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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還不到九月底,冷空氣就慢慢席卷而來。

好像月初還在穿短袖，到月底毛背心就要拿出來了。

這邊的秋天格外的短，林曼卻覺得現在的溫度剛剛好,不算冷也不熱。

但對于體熱的人來說，現在還不算結束夏天。

有次林曼放學回家，路過訓練場時剛好看到陸建明帶隊訓練,場上的小戰士們一個個穿着短袖還是汗流浃背。

只餘林曼迎着瑟瑟秋風抱緊自己，趕緊回家。

陸建明夏天遭嫌棄,躺在床上林曼躲得他遠遠的，只能趁人睡着了才能把人摟進懷裏。

結果溫度一降,現在林曼自動自發的抱了上去。

白天站着上課,少說也得五六個小時，晚上回來腿就開始浮腫還伴随着抽筋,林曼嘗試了泡腳，熱敷和擡高腿都沒用,陸建明每天晚上都要幫她按一兩個小時才有所緩解。

她的辛苦陸建明都看在眼裏,心疼的不行，有時想讓她在家休息待着算了，可林曼覺得做事要有始有終,最起碼這個學期的課程要堅持上完。

上課時林曼放了個高點的凳子在講臺上,站一會兒坐一會兒,有時再到處走動一下，但每天依舊堅持上課。

帶的久了,班裏的孩子們也特別懂事，知道老師辛苦,每次她上課都格外省心。

開學一個多月後,陸建明抽空帶林曼又去了一趟醫院,這時候她已經懷孕快九個月了。

檢查結果挺好，醫生給估算了預産期，又囑咐了一些孕晚期需要補充的營養。

回去後林曼算着日子不禁有些發愁，照這個估算來看，她應該帶不到學期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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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途而廢讓人很沮喪，林曼轉頭開始修改教案，決定開始趕課程，能多教一點是一點，雖然已經跟學校方溝通過，也安排好了接替的老師，但林曼總想多盡一份心。

把她的努力看在眼裏，陸建明默默心疼，又覺得她這樣認真做事的時候格外令人心動，他也只能盡自己最大的幫助去緩解她身體上的不适。

林曼肚子大了，不方便彎腰，陸建明便每天燒好熱水給她洗腳，順便按摩浮腫的小腿。

陸建明每天盡量擠出時間早點回來多分擔一些家裏的瑣事。

洗衣服，帶飯，打掃衛生，能做的他都盡量自己來做，讓林曼安安心心舒舒服服的。

吳曉霞離的最近，每天看在眼裏，心裏羨慕的不行，林曼這可真是嫁對人了啊。

差不多同時間懷孕，又同住一個家屬院，就在隔壁的陳燕芳就沒這麽好的運氣了。

婆婆沒來之前，他們小兩口也是互相扶持着和和美美的過自己的小日子，陳燕芳既滿足又快樂。

可婆婆一封電報拍過來，不等他們商量好就直接從老家趕了過來，徑直插入小夫妻之間，管這管那，天天把陳燕芳指揮的團團轉。

她男人雖然有所察覺，但白天基本不在家，想幫也幫不上忙，委婉的跟他娘提一提意見，這不提還好，一提氣全撒在陳燕芳身上去了。

想把人送走吧，可哪是那麽容易的，老太太帶着目的過來的，又見不得的兒媳婦就在這裏享清福，自然不樂意這麽簡單就走。

陳燕芳心裏苦，可卻連個訴說的地方都沒有，婆婆一來就把左右鄰居都給得罪了，她自己知道婆婆不好相處，也不想給別人添麻煩，已經很少單獨出門了。

關鍵是，這老太太管自己兒媳婦還不算，天天敞着院門坐在門口，看見林曼穿着打扮一新出門去上課她要撇嘴，瞧見吳曉霞從供銷社買了點糕餅給自家孩子解解嘴饞她還要說。

一天三遍警告陳燕芳少跟這倆敗家婆娘來往，陳燕芳不敢反駁，只能悶聲不吭應付過去。

“我說你別不愛聽，想拿着我兒子的津貼學那些敗家婆娘去嚯嚯，你看我不撕爛你！”老太太瞪着眼拉着一張臉兇狠道。

陳燕芳扶着肚子苦着臉，滿心憋屈卻又不敢發作。

隔壁的官司林曼不清楚，但她沒少挨那老太太的冷眼，仿佛自己花她錢了似的。

這種人就算再是長輩，她也擠不出笑臉相迎，又不好計較，林曼只能選擇無視，過好自己的日子。

該吃吃該喝喝，還給自己和陸建明稱了幾斤毛線，打算等過段時間徹底在家待産時好打發時間用。

又堅持了一個月，林曼行動越發不便起來，沒辦法只能申請休假。

好在臨走前，她已經把新學期的課程內容教完了，來交接的老師只要再帶着學生們複習就好了。

……

之後的日子裏，林曼安心在家待産，随着冷空氣襲來，一夜之間就入了冬。

夜裏溫度驟降，林曼下意識的往身邊更溫暖的地方挪，陸建明眼都沒睜擡手把人抱緊。

早上不到六點，陸建明的生物鐘就響了，睜開眼，窗戶外面還是灰蒙蒙的一片。

懷裏抱着的人背對着他整個人縮在被子裏，陸建明小心翼翼坐起身，下床後又把兩邊被子給她掖緊，這才披上衣服輕手輕腳的往外走。

院子裏下了一層白茫茫的霜，看着像雪一樣，奔狼聽到動靜從狗窩裏跑出來圍着他轉。

陸建明先去廚房點燃爐子，先熬了一鍋粥，轉頭才去舀了涼水洗漱，收拾好自己粥也煮的差不多了，最後再溫上一壺熱水，這才戴上帽子出門。

林曼一覺睡到七點半才醒，掀開被子就凍的打了個哆嗦。

看來昨天夜裏又降溫了。

起床又給自己加了件厚外套，林曼用提前溫好的熱水洗漱完，給自己盛出來一碗稀飯，剩下的倒進奔狼飯碗裏再給它泡兩個雜糧窩窩頭，對付完一人一狗的早餐。

林曼提着拌好的雞食打開雞窩，趁着它們吃食的功夫去摸了兩顆新鮮雞蛋。

收拾完廚房林曼又帶着奔狼出去溜達了一圈，完成今日的運動量後她就不想出門了。

實在是太冷了，又讓她想起了去年漫長的冬天。

……

給自己準備的毛線還沒開始動，給陸建明織的毛衣還差只袖子，在冬天的第一場雪來臨之前，林曼發動了。

剛吃過晚飯，陸建明去廚房提了熱水倒進盆裏，剛準備端進屋裏給林曼泡腳，就聽堂屋裏林曼驚聲喊他。

陸建明眼皮一跳，瞬間放下盆趕到林曼身邊。

“你怎麽樣？哪裏不舒服？”一向沉穩的聲音裏透着不易察覺的慌亂。

林曼握住他的手臂，皺了下眉，不确定道:“我覺得，羊水好像破了。”

陸建明心裏咯噔一下，很快又鎮定下來，拿來一件軍大衣遞給林曼讓她穿好，自己又去把早就收拾出來的待産包拿上，準備馬上送林曼去醫院。

醫生估算的預産期就在這兩天，陸建明早先想讓林曼直接住到部隊醫院待産，卻被林曼拒絕，說離得近，等真發動了再去也不遲。

這幾天陸建明回來的都很早，就怕林曼一個人在家真有個什麽自己不能第一時間趕到她身邊。

為此他還特意拜托了吳曉霞白天自己不在時請她過來多陪陪林曼。

剛才感覺一股熱流湧出，林曼肚子倒沒什麽反應，又怕是自己感覺錯了，正猶豫呢，就見陸建明啥都已經收拾好了，一副時刻準備着去醫院的狀态。

……

正不知怎麽給他形容呢，林曼肚子一疼，瞬間皺起了眉頭。

“走，現在就去醫院”陸建明一聲令下，扶起林曼就打算出門。

好在剛開始只是陣痛，林曼還能自己走，一路走走停停，終于在天黑透前趕到了醫院。

值班醫生很快給她辦好入院，又喊來婦科大夫過來給她檢查。

從傍晚入院開始，到晚上九點多林曼才被推進産房。

聽着裏面林曼疼的直喊，陸建明在門外一動不動的站着，背繃的很直，面上一片嚴肅，仿佛他面臨的不是正在生産的産房，而是即将到來的戰場。

對于林曼是格外痛苦的難熬，對于等在外面的陸建明來說何嘗不是一種無力的煎熬。

整整兩個半小時，林曼聲音越來越微弱，陸建明提起的心就沒放下去過。

終于，零點未到，窗外忽然飄飄忽忽下起了雪，今年的第一場初雪。

産房裏，一聲嘹亮的哇哇啼哭聲響起，孩子終于順利出生了。

護士抱着清洗幹淨包在小被子裏的小娃娃出來給孩子父親看。

“六斤四兩，是個女孩。”

小嬰兒皮膚有些皺，漏出來的地方都紅紅的，一頭胎發微微打着卷，眼睛半睜着，手腳都在動。

陸建明湊近看了一眼，心底有些發軟，但很快，剛松一點的眉頭又緊緊皺起。

“我媳婦怎麽還沒出來？”産房大門依舊緊緊關着，陸建明剛放下一半的心又提起。

護士見他這麽擔心産婦，不由一笑，解釋道:“産婦沒事，很快就出來了。”

話音剛落，産房兩邊門推開，病床剛推出一半，陸建明就迎了上去。

林曼極累，臉頰兩側的頭發都被打濕了，嘴唇微微發白，看到陸建明努力擠出一抹笑，“看見孩子了嗎？”

“看見了，辛苦你了。”陸建明眼裏布滿是心疼，心底卻軟的不行，“外面下雪了。”

林曼回到病房，護士抱着孩子放到她身邊，随後又進來一個醫生教她喂奶。

陸建明避了出來，直到這時他才發現，後背出了一層汗，最裏層的衣服都已經濕透。

好在母女平安，今年就是他們一家三口過了。

生産完第二天下午，林曼就帶着孩子回了家，陸建明請了三天假回來照顧她們。

剛到家不久，吳曉霞就提着剛炖好的雞湯上門來了。

進門就誇林曼生的女兒像她一樣好看，見陸建明有些手忙腳亂，幫着指揮了兩句。

“剛出生的小娃身上紅，以後肯定白，像你，哎呦，瞧瞧這小鼻子大眼睛，多精致啊，以後長大了也跟你媽一樣，是個大美人。”吳曉霞就想要閨女，抱着林曼的女兒簡直憐愛的不行。

“你們給取名字了沒有？”

林曼半靠在床頭，接過陸建明倒出來的雞湯舀起一勺，笑着回道:“早就起好了，大名叫陸妍，還有個小名，叫初初，剛好她出生時下的初雪，也是新生的初。”

“陸妍，初初，初初，多好聽啊。”吳曉霞看着懷裏乖巧的初初，簡直軟的心都要化了。

“你坐月子，打算好了沒有，你家陸營長過兩天還要忙，要不讓我來照顧你一段時間？”看完孩子，吳曉霞又說起了正事。

她這個提議讓林曼有些心動，又有些猶豫，“那，太麻煩嫂子了。”

林曼原本在醫院裏跟護士打聽了下，知道有一些大娘可以雇來伺候坐月子，但如果是吳曉霞，當然還是熟人更放心。

“嗐，麻煩啥，反正我天天閑着也沒事幹，就這麽說定了，晚上你想吃點啥，不過我手藝沒你好，咱可不許嫌棄啊。”說完吳曉霞就立馬上崗。

陸建明在一旁學習怎麽抱娃，聞言跟林曼對視一眼，拉開抽屜把原本打算請月嫂的錢開給吳曉霞。

吳曉霞原還不打算收，可跟林曼她還能推來推去，可對上陸建明她下意識的就妥協了。

真不是她怵，換誰對着陸建明的冷臉也說不來廢話，要不是她早知道林曼夫妻倆感情有多好，不然她真懷疑林曼是咋受得了的。

收了錢，吳曉霞心裏過意不去，打定主意一定要給林曼這個月子坐好了。

初初是個乖寶寶，懷她時就沒怎麽折騰林曼，如今每天吃了睡，醒了也不吵不鬧，簡直乖的不行。

兩個新手父母每天新鮮的不行，林曼只是看着初初的睡顏都覺得滿足。

陸建明動手能力強，很多事吳曉霞教一遍他就知道怎麽做了，唯獨在抱孩子這事上，每次胳膊都僵硬的不行，不像抱，更像小心翼翼托着。

第二天另個家屬院的軍嫂們也知道了林曼生産的消息，都過來看孩子來了，隔壁陳燕芳坐不住，詢問過婆婆後也過來看孩子。

她也快生了，看着剛出去的小寶寶格外喜歡，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有沒有初初可愛。

看完孩子回去，陳燕芳臉上還挂着笑，就聽婆婆極不屑的抛下一句，“不就是個小丫頭片子賠錢貨，有什麽好看的。”

陳燕芳面上一僵，張了張嘴，扶着肚子到底沒說什麽。

陸建明三天假期到頭，早上臨出門前摸了摸女兒軟軟的小手小臉，依依不舍的走了。

吳曉霞早上過來給林曼送飯，先把初初抱過來讓孩子媽先吃，說起這幾天陸建明的表現不由笑着誇道:“原先還懷疑陸營長整天冷着臉你咋受得了的，這兩天我算是看出來了，有的人啊，不表現在面上，但都記在心裏呢，小曼你的好日子在後頭呢。”

陸建明依舊每天盡量早回來，給孩子換尿布洗尿布，孩子拉了尿了及時擦洗幹淨換上新的尿片。

白天吳曉霞來幫忙，晚上陸建明回來依舊不讓林曼操心，空閑時間陸建明還拉回來一堆木板，準備給孩子打個嬰兒床。

一個月的時間很快過去，這個月子林曼坐的舒心，出月子的時候捏着肚子上多出來的一圈肉哭笑不得。

整個孕期她沒怎麽胖，誰成想在這等着呢。

剛出月子陸建明依舊不讓她做什麽活，外面天冷，林曼想出去走動走動減減肥都不行。

這邊林曼出了月子，初初的滿月酒也要提上日程了。

林曼倆人商量了，不大辦，就請些親近的戰友過來熱鬧一下，因為家裏擺不開，林曼也忙不過來，兩人把地址就定在部隊食堂。

陸建明攬過大半的事，讓林曼安心在家帶初初，其他的他去安排。

跟部隊食堂的大廚商量好做什麽菜，他們自己出錢買食材，再給一些加工費，初步定了五桌，預備兩桌。

林曼出了月子，吳曉霞依舊三五不時的過來抱抱初初，也讓她騰出手來好做些雜事。

今兒個下午，剛吃過中飯吳曉霞就過來了，林曼剛給初初喂過奶，拍了奶嗝，這會兒睡得正香呢。

林曼母乳還可以，主要歸功在月子裏養的好，家裏三只雞宰了兩只炖湯吃肉，留下那一只每天一個雞蛋都留給她吃了。

陸建明還跟後勤管采買的戰士打過招呼，拜托人家每次采購都給自己多帶一份，只要是能補身體的就行，什麽豬腳，大骨頭的，整個月子裏就沒斷過。

吃的好，營養跟上了母乳自然好，生之前預備的那兩罐奶粉沒給嬰兒喝全進林曼嘴裏了，不過四舍五入也算是給初初了。

外面天冷，洗好的尿片不容易幹，吳曉霞拿着半幹的尿片舉在爐子上來回倒騰着烤。

手裏動作不停，邊小聲跟林曼分享自己知道的八卦，“前天碰見燕芳在門口掃雪，她那婆婆就在門口站着看，我瞧着燕芳肚子都挺大了，還得幹這活，啧。”

前天淩晨飄了一點雪花，但停的快，就在地上積了薄薄一層，不去管它太陽一出來就曬化了。

吳曉霞瞧瞧床上睡的正香的初初，再看看一旁有女萬事足的林曼，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她還不止一次的聽見陳燕芳婆婆盼着兒媳婦早點生個大胖小子，得知林曼兩口子要給女兒辦滿月酒也沒少叨叨丫頭片子什麽的。

林曼跟那家就擱了一堵牆，不知道聽沒聽過這話，但吳曉霞可不想再多說一遍給人添堵。

不過她也看出來了，林曼這兩口子壓根也不是重男輕女，估計就算聽見了也沒往心裏去，該怎麽疼自己閨女就怎麽疼。

想自己剛開始聽見這話時下意識的還去觀察陸建明有沒有什麽情緒，這段時間一看啊，嗐，她就是瞎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