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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你說這都叫什麽事啊？”

李麗華接完電話,整個人都懵了一瞬才反應過來，表情無語至極。

但電話都打到這裏來了，她就不能事不關己的完全不管不顧。

她轉頭撥通了沈父辦公室的電話,結果得知沈父開會去了,她就告訴給沈父的警衛員,讓他等沈父開完會立馬通知他。

打完電話，李麗華又讓張嬸在家看好沈嘉,她帶着沈婉朝大院趕去。

路上,李麗華把剛才電話裏沈奶奶的話跟沈婉說了，末了無語道:“你說這又鬧的是哪出啊？”

電話裏說的不清不楚的,就說沈晴被什麽盲流子堵在大院門口打了，可依李麗華對這個繼女的了解,她覺得這事到底誰對誰錯還有的分辯呢。

沈婉面上跟她露出同款疑惑，心裏卻跟明鏡似的,一下就想到估計是那家人收到電報找過來了。

她不由掀了下唇角輕笑,這回有好戲看了。

公交車抵達大院後,李麗華帶着沈婉往沈家走,一路上碰見幾個認識的人都朝她們投來莫名的眼神,看得李麗華心裏一陣窩火。

沈家這會兒還亂成一鍋粥呢,沈奶奶正又氣又心疼的安慰哭慘了的沈晴，沈爺爺則坐在一旁一言不發的看着她們,目光銳利，隐有懷疑。

“你說是那林熊一家逼迫你跟他訂婚,那你回來這麽久，在家怎麽從沒聽你提起過？”沈爺爺雖然平時萬事不管,但他也不是那麽好糊弄的。

這事還要從今天早上開始說起，經過昨天一事,沈晴昨晚越想越心慌，越想越睡不着，她昨天說的好聽，實際怎麽可能就那麽輕易的放棄了，早上老早就爬起來去蘇家出門的必經路上蹲守蘇路淮，想跟他偶遇上。

蘇路淮軍校畢業後幾乎一直待在軍營裏，現在休假在家也有每天出門跑步鍛煉的習慣，沈晴每次都能守到他，今天也不例外。

她看見蘇路淮準備往大院操場上拐，專門守在路口，裝出一副驚喜的表情喊他:“路淮哥，早上好啊，你今天也起這麽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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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她的聲音，蘇路淮背脊一僵，昨天他才被他媽狠狠提點過，這會兒又“偶遇”上沈晴，他又不是傻子，自然也察覺了不對，當即就停下腳步，想避開她。

沈晴都看到他了，見他轉身忙大聲喊住他:“路淮哥，路淮哥？我是沈晴啊！”

這麽大聲音，路邊早起出來晨練的老人都能聽見了，蘇路淮想裝聽不見都不行，只得轉過身來。

“是沈晴啊，我剛才跑步沒聽見，怎麽了，你找我有事嗎？”

沈晴沒作他想，沖他笑了笑，小跑到他跟前搖搖頭說:“也沒什麽事，這不是剛好碰見了，想跟你打個招呼，路淮哥你是出來鍛煉的嗎？”

“是，我現在鍛煉完了，要回家去了，你沒什麽事那我就走了。”蘇路淮沒有要跟她繼續寒暄的意思，打過招呼就想走。

“路淮哥，”沈晴急忙叫住他，一臉嬌羞的說:“路淮哥，我請你出去吃早飯吧，你剛回來沒幾天，肯定都不知道北城又開了好多好吃的店。”

蘇路淮表情有些一言難盡，他想自己确實該找個機會跟她說清楚了，就答應下來，準備等一會兒出了大院找個沒人的地方告訴她，讓她別再做這些事了。

結果兩人剛走出大院門口，就有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高大漢子沖了過來，一把抓住沈晴的手，惡狠狠說:“沈晴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走，現在就跟我回鄉下結婚！”

沈晴見到他後臉色霎時就白了幾個度，驚叫着想躲開他的手，轉頭就去抓身旁的蘇路淮，滿臉驚慌失措的跟他求救:“路淮哥！路淮哥你快救救我，我不認識他，我根本就不認識他！”

蘇路淮顧不上許多，抓住林熊另一只胳膊想把他扯開:“你是誰，先放……”

當着蘇路淮的面，沈晴下意識就想否認自己跟林熊的關系，但她的力氣太小掙不開他的拉扯，情急之下伸手往他胳膊上狠狠撓了幾下。

林熊看到她跟一個男的走這麽近本就氣的要死，現在又聽她喊的這麽親密，還說不認識自己，腦門上的火氣蹭蹭往上漲，反手就甩了她一巴掌。

“賤人！你敢說不認識我，我可有你親手簽的訂婚書，你還拿了我家的彩禮錢！你就是我林熊的媳婦！想攀高枝甩了我，沒門！”

蘇路淮反應夠快的了，剛林熊一沖出來他就想阻止他靠近，但林熊力氣不小，氣急之下力道更是大的驚人，他只能眼睜睜看着他掙紮開甩了沈晴一巴掌。

沈父上次打她還是收着力道的，林熊一心想着自己被戴了綠帽子，哪還會憐香惜玉，一巴掌下去直接給沈晴扇趴到了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蘇路淮再不待見沈晴也不會看着她在自己眼皮底下被人欺負，剛是沒鬧清楚狀況不敢貿然出手，也有因為林熊的話晃神了一瞬，現在見他膽敢傷人，當即扭着他胳膊把人壓制住了。

“你給我老實點，敢當街傷人，信不信我立刻就把你送進公安局！”

制服林熊後，他又有些愧疚的轉頭去看沈晴:“你沒事吧？”

沈晴撐着身子轉過來，只見她半邊臉上已經高高腫了起來，鼻子磕在地上流了血。

一早起來的精心打扮在這一刻全化作了泡影。

但她現在甚至都沒心情去想自己在蘇路淮眼裏是個什麽形象，她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

為什麽，為什麽林熊會出現在這裏？為什麽還剛好讓蘇路淮看見了？

怎麽辦？現在她該怎麽辦？

沈晴腦子亂糟糟的都快成了一團漿糊，她現在一門心思只有一個念頭，否認，全部否認，她不能讓蘇路淮知道她跟林熊扯上了關系。

“不，我不認識你！你憑什麽打我，對，送公安局，路淮哥你快把他送公安局去治他的罪！”

她想的倒天真，林熊卻不配合她，被蘇路淮壓的臉貼着地動彈不得還在掙紮着喊叫:“你放屁！賤人！你他娘的就是我林熊的人！你敢給老子戴綠帽子，老子打死你！”

沈晴臉上紅紅白白一片，心慌的手都開始發抖，眼見着蘇路淮眼裏生出疑惑，她強撐着擠出眼淚委屈道:“我真的不認識他，路淮哥，你別信他的話！”

周圍的路人還有大院裏一些認識的出來買菜的人見這邊鬧起來漸漸都圍了過來，蘇路淮并不想被人圍觀，皺眉道::“這些事之後再說，我先把這人……”

大院門口站崗的小戰士瞧見這邊出事了，忙喊了人過來幫忙，林熊見勢不妙，想起出門前老爹的囑咐，扯着嗓子就喊了起來。

“欺負人啦，他們這些當官的欺負我們窮苦老百姓啊，還有沒有天理了，搶我媳婦還要打人，這天底下還有沒有王法了啊！”

“求求大家快來替我做主！他們這些個幹部要殺人啦，我就是個啥也不懂的鄉下人，我媳婦被他搶了，我就想來讨個說法，大家都來替我評評理啊！”

林大隊長在他出發前就給他講過，要鬧就要把事情鬧大，這樣他們這些當官的也怕落人口實，就不敢對他怎麽樣。

反正理在他們這，她沈晴還是私自返城探親的知青呢，鬧大了對她更不好。

林熊聽是聽進去了，但剛才一股熱血上頭他就啥也不記得了，這會見自己落下風快要被送公安局關起來了才反應過來。

軍區大院日常都有士兵巡邏站崗，普通人壓根就靠近不了，今天卻在大院門口鬧出這麽一樁事，路人聽到動靜紛紛跑了過來。

不明真相的人只看到他們兩男一女，還聽林熊在那嚷嚷什麽自己媳婦跑了，被人搶走了，為了攀高枝給他戴綠帽子啥啥的，再加上天然的階級對立，頓時兩眼放光，說什麽都不肯走。

大院裏的人有的認出了蘇路淮和沈晴，看戲的有，也有人忙返回去給蘇家和沈家報信，更有一些大領導的家屬們看着這出鬧劇深深皺起了眉。

這件事處理不好，對整個軍區的威信力都難免有影響。

本來這幾天大院裏就有些關于蘇沈兩家小輩的流言蜚語，今天鬧完，以後還不定會怎麽傳呢。

最後林熊還是被小戰士們壓送到公安局暫時關了起來，有那顧大局的站出來驅散了圍觀的衆人，沈爺爺沈奶奶姍姍來遲帶走了一臉凄慘的沈晴，蘇路淮也随之離開了。

接着沈奶奶就給李麗華打電話，讓沈父過來給沈晴主持公道，他們去的晚，林熊已經被帶走，所以也沒聽到他嚷出來的那些話。

但沈老爺子畢竟是上過戰場的人，上下一聯想，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嚴重懷疑沈晴沒有說真話。

恰在這時，李麗華帶着沈婉過來了。

沈奶奶見只有她們兩個忙問:“建國呢，他怎麽沒來，你瞧瞧他閨女都被人欺負成什麽樣了，都找到家門口來了，那鄉下來的盲流子也太猖狂了，趕緊讓建國來給晴晴做主啊。”

李麗華挎着包，實話實說道:“他一早就去部隊了，我剛給他打電話說是還在開會，已經讓警衛員通知他了，估計再過會兒就來了吧。”

說着她視線往沈晴身上掃，只見她半側着身，擋住了右半邊臉，沈奶奶正坐在她旁邊給她上消腫的藥，沒被擋住的下巴上露出來幾個紅色指頭印子。

李麗華面上驚了下，心想還真是被人給打了啊。

“媽，你電話裏說的不清不楚的，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大院管的這麽嚴，咋還有人打人呢？”沒人招呼她，李麗華就自顧自領着沈婉在她們對面坐下了。

沈晴臉上半邊白半邊紅，她現在一點都不想看見沈婉，覺得她就是來看自己笑話的，再加上她心裏亂糟糟的，一句話也不想說。

沈奶奶嘆息一聲，卻覺得她這是被吓壞了，開口說:“今天晴晴在大院門口被那人抓住，非說晴晴背叛了她，還好當時蘇家小子路淮在那，幫了晴晴一把，不然……”

她話說到一半，忽然覺得有些不太好，下意識去看沈婉，見她

沒什麽反應才換了個說法繼續道:“多虧了他制住了那盲流子，他估計就是碰巧遇見了，好心出手幫忙的，之後真得好好謝謝人家。”

沈奶奶和沈爺爺去的晚，并不知道沈晴是跟蘇路淮一起走出去的，也不知道大院裏現在都在傳，是沈晴為了攀蘇家的高枝，抛棄了鄉下的未婚夫，結果人家現在找上門來了。

沈爺爺還是懷疑，又追問了一句:“晴晴你老實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沈晴受不住在沈婉面前丢臉的感覺，心底還有些埋怨奶奶為什麽要給繼母打電話，她們才不會幫她，她們只會幸災樂禍的看她笑話。

再加上她有些心虛，被沈爺爺連連追問下漸漸惱羞成怒，氣道:“還要我說多少遍，就是他們逼我的，你們把我扔到鄉下就不管我的死活了，你們怎麽知道我過得都是什麽日子，我想回家跟你們求救，可他們不放我走，那個林熊癞蛤蟆想吃天鵝肉，他想要強娶我，我不同意他們根本就不讓我走！我能怎麽辦，我只能假裝同意訂婚騙他們讓我走！”

她這一番話說的沈奶奶越發心疼她，李麗華卻有些不太滿意。

沈婉聽罷也扯了扯嘴角，什麽叫把她扔到鄉下，她沈晴是有健忘症嗎，明明是她犯下大錯還死不悔改，沈父才一氣之下讓她滾出北城的。

再說，也沒有徹底不管她，李麗華和沈父每月寄出去的那些錢票難道都是給鬼寄的嗎？

沈爺爺也沉默下來，不好再問，現在只能等沈父過來，看看那個從鄉下找來的人到底是怎麽回事。

沈晴咬緊嘴唇，趴在沈奶奶懷裏小聲啜泣着裝可憐，眼睛轉來轉去的想對策。

她說的話有一半是真的，剛下鄉時她确實很不适應，她壓根就不願意吃苦也改不了以前花錢大手大腳的習慣，村裏給她安排任務她也不去做，就靠着沈父他們寄來的錢票過日子，經常月初幾天就把錢花沒了，剩下大半個月熬不下去了才會去掙點工分。

這樣的日子她很快就過夠了，幾次三番給家裏寫信都沒有回音後，上輩子，她就真的接受了林熊的追求，被他哄着結了婚，結果婚後她被困在鄉下，卻聽說繼姐搶了原本屬于她的婚約嫁給了蘇路淮，年紀輕輕就是團長夫人，而她的丈夫，卻只是個鄉下好吃懶做的二流子，嫉妒和不甘填滿了她的心。

這輩子發現自己重生後，沈晴就已經答應了林熊的追求，她當然不可能再嫁給他，但她想回城，林家卻不同意，林大隊長怕她跑，直言想回城那就先跟他兒子領完證再說。

沈晴不答應他就不給她批準回城申請，她沒辦法只能退一步說可以先訂婚，但她身上的錢早都花完了，因此她還坑了林家一筆彩禮錢。

她沒想到林熊這麽快就找了過來，原本她是想謀劃着等順利留城後，再找機會解決他們一家，卻沒想到反被他打了個措手不及。

她這不算說謊，那訂婚書确實是林家逼着她簽的，雖說她拿了林家的錢，大不了還給他們就是，反正她是絕對不會再嫁給林熊的。

沈晴想好對策沒多久，沈父就收到消息趕了回來，但他卻沒先回家，反而先到公安局去見了林熊。

不知道從他那裏聽到了什麽，沈父一臉嚴肅的趕回大院。

此時家裏，李麗華和沈婉只是坐着并不開口摻和這事，沈奶奶完全相信沈晴給出的說法，沈爺爺則是半信半疑的态度。

等沈父回來，沈晴看到他的臉色先是一慌，随即就低下頭裝可憐，帶着哭腔喊他:“爸，你終于回來了……”

沈奶奶今天被氣的差點犯病，見到兒子就說:“你一定要好好教訓教訓那個林熊，我剛才都聽晴晴說了，那一家簡直就是鄉下的土匪頭子，逼着晴晴跟他結婚，要不是晴晴聰明跑回來了，現在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呢！”

沈父進門先是一言不發，走到沈晴面前後，眸光銳利的審視着她，半晌才語氣沉沉問道:“沈晴，你老實交代，你跟那林熊到底是什麽關系？”

“我，我跟他沒有關系，都是他們逼我的，他爸是大隊長，如果我不同意跟他訂婚，他們就不放我回來……”

“真是這樣嗎？”沈父目光嚴厲的盯着她再問:“那為什麽他說是你自己答應跟他處對象的？你還拿了他給的彩禮錢。”

林熊本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無賴，被關進公安局雖然慌，但他覺得自己理直氣壯，所以沈父詢問他時，他一點也不怕，還把沈晴下鄉後的所有事全都抖摟了出來。

沈晴不知道他已經見過林熊了，低垂着眼睛繼續裝委屈:“我都說了是他們逼我的，爸你難道信外人不信我嗎？”

到底該信誰，沈父心裏自有判斷。

“你說是林熊逼你的，難道他逼你花他的錢了？他逼你不幹活天天吃他的喝他的？”沈父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兒會如此不自愛，為了偷奸耍滑幹出這麽丢臉的事，現在被人找上門來，全家人的臉都讓她丢盡了。

沈父怒道:“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認不清自己到底錯在哪裏，好，那你現在就跟着林熊回去結婚吧，反正你們已經擺了訂婚酒簽了婚書，你還拿了人家的彩禮錢。”

沈晴不敢相信的反問:“爸！你讓我去嫁給那個流氓！”

“別叫我爸！我沒有你這樣不知廉恥的女兒！”沈父氣急攻心，捂着心髒大聲喘氣，吓得李麗華忙把他扶到一邊坐下。

沈父之前忙于工作，根本不清楚沈晴這段時間在大院都做了什麽，今天回來，他特意找人打聽了下，這才知道，沈晴一直死皮賴臉的糾纏着蘇家那孩子，大院裏的流言都傳遍了，今天又出了這事，連帶着都有人開始說他們沈家就是想扒着蘇家吸血，就是想攀高枝拉關系。

沈父工作一直兢兢業業，不說戰功赫赫，但他敢說自己走到今天絕對問心無愧，卻沒想到被女兒一朝全給敗壞了。

他在乎的不是自己的名聲，而是沈晴作為一個姑娘，卻如此不自愛，不在乎自己的名聲，做錯了事還死不承認。

“建國，你怎麽能這麽說呢，晴晴她……”沈奶奶覺得兒子這話有些過分，站出來指責他。

沈父卻朝她擺擺手，只說:“媽，我不在這住不清楚，但你住在大院裏，你難道沒聽到外面傳的有多難聽嗎？你不用說了，這次誰也不準再護着她。”

說起這事沈奶奶就心虛，但她也不能眼睜睜的看着親孫女嫁給那樣一個二流子:“那人壓根配不上晴晴，你難道都不為自己閨女以後着想嗎？”

沈父目光冷冷看向沈晴說:“那也是她自找的。”

沈晴滿臉難堪，臉上的紅印子還沒消下去，瞪着眼睛就要說什麽，視線一掃卻忽然看到了沈婉，總覺得她臉上帶着笑像是在嘲笑她。

她腦子裏的那根弦，徹底崩了！

“是你對不對！”沈晴猛的沖到沈婉面前，不知聯想到什麽，指着她憤恨道:“就是你幹的，是你讓林熊來找我的！”

李麗華怕她動手傷到沈婉，忙站起身擋在女兒身前，不可置信道:“你胡說什麽？婉婉怎麽可能認識他？”

今天之前，連她都不知道林熊是誰，這事跟又沈婉有什麽關系。

“就是她！”沈晴越說越覺得就是這樣，“肯定是她為了搶婚約，故意讓林熊來壞我名聲！”

沈婉理了理衣袖，不慌不忙的反問她:“爸和爺爺奶奶都不知道林熊是誰，你又是從哪認為我會知道的？”

沈晴說不明白，但她就是有種莫名的直覺，惡狠狠瞪着她說:“一定是沈婉，都是她搞的鬼，她就見不得我好！”

“你鬧夠了沒有！”沈父一把将她扯開，他此刻不止失望更多的是心寒。

女兒變成今天這樣，他有脫不開的責任，以前她犯錯他總是心軟，卻不知這樣反而害了她。

沈父這回硬下心腸，決心要給她一個教訓。

沈晴從他冷下來的表情裏瞬間意識到自己好像又把事情搞砸了，如果他再鬧下去才是上了沈婉的當。

怕他這回真的不管她了，沈晴再顧不上沈婉，嘴上立馬跟沈父認錯:“爸，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今天是被他吓到了，爸你別讓我嫁給他。”

“事到如今，你還想怎麽解決？”沈父不為所動道。

她想怎麽解決，她想讓沈父動用關系把林熊關起來，最好關他一輩子，再給她弄個工作留城，澄清那些流言。

但這回沈晴學聰明了，她私心裏認為沈父剛才說的肯定都是氣話，他不可能不管她。

所以她裝着乖巧道:“爸，我都聽你的，你說什麽我都聽。”

沈父沉默一陣，面無表情問她:“你真的這樣想嗎？”

沈晴忙沖他點頭，沈奶奶也在一旁接過話茬開始和稀泥。

“好，那我就再管你最後一次，林熊的事我會替你解決，你不用跟他走，我給你換個地方下鄉，明天你就收拾東西過去報道。”

沈婉在旁聽着，一下就聽明白沈父這還是心軟了，就跟當初一樣，他讓沈晴下鄉，地方可能艱苦但他絕對會給她安排好，就是想換個地方讓她避避風頭，順便磨煉她希望她能改過自新。

第一次，沈晴完全沒體會到他的良苦用心，給自己弄出這麽多事。

這一回，沈婉猜她肯定還是不甘心回到鄉下。

事實證明，她猜的果然是對的。

幾乎是沈父的話音剛落，沈晴就立馬态度大變反對說:“我不去！憑什麽我一定要下鄉！”

沈父被她氣的一噎，道:“好，你不去，那你就跟那個林熊回去結婚，我不會再管你，你爺爺奶奶也不準幫你，現在你就給我滾出去！”

“我就知道！你還是偏心沈婉！你就是想把我趕走！你們才是一家人！”沈晴歇斯底裏的沖他喊完，一扭頭沖了出去。

沈奶奶急慌慌的追了兩步，沈晴已經跑出家門看不見了，她只好又回頭說沈父:“建國，你這是幹什麽，你有話好好說啊？”

“爸，媽，你們要真想為她好，沈晴的事你們就不要再管了。”沈父這回是鐵了心要把她送走，誰說都沒用。

他也沒有放任沈晴跑走，她前腳出門，他後腳就跟了出去。

沈奶奶管不了他，六神無主的在屋裏轉了兩圈，一直唉聲嘆氣的說:“這鬧的都是什麽事啊！”

沈爺爺看得比她開，而且他也覺得孫女确實該好好管管了，還跟着勸她:“行了，剩下的事你就別管了。”

李麗華母女倆全程能不插話就不插話，她一個繼母，管多了還容易落人話柄，她才不幹這吃力不讨好的活。

但現在沈父走了，沈奶奶在那撫着胸口長籲短嘆，她只得暫時留下等他回來。

與此同時的蘇家，蘇阿姨得知自己兒子又和沈晴扯上了關系，也是被氣的夠嗆。

見到兒子回來，她直接上手揪着他的耳朵罵:“你怎麽又跟她扯一塊去了，我昨天剛跟你說的話都忘了，你是豬腦子嗎？啊？”

“媽，我沒有，當時那種情況，我總不能丢下她一個人跑……”蘇路淮被他媽瞪着，解釋的話又默默吞了回去，求救似的看向一旁的蘇奶奶。

她老人家也愛莫能助，蘇路淮只得抿唇不語，老老實實挨了一通說。

其實他這會兒也懊惱的不行，心底對沈晴小時候的那些濾鏡經過這件事後也徹底破碎，再沒有一絲一毫的情誼。

蘇阿姨罵完兒子仍不解氣，轉頭對蘇奶奶語氣埋怨道:“媽，你看這事現在鬧的，咱家真是平白被連累。”

她心裏憋着火，覺得沈晴這姑娘真是不知廉恥的同時，連對沈婉都生出了些許埋怨。

若不是顧及去世的老爺子，她真想現在就去找沈家退掉這門婚約。

蘇奶奶也沒想到就一個婚約還能鬧出這麽多事，但歸根結底還是沈晴的原因，可她們又不好插手沈家的家事，現在還真是難辦了。

就在這時，蘇晏城從門外走了進來，他身上還穿着軍裝，今天一早就被大哥叫去部隊開會去了。

剛回來就發現家裏幾個人情緒都不太好，蘇晏城停下腳步走進堂屋問蘇奶奶:“家裏發生什麽事了？”

看着優秀的小叔子，蘇阿姨越發覺得自家兒子拿不出手，更不好意思當着他的面說蘇路淮幹的蠢事，尴尬的哈哈笑了兩聲，就推着蘇路淮把帶回房繼續教育。

蘇奶奶則輕嘆口氣，簡單跟他解釋了下，其實現在她也有些不知道當初老頭子留的這個婚約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了。

兒媳婦剛才的意思她哪兒能聽不明白，但這婚約算是老頭子的一個心願，她不想就這麽退了，可若是繼續她指不定還要落埋怨，真是進退兩難。

“都怪死老頭子多事，人都走了還給我們留這麽個難題。”蘇奶奶想着想着連埋在土裏多年的蘇老爺子都怨上了。

蘇晏城聽完默了一瞬，忽然開口說:“我有個辦法。”

蘇奶奶有些稀奇的瞧着他:“你能有什麽辦法？”

“大嫂不想要這門婚約，那換個人不就好了。”蘇晏城擡頭看着她說。

蘇奶奶一下子還沒轉過彎，蘇家就只有蘇路淮一個孫子，換人能換誰，總不能讓蘇路淮真娶了沈晴吧？

嗯？不對，這臭小子的意思是？

蘇奶奶生怕自己會錯意，擡起眼盯着他打量了半天。

蘇晏城倒是淡定的很，迎着她的目光繼續道:“您有沒有想過，也許是他們不合适。”

“你是說路淮跟沈婉不合适？”蘇奶奶非要他親口說出來，又問:“那你覺得換誰合适？”

這臭小子，到底是什麽時候生出的這心思，連她都沒發現。

“我。”蘇晏城應的坦坦蕩蕩。

“我也姓蘇，這是我爸留下的婚約，我比路淮更合适。”為了達成目的，他連這樣的話也能說的出口。

真聽他說了，蘇奶奶反而很驚奇，又有些猶豫:“可是之前……”

蘇晏城不等她說出來，就直接打斷了她的話，“之前他們也沒什麽，爸留下的口頭婚約本來就沒有指定人不是嗎，之前他們又沒正式訂婚，咱們兩家也都沒往外傳過，換不換人別人又不知道。”

話雖是這麽說，但他們兩家人都心知肚明，要不是沈晴鬧出的這些動靜，兩家早給他們正式訂完婚了。

“媽，你剛才也看出來了，大嫂已經對婚約很有意見了，即使以後路淮真的娶——”

蘇晏城頓住，眉頭擰了下，他很抵觸這個事，只是舉個例子都不行，索性直接跳過繼續說“你覺得大嫂會好好待她嗎？媽，這樣你良心能過得去嗎？”

“臭小子！你怎麽跟我說話呢？”蘇奶奶順手拿起一旁的拐杖敲了下他的腿，她今天真是對他刮目相看。

之前總覺得他遺傳了老頭子，天生就是話少，現在看來，這話不是挺多的嗎。

“你說的這事不可能發生，婉婉那孩子我看了，只要她想，能把你大嫂哄的把她當親女兒疼，用不着你在這瞎操心。”

蘇奶奶聽懂了兒子的意思，但想到前段時間自己給他介紹對象他全給拒絕了，原來是自己心裏早就有了人還不告訴她，她就想讓他多急一急，故意要跟他唱反調。

實際她心裏已經順着蘇晏城的話開始聯想，沈婉幾次來家裏拜訪，蘇奶奶對她印象也十分好，若是能白得這麽漂亮又聰明又優秀的一個兒媳婦，她真是做夢都能笑醒了。

真是，她以前怎麽就沒想到呢。

蘇晏城多敏銳一人，很快就發現了蘇奶奶表情的變化，知道她這就是已經松口，搭在膝上緊攥的拳頭一下子就松開了。

他沒忍住笑了下，也樂意哄她開心:“媽，您兒子今年二十八，三十歲之前能不能讓您抱上孫子可就看您了。”

蘇奶奶嫌棄的撇他一眼，揮了揮拐杖作勢打他:“現在知道着急了？之前你倒是能沉得住氣。”

都活了大半輩子了，土都快埋到脖子了，蘇奶奶還有什麽看不開的，她倒是不介意兒子喜歡上沈婉，也沒覺得他是跟侄子搶未婚妻什麽的。

她就是有點不明白，以前怎麽沒看出來他對沈婉有意，是藏的太好了，還是最近接觸變多才喜歡上的。

“你總得跟我說明白吧，就像你說的，結婚可是一輩子的大事，我也得對沈婉那丫頭負責才行。”蘇奶奶拿他的話堵他，“你先告訴我，你是什麽時候動這心思的。”

蘇晏城半點不生氣，他也想把自己的心意全都說出來，但為了沈婉着想，他還是撒了個小謊。

“我之前跟她沒怎麽接觸過，就是最近才見過幾次，您知道我現在在北城軍區幫忙練兵，婉，沈婉她也在軍區，接觸才變多了些。”

“媽，您放心，我既然跟您說了這些話，就一定會負責到底。”

蘇奶奶覺得兒子沒說實話，不過她沒再繼續追問了，知道他是真心想跟沈婉過一輩子的，這就夠了。

“好，你也安心把這事交給我，你大嫂那裏我去說。”

蘇奶奶看着兒子滿懷欣慰，她以前從沒有把沈婉跟他聯系到一起過，現在卻越想越覺得兩人很般配。

她大兒媳婦那麽挑剔的一個人，都對沈婉贊不絕口，她的優秀毋庸置疑，蘇奶奶現在就琢磨着，該怎麽讓兒子如願。

老頭子因舊傷複發去世時，兒子才十五歲，當時他最遺憾的就是沒能看到小兒子成家立業。

這一轉眼蘇晏城都二十多快三十了，之前是他不想，現在好不容易有了喜歡的人，她這個當媽的怎麽也得幫他一把。

就是截胡了大兒媳看好的孫媳婦，蘇奶奶有點心虛，不過沒關系，路淮還年輕，以後肯定能遇到更合适的。

心裏想通了，蘇奶奶就開始想着先怎麽跟兒媳婦通通氣，還有沈家那邊，也不知道他們知道後會有什麽想法。

……

沈父出門去找沈晴，李麗華只得留下照顧情緒不佳的沈家老兩口。

中午，沈婉幫她一起準備午飯，兩人在廚房洗菜擇菜，還能聽到堂屋裏沈奶奶和沈爺爺的說話聲。

沈奶奶還是舍不得沈晴，沈爺爺就在一旁勸她，後面斷斷續續又說了許久，才沒聽到動靜了。

李麗華聽着心裏沒什麽反應，照常煮好飯，讓沈婉去叫他們吃飯。

直到中午吃完飯後，沈父也還沒回來。

下午兩點多時，家裏倒是來了兩位意外的客人。

蘇奶奶一身衣衫齊整的走在前面，她年輕時腿腳浸過寒氣，現在才六十就拄上了拐杖，但她精神頭瞧着很好，走路雖慢腰背也是挺直的。

蘇阿姨滿臉複雜恍惚的走在她身側扶着她的胳膊，來到沈家見到沈婉後，面色就更加複雜難辨了。

沈奶奶不知道她們為什麽現在過來，把人迎進來後才想着難道是因為上午的事過來興師問罪來了。

她現在已經知道，經過早上那一出，大院裏又傳出許多風言風語。

“你，你們怎麽過來了，是有什麽事嗎？”

蘇奶奶腿腳不好，平時輕易都不會出門，沈奶奶不知道有什麽事值得她親自過來一趟，難道是想退婚。

這麽一想，沈奶奶臉色立馬不好了。

蘇奶奶一直笑眯眯的，沈婉把倒好的茶水端給她，她順勢就把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今天沈婉穿了上回在百貨大樓買的那套裙子，頭發側編了一條三股辮垂在肩膀上，通身上下沒有一絲多餘的裝飾，只在發尾系了個蝴蝶結。

黑白配色的衣服越發襯得她膚色冷白細膩，氣質優雅大方，一雙大眼睛水瑩瑩的，說話前先彎起唇角朝她笑了下，才輕聲細語道:“蘇奶奶，茶有點燙，喝的時候小心。”

“好。”蘇奶奶越看越滿意，拍拍她的手，轉頭看向沈奶奶笑說:“今天貿然上門，确實是有件事想跟你們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