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他救了我
他救了我
三
又是一天風和日麗,我給三個小姐妹表演我的絕技,踢毽子。這可是我從小練成的本領,那條街就沒有人是我的對手。
落雪他們一邊看着一邊數,“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王爺!”啊?!我一個晃神扭到了腳,也是這一絆倒,我才終于見到了我的便宜夫君。
說實話,這慫包長的很好看,身姿挺拔,劍眉星目,但不做表情時冷若冰霜,站在那不怒自威,我感覺膝蓋都軟了下去,看來以後不能叫他慫包了。
“你們在幹什麽?福晉呢?在王府裏怎麽能這麽不守規矩!”果然,說話聲音也嚴肅的很。小命不會要交代在這了吧,我悻悻舉起手,“王爺,臣妾在這。”
視線交彙那一刻,我看見他嘴巴微張,臉上的肅殺之氣都消散了,但是不愛說話的毛病還在。可我還倒在地上啊,我又喚了一聲,“王爺?”
他才算是幡然醒來,走向前把我扶了起來,“落雪,拿藥來,福晉扭傷腳了。”落雪急忙拉着兩個小姐妹退下了。我卻尴尬起來了,這王爺好像有病,盯着我看了好久就是一句話都不說。
“王爺,要不咱們坐凳子上吧?”我單腳實在是站累了,正當我準備蹦過去的時候,卻被那便宜夫君打橫抱了起來!
上一次沒有什麽意識,這一次确實清清楚楚感知到了,手臂碰到了他的心口,好像在和自己同頻振動,都很快。
他把我放在凳子上,自己坐在旁邊,又是一陣盯着。我确定了,他一定有病。我雖然從小就男男女女一起玩,可是哪被人這麽直白的盯過啊,此刻沒有鏡子,但是我的耳朵一定紅透了,我都感覺臉都熱起來了
還好落雪及時趕到,“王爺,藥拿來了。”桓王從她手中接過藥,一撩袍子就蹲了下來。“王爺,臣妾自己來。”那人卻像沒聽到似的,直接脫了我的鞋襪就給我上藥。
何德何能,但是別說,這男人按摩的手法倒挺熟稔,還挺舒服。
終于塗完藥,桓王坐直身子打量着我:“文顏玉?”好家夥不會是懷疑我了吧?我立刻答道:“臣妾在!”
“放松點,又不是校場點兵。”這男人居然笑了?“在王府這幾日習慣嗎?”
“王府自然是好的。”可太好了,有錢有權沒男人,除了悶了點其餘都是頂頂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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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你生來帶了個桃花胎記?我能看看嗎?”便宜夫君又看了過來,他好像很喜歡我這張臉。
但是這題我會答,直接掀起袖子就給他看。小樣,這消息是文府故意放出去的,就是為了防止外人找茬。這厮怎麽突然懷疑我了,他不是從不管我嗎?
看着他眼神暗了些,感覺又和剛剛一樣冷漠了。我尋思着我也沒答錯啊,只是一瞬,他又恢複熾熱的眼神,“我送你回去吧?”
這次倒沒有抱我,只是扶着我的肩膀,還好路不遠,我一步一步跳了回去。
接下來幾天他每天都睡在我房中,雖然比成親時溫柔多了,但總感覺只有第一次見面時的他才是真的他。
除此以外,我還覺得這男人采陰補陽,我每天的行程就是早上為他更衣,喝藥,下午玩耍,晚上又和他一起睡覺。他不在的時候我日日活潑,他現在來了我反而經常提不起精神。
落雪笑話我是晚上太晚睡,果然是玩熟了,什麽玩笑都敢開,不過沒事,開心最重要嘛。
不過桓王對我确實一日比一日好,剛開始時只是夜裏睡在我這,後來白日裏他也陪着我。時常帶着我騎馬,爬山,打獵。每一樣我都巨喜歡,但是礙于文二的身份,我從來都不盡興,要裝作文二的樣子,一會兒心口疼,一會兒腦袋疼。
但這男人好像開了竅,不僅不覺得掃興,還會貼過來關心我。我看過很多着急的模樣,但是第一次看見這個模樣是用在我身上的。
不僅如此,他還疼惜我,許我一個月可以回兩次家看望。文府哪有什麽我的家人,但是為了不讓他懷疑我還是應下了,左不過是吃兩盞茶,裝作與“母親”談心,避開婢女後自己在房內呆一天又回去罷了。
每日過着閑雲野鶴的生活,我自然是開心,但是作為桓王的妻子來說,我似乎該勸谏他多關注民生。但是他倒像只閑雲野鶴,一點也不為俗事困擾。有時我甚至會想,這人倒是真閑,皇帝老兒就兩個兒子,他都不争一争嗎?
之前和落雪玩牌九的時候,他們總是可憐王爺長可憐王爺短,說什麽王爺是敦皇貴妃唯一的兒子,皇上最寵他了,可是小時候大巫夜觀天象,說什麽王爺命裏帶煞,不宜嬌養,要放到鬧市中才好長大。
母子分離,敦皇貴妃日夜思念,最後郁郁寡歡,撒手人寰,王爺連生母最後一眼都沒見到。
待接到皇宮時,王爺瘦瘦小小,一調查才知,那陪護嬷嬷整日裏只顧着吃酒享樂,王爺常常饑一頓飽一頓,冷飯馊飯混着吃,平時也從不管王爺的課業,十歲了都只能識得幾個字,皇上一怒之下斬了陪護嬷嬷,将王爺親自帶到身邊教導長大。
待到長到後,皇上卻一下子不管王爺了,就把王爺丢府裏,既不關心也不召見。
算了,也是可憐人,大概是小時候養成了貪玩的性子了。不争就不争吧,現在的生活也挺好,花不完的銀子和無限期的閑。
*
活的開心,這時間就走的飛快。轉眼就到了年關,李秉帶着我素衣打扮去逛廟會。
說實在的,這是我第一次逛廟會。年關嘛,總是家裏生意最紅火的時候。家家戶戶要酒要肉,過路行人也要有個歇腳的地兒,免不得要守着店子。
好不容易得空了,我就搬個小板凳坐在門口,看着廟會的方向。那邊總是通紅一片,燈光向外延伸出光暈,忽大忽小,還會傳來炮竹聲響,應該很熱鬧吧。
今日終于見到了,果然如此。集市上人擠人,攤子上也有很多我沒見過的新鮮玩意兒。我拉着桓王,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孩子,到處摸摸逛逛。桓王也是耐心,把我看過的東西全部買了下來。
“福晉,咱們去廟裏上柱香吧!聽說這廟裏的神仙還挺靈的呢!”其實我不信神佛,但是我喜歡湊熱鬧。我看向桓王:“可以嗎?”
“行,都依你的。”他看着我,摸了下我的頭發。我控制住自己才沒躲開,他很溫柔,但是我不敢沉溺,只要不抱希望就不會失望。
廟裏人多,有些小孩子跑跑停停還撞到了我。桓王把我護在身側,兇狠的眼神随機吓哭了一個小孩兒。我推了推他,“小孩兒而已,不懂事的,看看人家長的多可愛呀,別生氣啦。”
落雪跟着我久了也開始打趣:“福晉以後生一個一定更可愛!”我紅了臉,還好李秉沒有看過來。我并不抵觸這點,相反,我很喜歡小孩,孩子是我永遠的家人。
終于到了殿中,今個兒人确實多,拜佛都是排着隊,中間的佛像靠前,兩邊的佛像在後,形成一個三角形。
我看着前面的大哥先是去後面拜了右邊的神像,再去拜左邊的神像,最後才走到前面拜了中間的神像。那豈不是可以許三個願望?
拉着王爺走過去,我其實從來沒想過許願這個事情,因為沒多少許願的機會。
腦子随便想了一下,第一個願望,就許我長命百歲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嘛。
第二個願望,就許我能生一個可愛的娃娃吧!我一定會讓他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我沒有的我的孩子都要有!
第三個願望,就求神仙保佑李秉心想事成吧。自我出生以來,最好的生活都是他給的,他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這可是我第一次拜佛求願,應該會比別的人更靈一點吧!
擡頭時,發現李秉還閉着眼,沒想到他還挺虔誠的。我問他許了什麽願望,他看着佛像,一字一句道,一生一世一雙人。
我不知道當時自己腦子裏在想什麽,只是視線一下就模糊了,心髒用力地跳了一下,好像是李秉在外面敲。我轉過身快速擦拭了一下,李秉回頭,我就對他傻笑。
一路上買了很多東西,桓王就讓落雪他們提着東西先回府了,只剩下我和他兩個人在河邊看花燈。
花燈,每年我與爹爹看店時,晚娘都會帶着小妹去逛廟會,廟會人多,她只能帶一個人。回來時小妹手上總是大包小包的新鮮玩意兒,還會提一個小燈籠。晚娘說,我是大孩子,不需要這些。現在年齡更大了,我卻無比想要一個花燈。
“王爺,能為臣妾買一個花燈嗎?”擡頭時眼淚還有些沒收進去,我又迅速低了了頭。還好他沒注意到,只是嗯了一聲就轉身去尋小販。
“葉灼?”身後傳來聲音,我轉過頭,看到了穿金戴銀的小妹,“喲,看樣子過的一般嘛,嫁到王府連個丫鬟都沒有,自己一個人出來的?還帶只木釵子,也不嫌磕碜。”
這蠢出天的王八,還敢在外面與我相認,王爺要是回來全家都得跟着陪葬。可是她一向喜歡和我唱反調,好言好語相勸未必起效。
“是啊,山珍海味吃多了總要換換口味嘛,現在小妹戴金的了呀?沒有阿姐你大概這輩子都帶不上吧。”我模仿着她的語氣惡心她,果然這傻子一下就被激着了。噼裏啪啦開始反擊,我也懶得和她辯,轉過身子不去理她。
她很在意面子,要是和別人說到一半對方不理她,她立馬就會停嘴,否則會顯得自己太倒貼。不過現在四下無人,她就激動了些,比平常多說了兩句,但還是很快就會走,所以我也沒管她,只一心看風景。
“葉灼,你個沒人疼愛的,出嫁前爹不疼你,出嫁後丈夫不愛你,你活在世上就是個孤魂野鬼,沒有人會在意你!”後方傳來小妹聲嘶力竭的詛咒,下一秒,我就被她推到水裏了。
我會游泳,但是此刻卻游不動了。葉嬌的話不是詛咒,是事實。明明是我的父親,為什麽會更疼愛她呢?一張方桌四個位置,他們三個緊挨在一起讨論,我一個人坐一邊。上街采買,父親會抱着小妹和晚娘走在前面,我一個人提着東西落在後邊。
我以為不去想就不會記得,但好像這些事情早就在我心裏紮根了。記憶瘋長,身子越來越沉。
突然,有個人跳了下來,我眼睛微微睜開了些,李秉。這人怎麽身上還泛着光啊,不知道在水裏能不能哭,但是我的鼻頭已經開始泛酸了。
他抱着我的身子向上劃水,我也慢慢往後蹬,他救了我。
撥開我的頭發,問我怎麽掉下去了,我再也忍不住,在他懷裏號啕大哭,好像要把我這輩子的眼淚流完,臉上的淚水怎麽抹都抹不幹淨。
李秉看着我,眼裏都是心疼。我一把拽過他,吻了上去。說是吻,其實只是親,我剎不住車的哭,牙齒磕到他嘴唇上,他也沒有推開。
我抽搐着哭了好久才離開,指着旁邊的花燈說被摔壞了。
李秉說沒事,等會再去買一個,剛剛救我的時候太心急就把燈扔了。但是眼下兩人都濕了衣裳,怕感染風寒,他就先帶着我回府了。
回府的路上我們兩都十分狼狽,月光下兩個影子漸漸拉長,我覺得很好。
那天我哭了個夠,但是十分暢快。我沉溺了,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