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你還來問我怎麽了？

第2章 你還來問我怎麽了？

顧定澤從小就是神童。

他是顧家的驕傲，也是別人遙不可及的天才，他做什麽事都不會失敗，無論是學習還是工作，對他來說都是易如反掌。

只除了與人交流這一方面，他不是不善言辭，他是懶得跟不認識或者不喜歡的人廢話。

那樣太浪費時間，也太浪費精力，對于顧定澤來說那都是沒有必要的。

換句話說，顧家從一開始就要把他教導成一個機器人，一個沒有感情的龐大商業帝國的掌控者。

為此，鼎羿集團特地養了一支實力超群的公關團隊，專門替副總“說話”。

顧定澤的思維很簡單，他不擅長這個，就養一群擅長的人去做，效果比他自己費勁心力要好得多。

程意心也知道他這個毛病，所以便是在家中被冷待，也從未埋怨過。

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為此讓奶奶費盡心思，讓父親暴跳如雷，可她不後悔。

她愛了顧定澤六年，如果不全力拼搏一把，是絕對不肯善罷甘休的。

為此，她拿出了這輩子所有的勇氣。

這會兒張嫂勸她，她聽出來了，她在告訴自己不要為了這點小事難過。

程意心紅着眼睛對張嫂笑笑，輕聲說：“我都明白的，我同顧先生認識十年了，這些事我小時候就明白，張嫂你放心。”

張嫂嘆了口氣，說：“少爺哪裏都好，就是太遲鈍，他可能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的心，夫人你就再等等他，好不好？”

程意心笑彎了一雙杏圓眼，堅定地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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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結束，時針指向十點。

金槍魚土豆泥都冷成一團猙獰的形狀，鍋裏的意面不用去看，肯定糊成一坨。

程意心往前走了幾步，想要上樓換一身家居服，她這會兒才發現自己還穿着套裝，可笑又可憐。

就在這時，通往車庫的後門開了。

顧定澤手裏拎着一兜破爛的梨子，平淡進來換鞋，當他穿着拖鞋進入客廳後，這才發現站在那沉默無聲的程意心。

客廳中水晶燈璀璨奪目，程意心眼睛上略有些暈開的眼影和身上皺皺巴巴的套裝無所遁形，顧定澤幾乎沒怎麽見過她狼狽模樣，匆匆看了她一眼，難得問一句：“你這是……怎麽了？”

怎麽了？

你還來問我怎麽了？

程意心沉默地看着他，覺得心裏酸酸漲漲的，也不知道是餓的，還是因為別的什麽。

她沉默片刻，突然反問：“你答應我，晚上會回來吃飯的。”

這是她第一次以質問的語氣對他說話，顧定澤卻未聽出她的生氣，很疲憊，也因為喝了酒，脾氣難得有些沖。

“我很累了。”

顧定澤冷淡看着她：“你還要說什麽？”

程意心今天晚上過得很匆忙，她一路趕回家就開始做飯，忙了一個小時才坐下來。

她也很累。

但這會什麽都不重要了，程意心不知道說什麽，她只覺得自己滿嘴都是苦的。

她突然意識到，人生裏還是少一些期待才比較好。

期待太多，又永遠得不到的時候，那心裏的刺痛不啻于針紮，甚至比針紮還要痛苦。

程意心怕自己沖他發脾氣，于是便草草沖他點頭，完全不同他對視，直接從他身邊擦身而過，默默上樓回了主卧。

顧定澤也只是淡淡看了她背影一眼，他挂好西裝外套，這才發現餐桌上放了兩盤準備好的菜品。

他頓了頓，轉身進了廚房，小平底鍋裏的海鮮意面上浮了一層油，已經沒辦法吃了。而料理臺上還擺放了兩塊漂亮的雪花牛肉，已經腌制好，就等下鍋。

大概靜置的時間太長，牛肉有些化開，滲出的血水染紅案板，狼狽得不成樣子。

顧定澤站在那，有那麽一瞬間，他似乎明白了什麽，卻又不是那麽明白。

他不明白，生日有什麽好過的？都是浪費時間的把戲。

此時的程意心回到房間，飛快沖了個澡，就一頭埋進柔軟的大床上。

她打開手機，翻看晚上漏掉的信息。

今天為了做飯，她忘記給奶奶發微信，現在才想起來這事。

她跟顧定澤的對話框依舊停留在五天前，沒有更新，沒有提示，沒有通知。

她退了出來，點開置頂的微信，看到了奶奶給她發來的祝福。

最美夕陽紅：祝我的小公主二十四歲生日快樂，永遠年輕，永遠漂亮，永遠健康。

程意心忍了一天的淚水，終于傾瀉而出，卻仍然沒有哭出聲。

到了這個時候，她才敢肆意委屈和難堪。

她到底是為了什麽？

程意心放任自己哭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什麽，在被子上蹭幹淨眼淚，然後又淚眼婆娑地打開了微信。

這個時間奶奶已經入睡了，她沒有回複，便看向了置頂的第二名。

第二名叫今天就暴富，頭像是一只非常漂亮的美短，睜着水汪汪的藍眼睛，把人看的心都化了。

這一行微信後面，顯示了有四條未讀，程意心點開，就看到一個動态的小貓眨眼睛表情包。

緊接着就是一句祝福：祝我的小仙女越來越美，原地暴富，十七歲生日快樂！

看到祝佳期的微信，程意心含着淚笑了。

她又抹了一把眼淚，然後一個字一個字回複：謝謝佳期寶貝，明天下班出來happy。

在她回複的下一秒，對方立即就發來一個大大的笑臉，并迅速回複：我等那頓698的海鮮自助很久了，可以去嗎富婆？

程意心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這一刻，她忘了顧定澤，忘了那些等待和委屈，忘了不甘和求而不得，只剩下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閨蜜。

未語的寶：沒問題，明天六點半中心廣場見。

今天就暴富：謝謝老板.jpg

今天就暴富：老板，今天晚飯怎麽樣？

過了一會兒，祝佳期小心翼翼問了一句。

程意心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了，她看着手機屏幕上，自己通紅的眼睛，思來想去，最終還是說：還好。

這一句還好，讓祝佳期不敢再問了。

兩個人互相道了晚安，程意心下床去了衛生間，用毛巾輕輕擦了擦紅腫的眼睛，然後盯着妝鏡裏狼狽的自己，認真看了一會兒。

程意心，你真難看。

她對這鏡子裏的自己無聲說。

毛巾冰涼涼的，輕輕敷在眼睛上，讓她覺得舒服許多。

片刻之後，程意心回到床邊，擰開了白色的小藥瓶吃了三顆藥，然後才躺在床上，準備入睡。

今天累了一整天，她以為自己會很快睡去，然而事實上睡眠障礙依舊困擾着她，讓她翻來覆去都沒能入睡。

看來谷維素也不管用了。

明天總部有新一月的月例會，程意心怕自己精神不佳表現不好，猶豫片刻，還是從抽屜裏拿出了另一種藥。

她盯着看了一會兒，還是掰了半片吃進去。

藥很苦。

即便用水送服，那苦澀的藥味也一直揮之不去，直到次日清晨醒來的時候，嘴裏依舊彌漫着苦味。

程意心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忽然不想面對顧定澤。

她昨天那麽一廂情願準備什麽生日晚宴，又自己失誤沒有看到微信，還沖顧定澤發脾氣。

有點尴尬，又有點說不出的逃避心理。

程意心翻來覆去了一會兒，又想去聽隔壁的動靜。

無奈顧家的這一處宅院隔音實在太好，她聽不到一丁點聲音，只得慢慢坐起身，開始了新的一天。

她選了一身淺灰色的套裝，換好後洗漱，簡單上了一個淡妝，把披散在肩膀上的發尾卷出一點波浪，然後便推開了房門。

屋子裏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程意心在門口安靜站了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踏出房門。

程意心輕手輕腳下了樓，剛一到餐廳，就看到張嫂端着一盒水果從廚房出來。

一看到她，張嫂臉上就露出慈祥的笑：“夫人起得真早，今日給夫人準備了水果麥片配鮮奶，還有煎蛋和全麥面包，可以用早飯了。”

程意心站着沒動。

張嫂已經對這年輕夫妻的生疏見怪不怪，見她如此，張嫂沒有問為何廚房一片狼藉，只是笑眯眯說：“少爺已經出門了，夫人若是不想吃面包，我給夫人熱幾個小籠包。”

聽到顧定澤走了，程意心莫名松了口氣。

她一貫不好意思麻煩人，聞言忙道：“不用了不用了，挺好的。”

她坐在餐桌邊，努力對張嫂笑笑：“其實我也已經吃習慣了。”

張嫂把早飯端來給她，擺盤非常精致，不輸五星大廚，然後道：“夫人，我昨日聽你有些咳嗽，便切了一盒雪梨，還配了蘋果和藍莓，夫人帶去公司吃吧。”

張嫂收着高額的工資，又有顧家的老太爺叮囑，對程意心照顧得無微不至。

程意心有些感動，她彎起眼睛對張嫂笑：“多謝張嫂。”

張嫂看着小姑娘盈盈如皎月的眉眼，心裏直感嘆：這麽漂亮溫柔的姑娘，少爺因何瞧不見呢？

真是白白耽誤了好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