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他是個啥
他是個啥
冬天的夜裏,分外的冷。街上萬籁俱靜,店鋪都已關了門。有個踉踉跄跄的人影,朝不知名的方向走着。
他耷拉着腦袋,佝偻着背,嘴裏嘟嘟囔囔的。
男人越走越偏,連店鋪都看不到了,周圍黑漆漆的。
他并未意識到不對,還在繼續走着,忽然身子晃了晃,重重摔在地上,許久不曾站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有人走到男人身邊,那人身材颀長,淺青色的衣衫在夜色的掩蓋下,顯得有些灰暗。
他低頭看着男人,沉吟半晌,蹲下、身子,探了探男人的鼻息,已經沒了熱度。
那人蹙起眉,嫌棄地看着男人。這麽多的人,偏偏他的八字與自己契合,這麽多年了,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讨厭一具身體。這具身體早就被酒氣掏空了,五髒六腑裏都是腐爛的氣息。
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設,抓起男人的手,他的身體慢慢變得模糊,如煙一樣,散入男人的體內。
眨眼的功夫,已沒了氣息的男人睜開了眼睛,他試着活動身體,緩緩坐了起來。
死去男人的記憶湧入腦海,他叫陳四年,是糖廠的下崗工人,成了家,有三個孩子。
……
咚咚咚,急劇的敲門聲在走廊裏回蕩。
陶瑤剛洗好澡,正在擦頭發,原主這頭發又少又軟,紮起來還沒有一根手指粗。身上瘦的跟稻草似得,她看了都覺得不忍心。
要不是有原主的記憶,她真懷疑喬春嬌是不是親媽。
敲門聲打斷了陶瑤的思緒,陶瑤皺眉,這麽急切的敲門聲,定然來者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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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丫頭,開門!”久久等不到開門,外面的人喊了起來。
一個小人影嗖一下跑了出來,攥着小拳頭,像一只炸毛的小公雞,“是大舅舅。”
陶瑤點點頭,她聽出聲音了,這是來興師問罪了。把毛巾放下,轉身進到廚房,抄起菜刀,對奕松說,“開門。”
小奕松盯着明晃晃的菜刀,有些猶豫。
陶瑤:“沒事,去開。”
小奕松打開門,陶正浩和喬春嬌氣勢洶洶,陶正浩粗魯的扒拉開奕松,跨步走了進去,“死丫頭膽子挺……”
在看到抄着菜刀的陶瑤後,他咽下了下面的話,“你,你拿着刀做什麽?”
陶瑤樂呵呵的,舉着菜刀給他們看,“大哥,你看我磨的菜刀怎麽樣?刀口鋒利,別說是肉,就是頭發絲放在上面,一吹就破。”
那菜刀明晃晃的,刀口處尤其的白,泛着寒光。
陶瑤的臉上雖樂呵呵的,眼神裏卻是同那刀口一樣泛着寒意。
陶正浩有點發憷,聽到喬春嬌講陶瑤白天去家裏要錢,他還覺得不可思議,她沒有那麽的膽子,現在他倒是信了個十成十。
難道是把她逼的太狠了?
“瑤瑤,你先把刀放下,好好說話。”
“我在好好說話啊。”陶瑤坐在椅子上,翹起二郎腿,把玩着菜刀。也不說讓他們坐,只拿眼睛斜睨着他們。
喬春嬌心裏直打鼓,這死丫頭,是要拼命啊。
“陶瑤!你不要耍混!我來是問你,你為什麽把家裏的錢都拿走了!”陶正浩見陶瑤不肯配合,露了兇相,往日裏,只要他一兇,陶瑤立刻就範。
可惜,現在的陶瑤不是以前的陶瑤了。
陶瑤重重一拍桌子,“陶正浩!我往日裏敬你是大哥,處處讓着你,沒想到你竟然是個喝妹妹血的爛男人!什麽叫把家裏的錢都拿走了,我拿的是我的錢,是你們從我這裏拿走的錢!
我告訴你,我喊你一聲大哥,是看在咱們曾經一起長大的份上,你要是再來我這裏撒潑,就如此桌!”
陶瑤一揮手,菜刀輕輕巧巧的嵌入桌子裏。她日日玩刀,什麽東西用幾分力,看一眼就知道。
陶正浩被吓得身子一震,喬春嬌的臉色煞白,抖抖索索的,眼看着就要倒。她拉住陶正浩的衣服,“大浩,咱們走吧。”
陶正浩攥着拳頭,“我不,我就不信,她真敢。”
陶瑤歪頭看着他,“試試?”
陶正浩不動,往日裏乖巧聽話的妹妹,竟然變成了這幅模樣。不不,一個人不可能變化的這麽快,她一定是騙人的。
陶正浩推開喬春嬌,一步步朝陶瑤走來,“我還真想試試。”
“大舅哥試什麽?”一道渾厚的男聲突兀的響起。陳四年靠着門框,雙手抱在胸前,一雙黑亮的眸子上下打量陶正浩。
陶正浩被看的渾身不舒服,他那目光就跟長了刺似得,每看一眼,他的身上就刺痛一分。
今天的這兩口子都不對勁,陳四年整日裏醉醺醺的,臉從來沒有洗幹淨過,今天卻捯饬的這麽清爽。
明明衣服還是原來的,感覺卻不一樣了。
陳四年瞥見沒入桌子裏的刀,走了過去,抓起刀柄,很輕松的就拔出來。他把刀旋轉,刀口對着自己,輕輕吹了口氣,只聽到嗡的一聲,金屬發出輕微的震動,“你對我妻子磨刀的手藝有異議?”
陶正浩吞口水,剛才的聲音就像催命符一樣,紮進了耳朵裏,“沒,沒有。”
“沒有就好。……這些年,你和岳母從我家裏拿走了多少錢,你們心裏清楚。阿瑤拿回的只不過是屬于自己的錢,你們竟然還要上門讨。
大舅哥,岳母,人不是這麽做的。你們要是還念着往日的情分,阿瑤還叫你們一聲哥哥和母親,我也敬你們是岳家。你們若還是不知好歹,斷了這門親戚,我們也無所謂。”
喬春嬌立刻不樂意了,女兒雖然嫁出去了,錢可是娘家的。要是斷了關系,以後就再也拿不到了,“四年,你這是說什麽話,瑤瑤身上流着是我的血,怎麽能斷呢。”
陳四年去看陶瑤,他畢竟是外人,不能替她拿主意。
陶瑤笑笑,“是啊,就仗着我身上流着你的血,你才不斷的從我這裏拿錢貼補大哥和三弟。如果有的選,我寧願不要你給的血,也好過你們天天來打秋風。”
陶瑤頓了下,“你的養育之恩,我會報答,在那之後,我們就沒了任何關系。現在,請你們立刻離開我家,不然……就讓你們試試,我的菜刀快不快!”
菜刀在陳四年的指尖旋轉起來,仿佛那不是菜刀,而是一把被玩的飛起的筆,把周身的空氣割裂再割裂。
喬春嬌和陶正浩臉色慘白,相互攙扶着,逃也似的跑了。
陳四年把玩着菜刀,深深地看向陶瑤,“還以為你不願意跟他們斷絕關系。”
陶瑤沒有回答,上上下下地打量陳四年。按照原著的設定,陳四年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爛酒鬼,每次娘家人來要錢,他都裝死。娘家人一走,就把陶瑤痛打一頓。
原本她就沒有想到陳四年會出來,可他不但出來了,還給她撐腰。
難道陳四年也被魂穿了?
陳四年收起菜刀,背着手,越過陶瑤,晃晃悠悠地到了廚房,把菜刀放好。又晃晃悠悠的越過陶瑤,準備到卧室睡覺。
“喲喲,切克鬧。”陶瑤突然出口。
陳四年回過身看她,眼神像看傻子。
陶瑤:……
他不是魂穿。
難道是重生?
繼續試探,“你說孩子們會不會長成反派?”
陳四年一一想過孩子們的面相,“有潛質,沒機會。”
陶瑤:……
陳四年:”反派不是人人都能當的,做反派是個技術活。”
陶瑤嘴角抽抽,她敢肯定眼前的陳四年不是原來的陳四年,可既不是重生也不是魂穿,他到底是個啥。
陳四年無視她探究的眼神,回了卧室,躺在奕柏的床鋪上。奕柏抱着被子,睡在沙發上,握着生平第一次收到的來自父親的禮物,嘴角保持上揚的弧度。
如果天天有禮物,他可以天天睡沙發。
……
陶瑤是第二天睡在這張床上了,還有些不适應,不得不分散注意力,規劃接下來要做的事情,迷迷瞪瞪的就睡着了。
一覺醒來,天已大亮。
陶瑤望着陌生的天花板,過了許久才反應過來,她穿到了書中的世界。起床,換衣服,疊被子,把頭發紮成高馬尾,拉開了卧室的門。
廚房裏一陣響動,陶瑤好奇地走過去。
某個男人正在拍黃瓜,煤爐上煮着粥。
陳四年并未回頭,“飯快好了。”
陶瑤嗯了聲,準備去衛生間洗漱,卻看到睡在沙發上的陳奕柏。奕柏睡的很熟,臉上挂着似有似無的笑意。
她又返回廚房,“昨晚小柏在外面睡的?”
“總不能讓我在外面睡,沙發那麽短,占不下我。”陳四年回答的理所當然。
“可你是爸爸。”
“他還是兒子呢。”
陶瑤頭疼,“他還小。”
“我很老,很老很老。”陳四年丢了塊黃瓜到嘴裏,嘎吱嘎吱嚼着。
陶瑤無語望天,一個還不到三十歲的男人非要說自己很老很老。
陳四年:“我今天去買沙發和被褥,晚上小柏就能回去睡了。”
買沙發陶瑤理解,為什麽還要買被褥,家裏的被褥還少嗎。
陳四年:“那沙發太破了,顏色還醜,難看。被褥一股怪味,蓋不習慣。”
陶瑤翻白眼,窮講究,“我沒錢。”
“不用你的錢。”
“你有錢?”
陳四年:“黃瓜真好吃,甜的,下次多買點。”
陶瑤:……
我去你的多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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