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琉璃山

琉璃山

拂熙蹲在新郎身旁，伸手探了下他的氣息：“還好還好，只是暈倒。”

她站起身，就着晃得厲害的燭火，翻開卿塵送她的小冊子，翻了半晌也沒看到有解除人昏迷的仙訣，她将小冊子塞回懷裏，俯身拾起一塊蒲團扔在新郎旁邊，坐下開始掐書生的人中。

院外轟隆隆作響，猶如天雷滾滾，突然一道金光穿透烏雲，險些晃瞎了拂熙的眼，她擡頭定睛一看，正是大師兄抱着已經暈倒的芊芊落入院中。

卿塵掃了眼正趴在書生身邊、聚精會神幫其按人中的拂熙，眉心微微隆起小山。

拂熙忙飛撲過去：“大師兄，她怎麽了？”

“無大礙，不過是暈過去了，不是讓你坐着別動，幹嘛下來？”

“我豈是那種讓你孤身奮戰的隊友。”拂熙轉身望向那書生：“不過我也沒幫上什麽，你瞧瞧，那書生的人中都快被我掐破了，都還沒醒。”

卿塵瞥了眼書生，猶如抛包袱一樣将新娘抛了出去，最後穩穩落在新郎身旁，他一個響指彈出，書生翻了翻白眼，緩緩蘇醒。

拂熙還欲待看後續，整個人已被卿塵拉上了半空中，只聽到身後傳來書生的大叫聲：“芊芊！芊芊！”

拂熙轉身低頭看下面：“大師兄，你為何不救醒那新娘子，你聽聽書生叫得跟殺豬一樣慘！”

卿塵故作高深道：“經歷過苦難的愛情，人們才會更加珍惜，就讓那書生心疼幾日，我這是為了他們好！”

拂熙吃了一嘴的風，豎起大拇指道：“想不到大師兄對人世間的男女情愛也有如此之深的見解，佩服佩服！”

“別松手，抓緊！”

卿塵一把拽回拂熙的手，按在自己的手臂上，加快了飛行的速度，眼看着就要追上前面的一團黑雲，突然，一道耀眼如彩虹的光射向空中，兩人只覺眼前一片刺眼的光暈，忙以袖遮眼，再拂袖時，黑雲已經消失不見。

“糟糕，大師兄，那妖怪不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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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慌，我在他身上留了點東西，他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哦！大師兄，你使詐。”

“會不會誇人，我這叫足智多謀。”

卿塵站在雲頭，輕撚指尖，一條紅線若有若無在其指尖出現，紅線指引着二人穿越茫茫雲海，落入一座山谷之中。

二人擡頭仰望周遭，群山聳立，山勢險峻，卻寸草不生，舉目皆是奇形怪狀、顏色絢爛的大石。

“琉璃山。”

“琉璃山。”

二人幾乎是異口同聲說出這個名字。

卿塵抖了抖被拂熙拽的有些發皺的袖子：“想不到皇帝老兒請的法師還有幾把刷子，竟說對了妖怪藏身的地方。”

“可不是，不過那法師一去不複返，怕是兇多吉少。”拂熙定了定身子，心道太上老君的丹藥真是神奇，這次飛行她全然沒有頭暈眼花犯惡心的症狀。

山風穿過石縫，在山谷中發出刺耳的響聲，順着紅線的指引，兩人來到一處山洞前，卿塵指尖若有若無的紅線徒然發出強烈的紅光。

拂熙彎腰，将臉湊到卿塵手邊：“大師兄，你和妖怪的線變紅了。”

卿塵只道：“他停下來了。”

“那咱們還等什麽，快進去捉了他，免得他再出去禍害其他女子。”拂熙深吸一口氣，下意識摸了摸腰間。

卿塵睨了拂熙腰間一眼：“你為何一緊張就摸自己的腰？”

拂熙道：“我之前有一把軟劍是系在腰間的，此次死的太突然，我忘了帶軟劍上天。哎，那把劍是我恩師所贈，我對它惜之愛之，也不知道它現下是個什麽下場。”

卿塵嗤笑一聲：“哪個冤大頭如此倒黴？竟做了你的師父。”

拂熙嗔怒：“大師兄，不許你這麽說我的恩師！恩師他教我劍術，讓我能夠保護好自己，他還教我要路見不平，拔劍相助，若不是師父一句話，說不定我還不能升仙呢！”

這還是卿塵第一次在拂熙臉上看到怒意，他嘴角微不可見勾了勾：“好了好了，不說你的恩師了，其實，你應該慶幸自己沒帶劍，你那劍是凡塵之物，咱們要對付的可不是凡人，你帶着那劍等于帶了個破銅爛鐵在身邊，救不了自己還害了那劍，不如這樣……”

卿塵輕輕揮手，拂熙忽覺手腕一緊，低眸細看，手腕被系上了一條發着盈盈光澤的紅繩，紅繩的另一頭自然是連着卿塵的手腕。

拂熙歪頭道：“大師兄，你拉紅線上瘾了？”

“你法力微弱，這條繩可以将你我連在一起，你跟在我身後，萬一有事發生我還能罩着你！”

拂熙怔怔望着紅繩，若有所思道：“大師兄，我想不到你這麽有人性，不過，你這樣用紅線将你、我還有那妖怪牽在一起，真的好嗎？”

卿塵睨她一眼：“你這小腦袋瓜子整天都在想什麽，這紅線沒有牽姻緣的功能。”

拂熙松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卿塵勾着紅線将拂熙的手扯到自己身前：“裏面黑，這個你拿着，別摔毀容了，丢姻緣府的臉。”

一顆碩大的珠子落在拂熙掌心，拂熙瞪大了雙眼，她以前在相爺府也見過不少奇珍異寶，不過，這麽大個的珠子，還真是第一次見，天界的人，果然出手闊綽！

“大師兄，這是夜明珠嗎？”

“破爛珠子一顆，我平日也沒用得着的地方，你将就着照明吧！”

卿塵說罷，轉身進入洞中，拂熙望着他的背影，面色怔怔，嗯，大師兄人還是不錯的。

前方，卿塵拉了拉紅繩：“別傻愣着啦！走吧，用完要還的。”

額，就是嘴太臭了！

山洞入口不大，內裏卻是極深的，越往裏走，無窮無盡的黑暗包圍過來，仿佛所有的光在這裏都會被吞噬，拂熙小心翼翼捧着夜明珠，生怕有什麽閃失，她怕自己有閃失，更怕夜明珠有閃失。

洞裏石壁由于常年滲水，摸起來黏糊糊的，手感着實有些惡心，空氣裏彌漫着爛肉腐蝕的味道，地上躺着各種動物的殘骸，有些已經年代久遠，一不小心踩上去，會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拂熙只覺得頭皮發麻。

“大師兄，這洞裏好多屍體啊！”

“幸運的是，目前還沒有一具人屍。”

經卿塵這麽一提醒，拂熙也發現，适才一路走過來，似乎什麽屍體都見過了，就是沒有見到人屍，這麽說來，那些姑娘并沒有喪命在此處，不過，更深處有沒有就不确定了。

卿塵一直行在前頭，将一些倒吊的蛇、飛撲過來的蝙蝠解決幹淨，突然，他身形一頓，停了下來，後方的拂熙沒有反應過來，一頭撞到他的背上，此時的山洞已經狹窄到只能容下一人單獨行走，拂熙從卿塵的胳膊肘處探出腦袋，想要看看是什麽讓大師兄停了下來。

都說好奇心害死貓，拂熙這一探頭，可吓得不輕。

山洞已經行到盡頭，眼前竟是個深淵，卿塵彈了一個石頭下去，良久，下方都沒有傳來任何響聲，足以證明，下方是有多深。

“下去看看？”卿塵道。

從這裏往下跳，跟從天上往下跳，道理是一樣的，拂熙扭頭看了眼卿塵傲嬌的下巴，縮回頭，将手中夜明珠收納妥當，登時，眼前一片黑暗。

拂熙抓住卿塵手臂，閉上眼道：“大師兄，我準備好了。”

卿塵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幹嘛收了夜明珠？”

拂熙呵呵一笑：“我擔心跳下去的時候手滑，弄丢了師兄您的夜明珠我可賠不起。”

黑暗中，拂熙仿佛聽到卿塵輕笑了一聲：“那珠子可不是你想弄丢就能弄丢的。”

“啊？什麽意思……”拂熙只覺腰間一緊，整個人已經淩空而出，兩人在黑暗中下降極快，已經不是吃拂熙一嘴風那麽簡單了，她覺得仿佛全身都掉進了冰窖一般，冷得出奇，這山裏的妖風就是不一樣！

“抱緊我。”卿塵的聲音帶着凜冽的寒意。

拂熙來不及思考，緊緊抱住了卿塵，她心中感嘆這妖怪的山洞着實厲害，連大師兄都緊張地心砰砰跳，身子似乎都快要凍僵了。

不知道下落了多久，黑暗逐漸消失，一片冰冷的白将兩人籠罩。

沒錯，拂熙不是仿佛掉進了冰窖，他們就是掉進了冰窖。

鋪天蓋地的寒冷襲上心頭，眼前是一片地底冰雪世界，卿塵減緩了速度，兩人終于落在了平地上，他喚出披風，給已經牙齒打架的拂熙披上。

四面都是冰雪牆壁，沒有出路，看來這裏唯一的出口就是上面的山洞。

卿塵凝神撚住指尖紅線，低頭小聲道：“他，就在這冰窖裏。”

拂熙抱着卿塵，腦袋貼在他胸前晃動：“哪裏？哪裏？他在哪裏？”

卿塵半晌無話。

拂熙擡頭看卿塵：“大師兄，那家夥應該很厲害吧！”

卿塵低頭看拂熙：“何出此言？”

拂熙耳朵貼着卿塵的胸：“你心跳好快啊！不是因為對手太強緊張的嗎？”

卿塵擡起傲嬌的下巴：“你抱得太緊，我喘不過氣。”

“哦！”

拂熙猛地松開卿塵，卻沒想到腳下一滑，直愣愣摔倒在了冰面上，一雙冰冷的手緩緩撫摸上拂熙的臉龐，烏黑的頭發在她身側散開，耳旁響起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我終于等到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