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反擊

反擊

連錦又從竈臺旁的柴火堆中找出一支做工精良的袖裏箭，綁在手腕處，用衣袖遮蓋着。

這是進紅雲山的時候，裴宴安送給她防身用的。只是她後來進宮不便攜帶，便暫且藏在此處以備不時之需。

劉文升這時就是個窮途末路的瘋子，她絕不能将阿滿單獨留在他手上。

連錦打定主意，重新回到那個房間，将書信舉起：“信我已經拿到了，在藏信之前，你得向我保證，絕不會傷害阿滿。”

“別廢話了，你還有三個時辰的時間。”劉文升懶洋洋的說。

連錦深深地看了一眼阿滿。

“連大夫，你在嗎？”

正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呼喊。

就在衆人分神之際，阿滿突然擡腳狠狠地踩了劉文升一下，劉文升吃痛，憤怒地高舉匕首便要向阿滿捅去，電光火石間，連錦對準了他的後背放出了袖箭。

後背傳來被異物穿透的劇痛，劉文升的身子搖晃了一下，表情一瞬間變得扭曲，像是意外，又像是憤恨，他嘶吼着用盡力氣掙紮着撲向阿滿。

連錦急紅了眼，搬起身邊最近的花盆，對着劉文升的腦袋，狠狠地砸了下去，頓時，劉文升的後腦勺鮮血如注。

匕首應聲落地，劉文升瞪大了眼踉跄了兩步，重重地倒在地面上。

連錦握住自己微微顫抖的手，順着牆壁緩緩蹲下，阿滿在一旁吓壞了，哭着跑過來抱住她：“阿姐……”

“連錦！你在裏面嗎？！”門外的喊聲再次傳來，連錦聽出那是謝洵的聲音。

她看着一地狼藉的花盆碎片和劉文升已經慘不忍睹的腦袋，示意阿滿不要出聲。

随後，她走到劉文升面前，果斷地從他身上拔出袖箭，同時撿起他掉落在地的匕首，手掌用力握住刀刃，不一會兒，鮮紅的血線便順着手腕流了下來。

她将血跡往自己脖頸處抹了抹，忍着痛将匕首放回劉文升手中。自己護着阿滿，躲到了另一角落。

謝洵早前便聽到什麽東西摔碎的聲音，又遲遲不見人來開門，心中擔心，徑直踹開門走了進去。一打開門，就看見了滿屋子的狼藉和血腥。他的目光快速地掠過滿地散落的物什，微一擰眉，連忙上前扶起連錦和阿滿。

手剛搭到連錦的肩頭，便看見她脖子上被刀劃傷觸目驚心的痕跡，心中不由一跳。殷紅的血染紅了她的前襟和衣袖，有幾處的血跡已然幹涸，但血腥之氣仍濃重地讓人不适。

“謝大人……”連錦微弱地發出聲音，她手掌上的刀口還在淌着血，手指都已經被染成殷紅，她望向他，目光微顫，“我殺人了……”

謝洵目光裏快速地閃過一絲驚異，他轉頭看了地上的劉文升一眼，冷靜地伸手在他鼻息之間探了探，目光頓時變得銳利無比。

連錦心跳如鼓，死死盯着謝洵的反應。如今她是生是死，就在他一念之間了……

謝洵将自己的披風解下披到連錦的身上，摁住她的肩對她鄭重道：“今日之事，不要對任何人提起。剩下的事情交給我。”

連錦原本垂着的頭猛然擡起，一雙美眸瞠圓，又慌又亂，連連搖頭。

“放心，不會有事。”謝洵将連錦扶到一旁休息，緊接着，向屋外發了個信號，不一會兒功夫，五城兵馬司的人就來了。

謝洵端起巡查禦史的威儀，厲聲道：“劉文升挾持人質，暴力抗捕，方才已被制服。你們速将他擡到醫署救治，并加派人手嚴密看守。”

差役們立刻領命，将劉文升擡了出去。

待人都散去後，連錦才敢上前，對謝洵急道：“謝大人，劉文升是我失手誤殺，你不該卷進來的！”她原本只是想博取謝洵同情，讓謝洵替自己做個見證，卻從未想過，要讓謝洵替自己擔這個責任。

謝洵的神色卻緩和下來：“朝中已有人彈劾劉文升數條殺頭大罪，他如今是重犯，因抗捕而被打傷，是很正常的事情。待到官醫發現他斷氣，只會記錄他傷重不治，我不會因此受到任何懲罰，此事也沒必要多生枝節。你明白嗎？”說着，他又解釋道，“我并非為你遮掩，只是，你若介入進來，免不了要接受詢問和調查，反而會使局面變得複雜。”

連錦再三思慮，終拗不過他，暫且答應下來。

謝洵幫助連錦将屋子收拾好，連錦突然開口：“謝大人，可否再請你幫一個忙？”

謝洵露出疑惑不解的目光，連錦忙解釋道：“近來，我招惹了一些麻煩，阿滿和徐琰跟着我，我擔心要是再遇到今天這樣的狀況……”

謝洵會意，忙道：“我同太醫院下惠民署的副使有些交情，不若讓兩個孩子去那兒呆一段時日？徐琰的身子弱，阿滿又懂煎藥、抓藥，在那邊有官醫照應，又有官差護着，你應該可以放心。你若是想他們了，随時可以去看他們。等這裏的事情都處理好了，再接他們回來如何？”

“如此便太好了。”連錦再次謝過。

謝洵默然搖了搖頭：“舉手之勞，連姑娘不必放在心上。若是還有什麽謝某能幫得上忙的，盡管開口便是。”

連錦欣然應下。

不過，接下來的數日，出乎連錦的意料，并沒有什麽人來找她麻煩。

連錦從謝洵處得知，安陽王竟在獄中一頭撞到牆上自盡了。

臨死之前，他留下了一封絕筆信，信中招供了自己受劉文升蒙蔽，派人截殺徐壽和用孩童試藥之事。但對于勾結南朝之事，他卻至死不願認罪。

他在信中提到，六公主咳疾久治不愈，作為看着六公主長大的長輩，他挂心不已，四處尋醫。劉文升聲稱有奇藥可治六公主的頑疾，但藥性猛烈，需用其他孩童試之。他一時迷了心竅，這才犯下大錯。

火燒靖察司诏獄、毒殺人犯之事，他更是事前毫不知情。劉文升以孩童之事脅迫他，他被逼無奈才派出府兵助劉文升滅了徐壽的口。

照說，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安陽王既已自戕，在這些事情上根本沒必要撒謊。

但諸多事情之間存在無法自洽的漏洞。事情一時陷入僵局。

然而，半月後，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轉機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