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用人朝前

用人朝前

陶正浩快哭了，一晚上就賣出去八條牛仔褲，而占了他地方的紋身大哥幾乎售罄。

本以為還會像昨天一樣賺的盆滿缽滿，現實卻給了他重重一擊。所謂的賺錢容易，只不過是掩蓋在美麗事物下的殘酷真相。

陶正浩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家，他感受不到累，感受不到餓，只有無盡的疲憊包裹。

喬春嬌看到大兒子的樣子，心痛地直拍胸口。她卸下他身上的大包，給他用熱毛巾敷臉，又喂他喝溫熱的粥。

陶大鵬冷眼旁觀，他是個嚴肅且不喜歡言語的人，家裏的孩子幾乎是喬春嬌帶大。

無論兒子還是女兒，他都是個嚴父。

陶大鵬嘬了口煙，手指甲縫裏殘留着未洗淨的機油。他是廠裏的技術工人，每天維修機器，手指節粗大，煙頭夾在手指間，顯得又細又小。

他從鼻子裏哼出一口氣，“沒本事就別學人家做生意。”

陶正浩的身子僵了下，入口的米粥瞬間苦澀。喬春嬌瞥了陶大鵬一眼，埋怨道：“你少說兩句。”

“都是你慣壞的，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從不顧及家裏人。”

陶正浩艱難地咽下一口粥，”我拿家裏的錢都會補上。”聲音沙啞，像是砂紙磨過玻璃。

“老三馬上高考了，要是考上大學就是一筆不小的費用。他是咱們家最有希望上大學的，就算砸鍋賣鐵，大學也必須上。

老大，這幾個月你就算是累吐血，也得把錢給我補上！”

別家都有大學生，就是他們陶家到現在還沒有出過一個。好不容易讓陶大鵬看到了希望，他是無論如何不能放棄的。

陶正浩求助地看向喬春嬌，那麽多的錢，他一下子補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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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春嬌清了清喉嚨，道：“不是還有瑤瑤嗎，瑤瑤兩口子開了店，聽說生意不錯，實在不行就去她那裏借。”

“哼！從去年開始你從瑤瑤手裏借到過一分錢嗎。”

喬春嬌的臉色頓時灰敗，這死丫頭也不知道着了什麽魔怔，“不管怎麽說，二浩都是她的親弟弟，她總不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親弟弟沒有學上。”

陶大鵬深深地看着她，只覺得自己的老妻太單純。他把煙頭摁息在煙灰缸裏，起身回了屋。

陶正浩低低地道：“媽，你再去找下瑤瑤，看看她有沒有辦法幫我剩下的貨賣掉。要是能賣掉，她的百分之二十我答應給她。”

喬春嬌嘆息，也只能如此了。

陶正浩因為和鄧家佳吵了架，被趕到客廳睡沙發。

喬春嬌暗地裏心疼，也不敢給媳婦甩臉子。鄧家佳還在奶孩子，怕她上火，連累到孫子。

……

傅傑遠遠看見包子店門口排的長隊，暗暗咂舌。早上起床後想着要來嘗嘗包子的味道，飯也沒吃。本想着很快就能吃到，照這個情景看來，至少得等半個小時。

傅傑戳戳排在前面的男人，“這家店的包子好吃嗎？”

那人像看傻子一樣看着傅傑，“一看你就是外地來的，陶記的包子出了名的好吃，在西區提起陶記，沒有一個人不知道的。”

傅傑大喜，來了A市這麽久，終于找到了美食。他興致勃勃地排着隊，不時同前後的人聊上兩句，得知老板是從去年開始擺攤，今年租了店面，深深被老板的勵志人生所感染。

忽然看到排在最後的幾個年紀大的老人後，深深覺得來對了。

随着前面排隊的人數減少，傅傑眼睛發亮，他拿着一張十塊錢的，“老板，每個味道的包子各來一個。“

陳四年認出他就是昨天的那位自稱是美食家的男人，冷着臉給他拿了包子。

傅傑也不管找沒找錢，包子拿到手就咬了一口。汁水先到了嘴裏，混着和面粉的香氣，他幾乎是吞了下去。又咬一口，滿口的餡，既有肉的香味，又無腥味，肥而不膩，肉而不柴，就連平常吃習慣的面粉都有別樣的香氣。

他不禁懷疑，這家店的老板是不是加了什麽秘方。

傅傑想着等吃完包子就找老板聊聊，他們是如何做出如此好吃的包子的。

等他回過神來，已經四個包子下肚。他打着飽嗝，直挺挺的，已經彎不下腰了。

旁邊幾個頭發花白的老人一邊吃包子，一邊朝店裏瞄。

傅傑以為他們跟自己一樣是被包子吸引，等着跟老板搭讪，便上前攀談起來，“你們也來找老板？”

“是啊，請問您是？”

“我也是來找老板的，他家的包子太好吃了，我想跟他聊聊是如何做出這麽好吃的包子的。對了，我跟你們一樣，是美食家。“

幾位老人相互看看，笑了起來。

鄧文洲道：“我們可不是美食家。”

傅傑疑惑，“你們是？”

“我們是大學老師，來找老板請教問題。”

傅傑更疑惑了，大學老師來找包子店老板能請教什麽問題，這不可能，“沒關系，大家公平競争。”

鄧文洲知道他誤會了，“先生我們真不是美食家。”

傅傑擺擺手，“老先生，我是個有職業道德的美食家，等老板不忙了，我們一起問他。”

鄧文洲哭笑不得，跟幾個朋友走遠了，低聲商量，等下問哪些問題。

傅傑瞥他們一眼，暗暗後悔不該一個人來，在人數上就吃了虧。

包子店一直到中午都很忙，若不是因為包子沒有了，傅傑猜隊伍能排到晚上。

教授們蜂擁而至，“陳先生……”之後便有點尴尬，人家忙了一上午，也需要休息。

陳四年蹙了下眉，“幾位先生不必天天來，我上午忙的走不開，就算有心無力。這樣我們約個時間，好好聊聊。”

教授們大喜，立刻敲定後天下午，在鄧文洲教授的家裏，就顏公的字做一個深入的交談。

那頭，傅傑已經自來熟的進了店內，“老板娘，我們又見面了。”

陶瑤忙了一上午，腦袋有點發脹，一時認不出這人是誰。

傅傑做自我介紹，陶瑤聽完想起來他就是昨天在店門聳着鼻子到處找香味的人。

在後世，陶瑤接觸過美食家，有些美食家确實有影響力，一篇報道出去，店裏的生意能翻好幾倍。

陶瑤給傅傑沏了茶，拜托青頭去學校接下孩子。

傅傑喝了口茶，贊道：“你家的包子好吃，茶也好喝。”

還不是因為某個騷包，說什麽茶要好，他一個老人喝差的茶實在入不了口。

陶瑤微微一笑，算是揭過。

傅傑咳了一聲道：“其實我除了是美食家還是自由撰稿人，在一些雜志上投稿，介紹各地美食，，我來A市也是這個目的。

來了一個多星期了，走遍大街小巷，尋找美食。迄今為止，你家的包子是我吃到的最美味的。”

“所以，是要給我們寫個報道嗎？”

“有這個想法，但是只有包子，不大夠。”

陶瑤喝了口茶，潤了潤幹渴的嗓子，“傅先生若是肯寫為蔽店寫篇報道，我可以做一桌私房菜答謝。”

傅傑頓時雙眼放光，他一直忘不了昨日聞到的香味，當下答應下來。

陶瑤：“三日後，這個時間你過來，我親自下廚。”

“好，三日後我必到……可不可以帶上我的兩個朋友？”

“當然，人多吃飯才熱鬧嘛。”

…………

喬春嬌上班上的并不安心，又沒有辦法請假，以至于出了好幾個錯，被主任抓到好一通罵。

喬春嬌咬牙受着，一下班，工作服都沒來得及換就跑了。

把自行車停在樓下，徑直上了樓，啪啪啪地拍門。

陳四年在廚房裏忙活，聽到聲音，喊奕松開門。

奕松放下作業，打開了門，見是喬春嬌，懶懶地叫了聲姥姥，又寫作業去了。

喬春嬌看也不看三個外孫，跑去廚房，一看是陳四年在燒飯，已是見怪不怪。她這個女兒真是好命，嫁了個體貼人的老公，說起來還不是她的功勞。

“瑤瑤呢？”

“還沒醒，有事？”

當然有事了，她都快急死了，“牛仔褲賣不動了，我來問問瑤瑤有沒有什麽辦法。”

“好端端，怎麽會賣不動呢。”

“有人也在賣破洞牛仔褲了，昨晚只賣出去八條。”

陳四年冷笑幾聲，還真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大哥不是不願意履行協議嗎，想通了？”

喬春嬌尴尬極了，誰能想到生意這麽難做。她看瑤瑤的包子店挺好的，以為賣牛仔褲也一樣，“你大哥嘴上沒有把門的，其實他心腸不壞。那什麽，你看，你們中午就關店了，瑤瑤也睡了一下午了，這會兒也該起來了吧。”

陳四年沒有接話，把青菜扔到鍋裏，滋溜溜的，爆炒起來。

喬春嬌擡腳往卧室走，陳四年輕飄飄的聲音傳來，“瑤瑤有起床氣。”

喬春嬌頓住，什麽時候添的毛病，以前可沒有，真是有了錢，人就嬌氣。

陳四年炒好菜，一樣樣端上餐桌。

紅焖豬腳，油爆蝦，幹煸豆角，蒜蓉青菜，番茄雞蛋湯，滿滿當當的四菜一湯。

喬春嬌瞪圓了眼睛，四個菜兩個大葷，還有蝦，要知道他們半年才吃上一次。

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那我再等等。”她拿眼睛瞟陳四年，暗道就算是客氣客氣，陳四年也該留飯。

誰知道陳四年卻道：“不用等了，她一時半會兒醒不了，等她醒了我告訴她你來找過她。”

上次喬春嬌和陶正浩來，陳四年就拿這句話搪塞他們，這次又是這句。

喬春嬌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我就在這裏等她起床。”

為了兒子，她豁出老臉去了。

陳四年不再理她，挨個叫孩子們洗手，然後拿出來一個空盤子，把菜各撥了點進去。

喬春嬌暗喜，看來還是知道禮數，給她單獨盛了菜。

陳四年端着盤子進了廚房，然後放進了熱鍋裏。

喬春嬌：……

合着不是給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