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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天色未亮楚松便已醒來,這麽多年日日如此。

起的太快,扯到肩膀上的傷口,登時讓他悶哼一聲。但停留只有一瞬,很快他就下地,将土炕上的被褥疊的整齊。

等整理好床鋪後,肩膀上的痛感還是很難讓人忽略,他只能用一只手去整理發鬓,鼻尖漸漸沁了一層薄汗。

晨光微熹,院子裏有了動靜,但楚松并未理會,直到聽見女子的聲音,他忽地全身僵硬。

昨晚他看着隔壁房間燈熄了才脫衣裳換藥,卻不想女土匪竟然推門直入!

少女的視線宛若化成實質,在他身上游走了一圈。楚松每每想到,就會心裏升起一股火氣來。

他閉上眼睛,無聲的背誦書本,片刻後總算是将燥意壓了下去。

張開眸子,眼中一片清明,楚松擡腳朝着外面去了。

隔壁房門開着,院子裏早已不見少女的身影,楚松不甚在意,去水缸旁舀水洗漱。

其實他有日日沐浴的習慣,只是人在匪窩身不由己,只能暫時将就,逃離這裏才是第一。

彎腰洗臉時難免會牽動傷口,他微微蹙眉,只覺得今天格外的疼。楚松沒看見他後肩膀處已經隐隐滲出血色了,但因着褐色的衣物才瞧不出,只暈染開一小塊。

正當他洗完要将洗臉水倒掉的時候,院門砰的一聲響了。

楚松擡頭,便見到三個穿着粗布衣裳的男人大喇喇的進來,其中一個還随腳踢翻了門口的竹籃子。

來人氣勢洶洶,為首的更是唾了一口吐沫,放肆的打量楚松,片刻後陰恻恻道:

“你就是楚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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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人不可貌相,可是這三人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

“是。”楚松應了一聲。

“嘿,大哥,他還敢答應。”後頭一個胖小子湊在為首之人旁邊,大聲道:“大哥,看他人模人樣的,身上肯定有錢!”

楚松皺了皺眉頭,胖小子心道:少主說讓他們三個來欺負楚松,不過不可以太欺負人,又不能不欺負。

這要求着實是難以做到,他們幾個衡量了好一會才拿捏住情緒,興沖沖的過來“欺負”楚松,一會等楚松求饒的時候,少主從天而降英雄救美!

少主說了,事成之後下次下山買東西帶他們去!

天大的報酬啊,他們可得好好幹這一票。

倒地的竹籃子咕嚕嚕滾到胖小子腳下,他還欠欠的蹬了一腳。

“扶起來。”那個叫楚松的忽地開口。

胖小子哈了一聲,看吧,他就知道他害怕的求饒,他……

等等,“你說什麽?”

剛洗過臉的少年眉眼昳麗,面若冠玉,俊美的模樣即便遠在樹後的靈兒也看的癡迷不已。

她又想起昨晚了。

看他文文弱弱的一介書生,卻不想脫了衣裳全是勁瘦的肌肉。

靈兒長在山寨裏,自小認識的人都是王七葛三之流,不說五大三粗吧,也稱得上粗魯豪放,唯有楚松,既矜貴又文雅,是靈兒從來沒見過的那種男人。

看着看着,靈兒覺得有點不對勁。

“王七,你确定吩咐好大壯他們了?”

大壯就是三人之首,王七早就耳提面命說了好幾遍,甚至在方才還演練了一次,保證萬無一失。

“少主放心,等大壯呵斥一聲時你就跑出去,要以一個救世主的形象出現在楚松面前,保管他這輩子都無法忘記你。”

靈兒蹙了蹙眉,總覺得這句話聽起來怪怪的。

他們就藏身于樹後,能将小院裏發生的事情看個大概。就見大壯彎腰不知道在做什麽,而楚松似乎在說話,另外兩個去踢凳子了。

很好,王七捏着的拳頭松了不少。對,就是這樣,想必那書生定然怕極了,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啊!”就聽大壯喊了一聲,靈兒當即蹿了出去。

她有功夫在身,自然行動迅速,幾個眨眼間就來到了院子裏,直接奔着楚松去,擋在他的面前大喝一聲:“誰都不準欺負他!”

喊完之後,院子裏安靜的針落可聞。

靈兒低頭,和跪在地上的三個小弟對上視線。

“你們?”

三個小弟滿臉淚痕,尤其是最前面的大壯,涕淚橫流,咧嘴哀嚎道:“少主,我不能幫你了,我要回家孝敬我娘。”

靈兒疑惑的啊了一聲。

後頭兩個也哭唧唧的道:“是啊少主,多虧了楚公子提點,我才意識到這麽多年愧對父母恩情,爹娘為我付出太多,但我卻荒唐度日,少主,從今天起我要勤奮練功,去考武狀元!”

靈兒:“……”

“等等,哎,你們三個先別走,哎!”

三個小弟起身後朝着楚松一拜,迅速離開了,連靈兒的呼喊聲都不理。靈兒摸不到頭腦,不明白發生了什麽。她轉過身看向楚松:

“你和他們說什麽了?”

少女今日換了那身緋色的衣裳,如同一團熾熱的火焰似的無法讓人忽略。她身上總是帶着一股淡香,不是胭脂水粉的味道,是更加清淡讓人心曠神怡的香氣。

方才她沖過來的太快,楚松來不及反應,此刻他後退一步,這才覺得鼻尖萦繞的淡香散了不少。

“沒什麽,幾位好漢說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啊?”

第一招,美救英雄,失敗。

.

靈兒略顯沮喪,王七比她還受挫,手上捏着一根狗尾巴草拽來拽去,嘀咕道:“他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山寨上的人都是土匪和其家人,自然都不是什麽善茬。雖然這些年因為一些原因寂靜下來,但血脈裏的嚣張還在的。

尤其是大壯他們幾個,王七聽他爹說過,他們祖上都是土匪,世世代代傳承下來兇悍的像是野獸,就連他也要避其鋒芒。

要不是擡出靈兒的名號,大壯他們也不可能來幫忙。

那麽問題來了,楚松是怎麽讓那幾個悍匪痛哭流涕的?

王七懊惱的嘆氣,幾次之後,旁邊的靈兒先受不了了。

“你出的什麽馊主意,一點用處都沒有。”

王七苦着臉,不過他這人不會輕言放棄,于是道:“沒關系的少主,我們再想旁的法子。”

王七和葛三開始滿山寨的搜羅話本子,靈兒手頭也有幾本,不過她留下來兩本說自己也研究研究。

一個上午過去了,靈兒看的頭昏腦漲。

她本就識字不多,這些小字聚在一起像是小螞蟻似的,看了一會甚至覺得在她眼前晃來晃去,晃的她腦仁都疼了。

晌午時葛三來送的飯。

“都是些家常便飯,你吃,若是不夠還有。”

一碗糙米飯,一碗炖菜,上頭照例撒着添香的蔥碎。

“差點忘了,你不喜吃蔥,喏,這個給你。”

靈兒手腳麻利的将她那碗蔥花少的給楚松,和他換了一下。

飯菜不算是家常,至少楚松長這麽大都不曾吃過如此簡陋的餐食。哪怕在書院裏,食堂的廚娘也會做上五六道菜品供他們挑選。

但是處境如此,容不得他選擇。幸好碗筷都是幹淨的,且菜品做的還算可口,楚松勉強吃了一些填飽肚子。

想要逃出去只能靠自己,沒有體力不行。

下午靈兒繼續和話本子做鬥争,不過看了會她就躺在炕邊上睡着了,以至于楚松在門口敲了三聲她才喊了聲進。

“門開着你直接進來就成。”靈兒打了個哈欠,“王七和葛三他們來都直接走進來,從來不敲門。”

楚松滿臉不贊同,本就男女有別,又怎好如此莽撞。但一想眼前人是個女匪,楚松擰着的眉毛松散開。

她去自己房間都沒敲門,想必山寨風氣就是如此。

“姑娘,可否有筆墨借用”

靈兒問:“是要讀書寫字嗎?”

楚松點頭,道:“已經荒廢了兩日,不可再虛度光陰。若是姑娘肯讓我下山最好不過,家裏文房四寶齊全,翻閱書籍也方便。”

這人日日都要提一次放他走,靈兒不傻,只當沒聽見後頭那句,于是道:“有,不過得找找。”

她的房間陳設少的可憐,楚松看着她從犄角旮旯裏掏出一個小木箱,裏頭除了幾本發黃的書籍外,還真有筆墨紙硯。

“這些夠用嗎?”

“夠的,多謝姑娘。”

靈兒笑吟吟:“你們書生都是這般客氣嗎?”

靈兒只是随口一問,可在他這有嘲諷之意,楚松擡眼看她,只淡淡嗯了一聲就轉身走了。

回到隔壁房裏,屋裏沒有地桌,他只能盤腿坐在土炕上。硯臺品質極差,但能用他就知足,甚至毛筆損壞他都能接受,只要能寫字就可以。

遒勁的字跡展現在紙上,楚松浮躁的心沉穩下來,漸入佳境後甚至忘了身處何處,眼前只剩下力透紙背的字跡。

但——

吱呀,房門被推開的同時伴随着幾聲叩門聲。楚松擡眼,就見緋衣少女捏着一本泛黃的書籍,笑吟吟的道:

“想問你幾個字。”

她手裏正是之前見過的無封面的書籍,也不知是什麽書。不過讓楚松稍顯詫異的是,她竟然如此好學。

不等楚松說話,靈兒自顧自的走過來,拿過他手邊的毛筆開始寫字。

少女半跪在土炕上,高高梳起的馬尾垂在肩上,将她半張臉遮住,讓人的視線忍不住凝聚在她濃密的睫毛上。

精致挺翹的鼻子下紅唇微抿,似乎在于什麽困難做鬥争。

“好了,這個字念什麽?”

直到靈兒越過桌子湊過來,楚松才回過神,不自在的摸了下鼻子。

“咦,你耳朵為何紅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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