都沒有先說話。

青州味道最好的小龍蝦,兩個人不約而同買了同一家、同一種味道,都是麻辣味。

味道還是那個味道,只是誰都沒有心情細細品味,如同嚼蠟一般。

葉青青思考如何開口,許宴安則像接受審判一樣,不知道葉青青想說什麽。

光線慢慢暗下來,一點一點,剛剛還是亮的,不知道什麽時候天就黑了,擡頭望去,只能看到前方的寫字樓,周末的寫字樓裏零星亮着幾盞燈光。

兩罐啤酒下肚之後,葉青青腦袋就暈暈乎乎了,但思想還是清醒的。

終于,漫長的等待之後,葉青青開口了,聲音不大,沒有波瀾起伏,“許宴安,我家有三個孩子,我是老二,最不受寵愛的那一個,是在出生後就被扔在雪地裏的那一個。

你一定想問,我怎麽會知道的,對不對?後面會說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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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宴安扭頭看向葉青青,他未曾想到話題從這兒開始,但說着這麽沉重的事情,葉青青臉上甚至還帶着笑容,喝了半罐酒,才又繼續說道,“後來,我奶奶把我撿回去了,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麽要把我撿回去,或者是她的信仰,或者是看我可憐,那天以後我就跟着奶奶生活,那一家和我沒有關系了。

中考時,我以鎮上第一名的成績考上了縣城的高中,那個女人來看我,對我很好,給我帶了新衣服和好吃的,那一天我吃了前十五年從沒吃過的零食,我以為她是高興我考上了高中,給她們掙了面子,然而并不是,她想讓我和我姐一樣出去打工,她還給我介紹了一門親事,那年我才15歲,真巧,過了法律認定的14歲,也就是那一次我沒遂她的心意,她和我說你不如在雪地裏凍死算了。”

許宴安別過頭望了一眼葉青青,發現她并不難過,還對他笑了笑,“爺爺奶奶沒太多錢,爺爺要去工地幹活才能付得起學費和生活費,高中的學費好貴啊,他們從沒沒說過讓我辍學,我不想放棄讀書的機會,高中我沒去縣城,就在鎮上讀的,減免了學費才繼續讀下去的,後來我考上了大學,有國家貸款、助學金、獎學金還有沒日沒夜的兼職。

畢業後,我拼命努力工作掙錢買房買車,我在青州紮了根。

她是女孩不受姥姥重視,所以想法畸形,你知道嗎,我二姨癌症去世的時候,我姥姥一點也不難過,她甚至都沒去葬禮。

這就是我的成長經歷,和你的千差萬別,門當戶對都老掉牙了對不對,不是這樣的,門當戶對更多的是成長環境、三觀、消費觀的契合,就像你一輛車抵得上我的公寓,然而,買的起這麽貴車子的人,背後家庭的收入一定很可觀,但是這個公寓是我傾盡所有才能買得起的唯一的房子。”

許宴安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準備打斷葉青青,卻被制止了,“你聽我說完,我以為我們不會再見了,你又來到青州,我們認識沒多長時間,根本沒有什麽感情,我不知道是什麽支撐你來的,好感嗎?你對我有那麽多喜歡嗎?我又有什麽值得你喜歡嗎?或者只是單純的不甘心吧,追了很久沒追到,還是其他的什麽,你的感情來的突然了,我想不明白。

你的事業剛起步,青州也算是一個不錯的孵化基地,對你的事業也有幫助。”

深呼吸一口氣,葉青青語氣堅定地說,“許宴安,我們之間差距那麽大,也沒什麽感情,趁彼此都沒有陷入進去,我走我的獨木橋,你走你的陽關道,井水不犯河水,就這樣吧。”

啤酒就像水一樣,葉青青越喝反而越清醒,她沒有流淚,早就與這些事情和解了,但仍會期待溫暖的親情,畢竟從來沒體會過父母的愛是什麽樣的。

奶奶也愛她,終歸是與母愛父愛不一樣,有過渴望,得到的是失望,她形容自己就像蝸牛、螃蟹一樣,堅硬的外殼。

最後一段話,是深思熟慮後的結果,她早就不是20多歲的姑娘,談戀愛于她而言不是必需品。

或許會孤獨終老,或許以後會後悔,但當下的她,覺得這樣對彼此是最好的,比日後相互埋怨要好。

許宴安來之前大概能猜到葉青青要說什麽,只是沒想到她會說這麽多,他倒沒怎麽喝酒,擔心如果兩個人都喝醉了,不好回去。

其實,許宴安也沒怎麽想明白,但是,感情就是這樣的,不是嗎?在某個不經意的時刻,就走進了你的心裏。

一見鐘情、再見傾心的意義就在這兒。

而他同時也在心疼她,輕描淡寫的一段話,把成長的過程說完了,而個中苦楚只有她自己知道。

葉青青把他約出來,說了這麽多,無非就是我們門不當戶不對,我們的差距太大,你不會有那麽喜歡我的。

而這一切的源頭,都來自她的不自信,她在害怕,她不敢。

“你的家庭,我不在乎,感情的事,從來都是道不清說不明的,葉青青,我只知道你很好,很優秀,自立自強,靠自己紮根在青州,不自怨自艾,沒有抱怨命運的不公,反而在努力生活,積極向上。”

許宴安鼓勵的話響在葉青青耳畔,在黑夜裏聽得格外清晰。

葉青青為之動容,很多年沒有人說過她的優點了,上班的時候,領導會pua你否定你,聽到有人肯定你,自然是開心的。

但她還是不敢,鼓起勇氣擡眸直視許宴安,“許宴安,我是一個膽小鬼,小到你朝我走了99步之後,我都不敢邁出那一步,我害怕,我怕你有一天後悔,會怨恨我,我怕你和我說,如果不是因為你,我根本不會來青州。

與其失去,不如從沒有得到過,沒有得到,也就不會知道有多甜蜜。

感情的殘忍從來不是得不到,而是你知道有多好,而你卻再也擁有不了了。

就像你會格外惦記某樣好吃的,不是因為吃不到,正是因為曾經吃到過,而你以後再也吃不到了,才會格外惦記。”

許宴安并不贊同她的觀點,凝望着葉青青,目光蒼涼,“你為什麽連試都不願意試,就否定一切,就下意識覺得我們會分手呢,我來青州,實話說有你的原因,但只是加速我做決定,創業是思謀許久決定的,即使日後怎麽樣,我也不會怪你。”

“許宴安,我們真的不一樣,我沒有你的坦蕩,沒有你的勇敢,就這樣吧,祝你前程似錦。”

葉青青看着許宴安冷冷地說完這句話,轉身就往出口走,如果再多一秒,她怕自己會承受不住他的眼神。

那種難過、失落而又憤慨的眼神,第三次了吧,事不過三,許宴安或許對她已經失望了。

葉青青想,她終是一個被動且涼薄的人,如果換做其他女孩子,或許會嘗試、會開始,大不了從頭開始,而她顧慮太多。

許宴安一個人喝剩下的酒,回想那些話,他只是沒想過葉青青會因為如此“俗”的答案拒絕他,在這個最講究戀愛自由、最不看重家庭條件的時代,她卻用門當戶對的理由來拒絕了他。

還有第二個原因,在葉青青這裏,一見鐘情就是不可靠的,不然她怎麽會一直在糾結一見鐘情,上一次在珊瑚海也是,她太沒安全感和信心了,她根本不相信有人會這樣喜歡她。

如果說,曾經是不喜歡,後面就是不敢喜歡,害怕門第差距,害怕不能長久。

今夜的天空,像墨汁又像密不透風的牆,許宴安有些迷茫了,他不知道這樣的強勢追求究竟是對還是錯,他沒有經驗。

他,也是第一次喜歡一個人,第一次追求一個女孩子。

盯着地上剩的龍蝦,許宴安自言自語說,“龍蝦也不要了,明天拿什麽煮面呢。”

準備按電梯的葉青青,拍了拍腦袋,忽然想起,地上好多蝦殼和簽子,都交給許宴安收拾不太好,硬着頭皮回去了。

許宴安看到折返的葉青青,不會自作多情地覺得她是反悔了,“有東西落下了嗎?”

“我把蝦殼帶下去。”

葉青青直接拎起塑料袋,經過許宴安旁邊時聞到了酒氣,如果關心他,倒像貓哭耗子,而且剛剛說的那麽多話就白說了,索性就這樣吧,什麽都不說。

望着葉青青的背影,許宴安想,只記得帶蝦殼,怎麽不擔心他呢,不想着把他一起帶下去,這個狠心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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