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25章
夜晚的郊外安靜,熄滅的路燈感應到輕微的腳步聲,沿途依次亮起。
一名天師與另一個身穿送貨員工作服的人結伴同行,送貨員懷裏捧着一個箱子,小心翼翼打量四周。
他脖子上挂着好幾種驅鬼符咒和工具,低頭确認箱子上貼的地址。
“真是抱歉,還要麻煩您陪我跑一趟……”送貨員向身旁的天師笑了笑,說道,“本來我們晚上是不送貨的,這個客人非要這個時候……”
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一定要立刻送過來,送貨員今晚值班看守庫房,接到電話和訂單,一開始是拒絕的。
現在誰還敢大晚上出門,給多少錢都不行,結果碰巧有個天師路過,說可以陪他一起。
送貨員很猶豫,又看了眼送貨的費用,于是才勉強同意了。
天師禮貌笑道:“沒關系,應該的。”
兩人沿着空無一人的街道前進,很快來到一棟房子前。
天師停下腳步站在路邊:“去吧,我在這裏等你。”
送貨員點點頭,朝房子大門走去。
他是普通人,沒有修習靈術,看不到房子的外側有一道發光的符陣。
這道符陣防的是怨魂與擁有靈術的天師,送貨員看不見,也就無法接觸,所以暢通無阻地進入。
然而他來到門前,又被另一道符陣擋住,怎麽也無法再繼續往前。
送貨員一無所知,在符陣的影響下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勁,努力伸手想敲門發現敲不到。
這附近沒幾個住戶,他幹脆放下箱子,試着喊道:“連先生?您在家嗎?”
外側路邊的天師安靜看着這一切,時刻警惕周圍的動靜。
房子裏面,南燈正在睡覺。
兔子頭突然睜眼,從枕邊一躍而起。
過了一會兒,南燈動了動,揉着眼睛也坐了起來。
外面的聲音都被符陣擋住,南燈應該聽不見才對,但他隐約間好像就是察覺有人在喊什麽。
他剛從睡夢中醒來,抱起兔子頭迷茫環顧四周。
連譯不在卧室,外面的走廊和客廳也很安靜。
南燈還以為是自己做夢了,再一仔細聽,有個模糊的聲音仿佛從極為遙遠的地方飄進來。
南燈有些害怕,望着空蕩蕩的卧室:“……誰在說話?”
他上一次直接弄碎了連譯設下的符陣,自己卻不知情,現在同樣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兔子頭自告奮勇,想要出去會一會這個人,被南燈死死抱住。
“別亂跑!”南燈抱着它悄悄下床,正打算開燈時猶豫了。
他小聲喊道:“連譯?”
連譯真的不在家,而那個聲音還在響,越聽越像是地底的鬼魂,一邊往上爬一邊在說話。
南燈越發忐忑不安,以最快的速度躲進衣櫃,蜷縮在角落一聲不吭。
門外,送貨員見許久都無人應答,掏出手機聯系客戶。
這麽晚了,客戶也沒睡,通話剛接通了兩秒就被挂斷,随即有一條短信發來。
“沒人在家的話,放門口就行。”
送貨員內心狠狠吐槽,還是無奈照做。
他在箱子上簽了名,放在門口的臺階下方,轉身回到路口。
“好了,可以回去了,”送貨員再次向天師道謝,“太感謝您了……”
天師點點頭,與送貨員一同離開。
他将送貨員送回公司,立即拿出自己的通訊器。
“沒動靜,但房子裏裏外外都有好幾道符陣,普通居民也進不去。”
谷虛收到傳訊,沉着臉:“他把那棟房子護得這麽好,莫非裏面還藏着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
卓清的魂體已經探知不到了,連譯今晚外出去了醫院那邊,他依然将房子保護了起來,連普通人也無法靠得太近。
連譯實力太強,敢直接殺了卓清并囚禁魂體,一點不怕內庭問罪,這會兒又這麽謹慎小心了。
“長老,那要不要白天再去一次?”
谷虛身後的手下正在幫他換藥,一邊提議道。
“不必了,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谷虛冷笑,“等他的罪行悉數公布,一切都會明了。”
手下應了一聲,小心纏好紗布。
谷虛背後的傷到現在都還沒好,用了多少藥都見效甚慢。
從前也沒有誰能從穢首口中逃脫,他算是第一個了,根本找不到相同的病例,不知道還得疼多久。
連日的療傷已讓谷虛消瘦了不少,他忍着疼痛,把通訊器往桌子上一扔。
與此同時,醫院外的法陣還在維持着。
預計的怨魂一共有十八只,全部都是近期因為傳染病死亡的居民。
其他區域也有類似情況發生,不過地府基本只在這片區域出現,大量新生的怨魂只能靠天師和地靈抓捕。
而病症到現在都還沒有确切的定論,也不知道該如何治療。
五只三級怨魂被困在法陣中,嘶叫着攻擊光罩,被拉扯到地府身邊。
翁平然眉間的痕跡越皺越緊:“照這樣下去……”
居民因病死亡,怨魂數量又會大幅增高。
要是無法從源頭控制事态,多少天師都不夠用。
法陣持續了兩個小時,地府終于将所有怨魂吞下,緩緩消失在視野內。
周遭恢複如常,醫院裏也安靜下來。
八卦環極速下墜,在空中劃出一道光柱,停在連譯身側。
事情已解決,他正欲轉身離開,翁平然叫住他。
“連首席,”翁平然打量他幾眼,“見你一面真是不容易,近來如何?”
他來好幾天了,才終于見到連譯。
連譯看向翁平然,冷淡道:“翁長老。”
他以前與翁平然接觸不多,也沒有要和對方敘舊的意思。
而他向來冷漠,對誰都這樣,翁平然也沒有計較,又問:“混沌神在你住處附近現身過一次,之後可有過什麽別的發現?”
連譯回答:“沒有。”
“一點異常都沒有?那只地靈黑貓,去過你那邊嗎?”
“沒有。”
翁平然還不死心,郊外發生過那麽多事,他就不信連譯真就什麽都不知情:“山神呢?也沒有發現任何預兆?”
連譯頓了頓:“為什麽一定要找到山神。”
他語氣未變,依舊平淡又冷漠,仿佛對這件事漠不關心。
翁平然面容嚴肅:“追随侍奉山神,是你我應盡的職責,你進內庭所學的,難道都忘了嗎?”
連譯也不知有沒有聽進去,他移開視線:“我還有事要忙。”
話音剛落,連譯轉身離開,沿途也沒人敢攔他。
翁平然又氣又無奈,搖頭嘆息。
他身後有另一名學生,壓低聲音道:“連首席這樣……想來山神也不會選擇出現在他身邊吧。”
山神憐憫衆生,卻不是随便誰都有機會見到,傳聞中需要絕對純淨善良的品性,為人溫和無私,并擁有對山神的信仰,才會被選中。
雖然傳聞只是傳聞,并沒有什麽依據,但這個說法被絕大多數人認同。
連譯無論哪一點都不符合,他冷漠到近乎冷血,待人疏離,偶爾顯露出更加殘忍與狠戾的一面。
所以即使混沌神出現的地點離他住處非常近,也沒有多少人懷疑他會與兩位神有什麽關聯。
“行了,”翁平然沒有接話,轉頭說道:“去幫你師兄清理善後。”
他身後的學生趕緊應下,去了林玖的方向。
這時,翁平然的通訊器響了一聲,是謝運發過來的一份資料。
他打開查看,臉上表情從疑惑到驚愕。
資料裏是一張地圖,上面标注着目前發現未知傳染病的區域,正好能連成一條線。
而還有一條軌跡一模一樣的線,是連譯近期到過的地方,他在相南殺了卓清,之後一路來到這裏。
地圖的含義不言而喻,謝運想告訴翁平然,突然導致居民死亡的病症,是連譯導致的。
但僅憑這兩條線,并不能當做證據,翁平然眉頭緊鎖,繼續往下翻。
謝運仿佛猜到翁平然會有所疑慮,資料的最後還有一句話。
“天生煞體,做出什麽事來都不意外,此人是個禍患。”
—
連譯趕回住處,看見門口擺放着一個箱子。
他只看了兩眼,确認不是自己的東西,毀掉箱子上貼的地址,用靈術扔到遠處的垃圾桶。
待他開門進屋,來到卧室。
黑暗中的床鋪空無一人,被子淩亂。
“南燈?”
話音剛落,連譯立即感應到衣櫃裏有人。
他快步走近,俯身蹲下拉開櫃門。
南燈果然在裏面,見到連譯出現,鑽出衣櫃撲進他懷裏。
“你去哪裏了?”南燈緊緊摟住他,“我等你了好久……”
“工作上有點事,”連譯解釋了一句,“怎麽不用手機?”
南燈的新手機裏有連譯的電話號碼,有事可以給他打電話。
“我……我放在客廳忘了拿進來,”南燈心有餘悸,“我不敢出去,外面好像有鬼在說話……”
連譯皺眉:“有鬼?”
南燈煞有其事,重重點頭:“小兔也聽見了,但是聲音很小,不知道在說什麽……”
兔子頭從南燈懷裏跳出來,默默回到床邊繼續睡覺。
聯想到門口的箱子,連譯大概猜出真正的原因。
符陣既是保護南燈,其實也算是将他困在房子裏,而兩層符陣已經開始困不住他了,所以他才會聽見符陣外的動靜。
南燈還以為自己撞了鬼,埋在連譯懷裏漸漸放松。
“我明天去買些符咒回來貼在門口,”連譯抱着他安撫,“別怕,沒事了。”
南燈點頭,他這會兒緩過神來,就開始感到困倦。
連譯抱他回床鋪,陪他一起躺下睡覺。
他回來時身上的黑色外套被脫下,南燈靠在熟悉溫暖的懷抱裏,安心閉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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