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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高時澤提前給楚見星發了飯局的定位，告訴他不忙的話六點左右到就行了。

正好楚見星的通告在五點前後就結束了，他在地圖APP上查了一下定位的信息，離自己公司很有一段距離，楚見星想着讓遙哥開車送他。

他邊往公司的休息室走，邊給遙哥編消息。推開休息室的門時，楚見星的消息剛剛編好，正準備發給遙哥，他就先看見了坐在休息室裏的路深年。

“你怎麽在這？”楚見星很奇怪。

“等你。”路深年起身，“通告趕完了？”他打量了一下自家小孩，楚見星給他展示通告表的時候，他手快截圖了，是而才能每天卡着楚見星的時間來給他送咖啡。

楚見星今天最後一個通告是一個雜志的采訪，配合的是他接下來準備上的雜志。路深年知道這個通告內容，但不知道楚見星的雜志造型。現在小孩的衣服應該是私服，大約想到要去見導演，所以穿得很素淨，簡單的白T，水洗色的牛仔短褲，看上去像個還在上學的孩子。發型還維持着拍攝的樣子，看來今天是少年感主題，妝造簡單随性，但剛剛好能突出楚見星的氣質。

路深年有點期待楚見星的這本雜志了。他覺得自己有一絲絲的着迷，那種隐約能嗅到一點味道卻還要靠猜測的氣息，最是勾人。

楚見星拍了一天有點累，先找到休息室的懶人沙發裏窩了進去，才想起來把自己的問話補清楚點：“我的意思是你怎麽知道我們公司內部的休息室。”

“前兩天你們牧總帶着我參觀了一遍你們公司，所以知道位置了。遙哥說你忙完了一般會在休息室裏睡一會兒，我就提前過來等着你。”路深年看着楚見星臉上有些疲态，走過去拉起他的手臂，熟練地幫他做放松。

楚見星覺得路深年的舉動不大對，但他太累了，實在貪圖路深年這份體貼，幹脆稀裏糊塗先享受了再說。他閉着眼睛任由路深年幫他按揉身體，好一陣忽然想起來自己給遙哥的消息還沒發出去，連忙起身摸手機，嘴裏嘟囔着：“糟了糟了，遙哥帶着吳雪蠶他們去南區趕通告，本來回程就要時間，我還忘了提前告訴他。這下別去遲了。”

“來得及。”路深年平靜道，“我跟師兄說了，星星累了，會稍微晚一點點。葉導也知道的。”

“那不行。守時是基本的禮儀。”楚見星掙紮着從懶人沙發裏站起來，路深年見他累得腿發軟，拉着他的手扶着他站好，這才說道：“那我們現在就走吧。”

楚見星有些詫異地望着他：“我們？你也要去？”

路深年點點頭：“嗯……我也有段時間沒見葉導了。正好有空，也不用師兄單獨再約了。”

“哦。”楚見星應了一聲。

他低着頭跟着路深年去了地下停車場，坐到副駕駛座上，系好安全帶，目視前方，看着路深年熟練地選擇了一條與晚高峰反向的路，避開了擁堵路段。他始終一言不發，空氣裏滿是沉默的僵持感。

半晌，路深年問他：“在生氣？”

“沒有。”楚見星說。

頓了頓，他嘴角塌了下去，有點委屈：“有一點點。”

“我沒有提前告訴你，是我不對。”路深年立刻認錯。

楚見星搖搖頭：“不是，生我自己的氣。以前不争氣，做事情有一搭沒一搭，從來不想着多争取多上進，所以根本夠不到葉導那種級別的大導演。我那些東西，在葉導眼裏都是不夠看的，葉導當然不願意見我這個小演員。本來托師兄幫忙，師兄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現在想想，葉導願意見我，多半也是沖着你。”

路深年輕輕“嗯”了一聲。事實如此，沒必要否認。

他餘光裏能看到小家夥垂頭喪氣的，像被雨淋濕的小貓崽。路深年真想擡手摸一把，但他在開車，分心不得。

他只平靜地說道：“你的确是因為我，才有機會和葉導産生交集。但能不能拿到你想要的角色，只能憑你自己。我也好，高時澤也好，不過是能夠幫你搭個橋，我們都不會為了讓葉導用你，做任何努力。”

楚見星深呼吸了三次，調整了一下心态，點點頭：“不管怎麽樣，機會也是因為你才得來的，到底還是我欠你的人情。以後肯定會還你的。”

路深年梗了一下。他又“嗯”了一聲，這回音調拖得有點長。

他本來想說，是我欠你的，你願意陪我演戲，還盡心盡力哄爺爺開心，這天大的人情這輩子都還不清。

一轉念他又不想說了。

路深年以前拍過一部文藝愛情片，裏面的感情糾葛用篦子都梳不順的那種，其實不符合路深年的審美，但他能拍好，就去拍了，拍完果然成了文藝片裏的标杆之一。路深年私心不喜歡這種糾纏的戲碼，但此時此刻他忽然很喜歡那部電影裏自己的一句臺詞：

情這個字，在你我之間，不過是心頭那些互相虧欠，它永遠也不會變成還清的“清”字。

就這麽互相虧欠着吧。

高時澤選擇的飯局地點是一個私廚，在市郊那片知名的半古宅院區裏。這一片古時就是大戶人家的庭園，夠不上文物古建的級別，但古拙有趣，頗有意味。能在這裏購置一套庭院，開個不對外營業的私廚，老板倒也是個有情趣的富貴閑人。

路深年沒少來這裏，輕車熟路，即便無人招呼，也知道該往哪邊去，引着楚見星往偌大的庭院後方水亭而去。

楚見星沒在這種地方吃過飯，上次看到這種古色古香的建築，還是拍古裝戲的時候。影視城的建築，哪有人家這正統的古建有風味，就連那池塘裏的錦鯉，都比影視城養的那群更加風姿綽約些。倒也不能怪錦鯉，誰讓人家是住在游人如織的影視城裏，路過的都想求個好運，争相買魚食投喂，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頓頓吃到胃頂滿，比貓還胖已經屬于基本體格了。

楚見星想着，這裏的錦鯉，平時求它們給好運的肯定不多，自己誠心求一求，效率說不定更高。他打定主意，要是葉導肯讓他面試，他就虔誠地給在座每一條錦鯉奉上一包上等魚食。

高時澤和葉導已經在水心亭中，正聽着隔岸遙遙傳來的古琴聲。

路深年回頭看了楚見星一眼，見他略有幾分緊張，手指都絞到一處去了。他伸手，把小孩的手輕輕掰開，握到手心裏，低聲寬慰道：“無妨，老葉是有點藝術家的脾氣，但并不盛氣淩人，不難相處的。”

楚見星點點頭。葉導名叫葉以寒，在整個電影圈屬于獨樹一幟、再無代餐的鬼才型導演。他作品不多，但沒有一部庸作。圈裏跟他合作過的藝人寥寥，但凡能有名字進他的作品一次，粉絲做實績圖，就必然要把這條加大字號、加粗強調。但葉以寒不喜歡啓用新人，他就喜歡跟老班底來回來去的舊瓶新酒搭配。所以整個娛樂圈都知道，他最偏愛的男演員，除了路深年再無第二人。

路深年15歲拿影帝的作品，就是葉以寒的片子。那部片子如今已是載入影史的地位，也正是從此開始，葉以寒就特別喜歡找路深年合作。他隔幾年拍一部片子，路深年不演男主，至少也得來個特邀，然後葉以寒還能把一個配角拍成全片最矚目的角色，并且讓所有人都服氣。用葉以寒的話說，他的想法，只有路深年能诠釋。

葉以寒沒怎麽拍過電視劇，這次是第一次。路深年一知道這消息就提前打好招呼，說自己這回絕對不參與了。葉以寒在這部電視劇上勉強不來，但對下部電影，他一直在磨路深年來演男主。路深年始終在猶豫，暫時還沒松口。

這些事路深年沒告訴過楚見星，也不打算說。對小孩來說，能和這種導演合作一次，無論是對名聲口碑，還是自己的影視藝術修養上，都是一次飛升級的機會，路深年不想讓他有其他過多的困擾和想法。

再次捏了捏楚見星的手，路深年輕輕咳了一聲。水心亭裏坐着聽琴的兩人都循聲望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