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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眼前一片混沌，霧氣濃重，将季夏包圍，他四處張望，卻什麽都看不到。

耳邊，若葉的聲音越來越模糊：“季夏哥哥，我走了……”

“若葉！”

窗外下着瓢潑大雨，一道炸雷劈裂，将季夏驚醒。

不眠不休照顧了若葉三天三夜，季夏終是沒撐住，趴在若葉床邊睡着了。

季夏緊握着若葉的手，掌心的濕漉自然也沾到若葉手上，他起身用熱水打濕了毛巾。狂風肆虐，吹斷了頂窗木，季夏将窗戶鎖死，雨打窗戶發出咚咚雨聲，似有千軍萬馬奔來。房中燭火搖曳，似乎随時都有熄滅的危險。

他拿着熱毛巾望着窗戶發起了呆，突然似想起什麽，轉身回到床邊，小心翼翼幫若葉擦拭着，動作輕柔，生怕一不小心将其弄醒。

若葉指尖微動，季夏停下手中動作，床榻上的人兒睫毛微顫，慢慢睜開了眼睛，布滿紅血絲的雙眼給瘦弱的臉龐又增添了幾分虛弱。

“弄醒你了？”季夏擡眸，眼中情緒複雜。

若葉輕輕一笑：“醒了有一會兒了，見季夏哥哥睡着了，我怕吵醒你，便閉眼躺着。”

若葉昏睡了三天，幾乎沒有進食，季夏見她醒了，忙道：“我讓廚房熱着粥，既然醒了，就吃點吧。”

“我不餓。”若葉攔住了季夏。

“不餓也得吃一些，就吃一點，好嗎？”他像哄孩子一般輕言。

若葉見他這副模樣，終是點了點頭，不過，她才吃了幾口，就咳出一口血，吓得季夏險些将粥灑了一地。

半晌，若葉的氣息漸漸平穩，咳嗽聲也停了，季夏握着她的手問道：“你這病是如何得的？怎麽從來沒聽你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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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葉靠在枕上，望了望青紗帳頂：“我這不是病……”

不知是不是幻覺，季夏覺得眼前的人兒變得有些缥缈，他心頭一緊，一把将若葉抱在懷裏，若葉的頭輕輕在季夏懷裏蹭了蹭，這大概是她最後一次如此親近季夏了吧，她低低咳嗽了兩聲道：“想不到離別來的如此之快，果然，話本子裏說得對，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季夏哥哥，我要走了……”

季夏一把将若葉抱入懷中：“不許亂說，什麽走不走的，等你病好了，你要走去哪裏，我都陪着你去。”

若葉笑了笑：“荒島上所有的東西，凡是離開荒島，不久後就會消失不見，只是我沒有想到，這一日來的如此之快。”

季夏摸了摸若葉的頭，沒有發燒啊，是病糊塗了嗎？怎麽在說胡話。

若葉知道季夏不信，微擡指尖，指了指床尾虛弱的屁兒紅：“是我害了它，我不該帶它出來的。”

季夏回想起跟若葉相處的點滴，似乎有些相信了：“那你消失不見了以後會怎樣，回到荒島嗎？”

若葉淡然一笑：“回到荒島？應該是不可能了。”

她體內的靈力正在以一種詭異的速度消失，她已經沒有能力快速回到荒島。

被褥被季夏捏地有些變了形，若葉握住他的手：“其實，我還有一事騙了你，我活了好久好久了，按照你們人的算法，我都可以做你太太太太……”她咳出一團深色的血塊：“奶奶，你怕不怕？”

窗外一聲驚雷，季夏抱緊了懷中人兒：“別說了別說了，你好好休息，我不管你是人，是仙，是鬼，我季夏喜歡的都只是你，我現在就帶你們回荒島，現在就出發！”

“來不及了，季夏哥哥，跟你在一起的這段日子是我過得很快樂的時光，你帶我吃了好多好吃的，見了好多沒見過的，若葉很開心，咳咳……那夜，我在海邊發現了你。”若葉伸手摸了摸季夏的眉眼：“我當時糾結要不要救你，娘親說，外面好多壞東西，他們窮兇極惡、作惡多端，我想，這麽好看的男孩子，應該不會是個壞東西，便用靈力把你救回，你也沒有令我後悔。

“你還記得嗎？你在荒島問我許了什麽願望，我想，我現在告訴你了，我希望能和你看一輩子星星。一輩子可以很長，也可以很短。在遇到你之前，我以為我的一輩子會很長，長到漫漫無期，長到毫無波瀾，遇到你之後，我的人生才泛起漣漪，有了激蕩。”

季夏沙啞着嗓子，臉上不知何時濕成一片：“你再說胡話，我就要生氣了。”

季夏想要将紅繩給若葉戴上，後者手臂一軟，摔在床褥上，季夏覺得懷中人兒晃了晃，發出盈盈光澤，季夏大驚，整個人爬到床上，将若葉抱得更緊。

床尾，屁兒紅的身影晃了晃，随時都有消失的危險。

如果說适才季夏覺得若葉只是在說胡話，那麽此刻，他就真真切切信了她的胡話。

窗外雨聲驟然停止，院子裏死一般的沉寂，若葉的世界正在一點點變模糊，上方出現一紅一白兩道光影，若葉暗嘆自己真的要離開了。

“若葉……若葉……”季夏口中嗫嚅，心如刀絞般疼痛，似乎有人要将他的身體掏空。

若葉消失了，季夏眼裏的光也消失了。

床上，只剩下季夏一人，他的身子抖的厲害，右手停在空中，白玉吊墜左右搖擺，兩個小人兒肩并肩坐着，看起來是那麽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