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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周五。
起床後,紀梧看着只能說是有一些淩亂的床鋪,腦子裏想要不然今天就算了,
昨天剛過完生日,她該給自己一個生日禮物的。
在床前駐足許久,紀梧才走出房門,臨出去前頻頻回頭,看向她沒有被收拾齊整的床鋪。
這一糾結,竟然糾結了近一個小時。而紀梧對這些,毫無所覺。
出去以後,紀梧看到曲米站在廚房,正在往鍋裏面放雞蛋。
“不好意思,我起晚了。”紀梧先洗了下手,然後就要過去幫忙,“我來吧。”
“沒事,煮個雞蛋我還是可以的。”曲米說:“你快去洗漱。”
紀梧看她拿着鍋蓋擋在身前,一臉英勇就義的模樣,一時有些擔心。
曲米催她:“快去。”
紀梧想了想,提醒道:“鍋裏面只要沒有油,不會炸起來的。”
曲米于是把鍋蓋放下,“好的,我知道了。”
紀梧見她實在不需要自己幫忙,就離開這裏去了衛生間。不多時,曲米在外面問:“紀梧,我們今天早上就吃雞蛋和包子好不好?其它的我做不來。”
紀梧笑了笑,在裏面回答她:“好。”
想了想又補充道:“明天我們吃大餐好嗎?”
“好!”曲米愉悅的聲音傳進來。
洗過臉後,紀梧透過鏡子看自己頭上的疤,大約三分鐘後,她擡手摸了上去,只是剛一觸碰到,她就像是被燙到了一樣松開了手。
護膚工作,整理頭發,紀梧一項項地按順序做,全部完成以後走出了衛生間。
劉海還是厚重地蓋在額頭上面,仿佛那道疤,從未存在。
吃了早飯,紀梧出門上班。
電動車還沒來得及買,紀梧仍舊需要坐一天的61路公交車。
在等車的時間裏,紀梧內心惴惴不安,她知道這是為什麽,但她不想去管。
這感覺越來越強烈,終于在61路公交車過來的那一刻,徹底爆發。
紀梧發了瘋一樣跑回小區,打開房門,一步不猶豫地沖進自己卧室,包都沒來得及放下,就去把床鋪整理整潔。
“被子疊成四方塊放床腳,枕頭拿過來壓在被子上,床單要拉拽平整不留褶皺。”
與往日不同的是她這次口中不斷地重複這句話,像是被魇住一樣。
等到她做好一切,拿出手機來拍照的時候,她習慣性地去笑,卻透過手機屏幕看到了一個人。
那人發絲淩亂,滿臉慌張恐懼,看上去十分吓人。
雙手在顫抖,手機在這樣的情況下亦随之顫抖,連帶着屏幕裏面的那個人也在顫抖。
紀梧看着看着,突然猛地把手機摔到了床上。然後她慢慢挪到床邊,低下頭捂住了臉。
不發出一點聲音地哭泣,紀梧很擅長這樣。
哭了約莫十分鐘,紀梧把手機裝進包裏面,重新扯平整被自己坐亂的那一塊地方,面無表情地又拍了一張照片。
如果不是眼角還紅着,幾乎看不出來她剛剛哭過。
紀梧進了衛生間,再出來時,光鮮亮麗。
她回憶着曲米說過的話,嘴角上提,露出一抹笑,把剛才那個與舊時光裏一模一樣的紀梧打碎藏起來。
這天自然是遲到了。
公交走了,早高峰又不好打車,等紀梧到達南山墓園的時候,她已經遲到了十五分鐘。
工作地的性質原因,這裏的工作人員很少,約束也沒有很大。
紀梧站在保安室的窗口前要去打卡,被保安看了一眼。
被那道目光注視,紀梧本能地轉身想跑,可身體記憶不給她這個機會。
她僵硬地站在這裏,雖然慌張,可她一貫的面無表情,倒也讓人看不出來什麽。
保安笑着說:“進去吧,這裏白天就咱們兩個人,打不打卡的意義不大,我還給你記滿勤。年輕人在外面讨生活,不容易。”
盡管沒有表現出來,但紀梧知道自己是松了一口氣的,她張口,說:“謝謝叔。”
保安笑着揮了揮手,“進去吧。”
“可以不給我記滿勤嗎?”紀梧突然道:“還記作遲到。”
“什麽?!”保安突然升高的嗓門明顯表露出他的震驚。
紀梧重複道:“可以不給我記滿勤嗎?”
保安撓撓頭,不确定地問:“你沒和我開玩笑?”
紀梧點頭,說“是”。她給保安在窗臺那裏放下一塊巧克力,很用心地說:“謝謝。”
轉身離開後,她聽到保安小聲嘀咕着說:“現在年輕人都這樣的嗎?上趕着找罪受?”
紀梧腳步停頓一瞬,然後堅定地繼續往前走,像是背上大山終于落下,可以不再顧忌良多。
她沒有找罪受,只是讓自己在應該的時間節點,得到她應該承受的懲罰。
保安在她身後,原本坐着的身體變成了站着,他總覺得,那孩子被記了遲到以後,看上去還挺開心。
他是不理解為什麽了,搖搖頭,擡手摸上那塊巧克力。保安看了一眼,是他三歲小孫女愛吃的牌子,沒吃過這東西的他試着拆開吃了一口。
然後他整個人被苦得睜不開眼,好容易咽下去後,剩下那半塊他是怎麽都不敢吃了。
回去得問問,那麽大點兒的小孩子怎麽這麽能吃苦的。
一天時間很快過去,紀梧乘61路公交回家。
上車以後,她看到司機在對她笑,于是她主動說:“阿姨好。”然後給了她一塊巧克力。
下車的時候她原想打聲招呼,最後還是沒有。
車上的人太多了,她擠下車本來就很困難,更何況司機被人群擋住,她站在門口的時候往裏望,根本就看不到司機的一點身影。
最後紀梧站在地上,看着後車窗碩大的“61”紅牌子,說了一句“謝謝”。
今天明明也沒有做什麽,但紀梧整個人都很疲憊,只想早點回家睡覺。
想是這麽想,但紀梧還是提起勁兒又去了那家甜品店。
紀梧巡顧四周一圈又一圈,終于确定昨天接待她的那位服務員不在。
看在又有人朝她走來,紀梧趕緊離開。
如果這人問她要買什麽,她是拒絕不了的。
她今天剛被記了遲到,雖然不知道要扣多少工資,但謹慎一點,有些錢還是能省就省。
回去的時候曲米還沒回來,紀梧便沒進房間,捧了一杯水卧在沙發上面發呆。
将水喝完以後,紀梧閉上眼靠在沙發上面休息,她覺得自己的腦袋很重,像是被人灌了沙子。
這是她睡過去前最後的意識。
明天休息,曲米所在的部門今天組織了團建,回來的時候已經快十二點了。
她提前給紀梧發了消息,告知對方自己今天會很晚回來,卻沒想到還是在推開門的時候看到了在沙發上的紀梧。
這感覺很溫暖,曲米放輕步子走到紀梧身邊,想要把她喊醒,“紀梧,我回來了,回房間睡覺吧。”
但紀梧只是皺了皺眉頭,并沒有清醒過來。
曲米蹲下來,戳了戳紀梧的肩膀,紀梧又皺了皺眉,仍舊沒有醒過來。
曲米這才察覺異常,她扶着紀梧的身體讓她坐起來,紀梧卻突然開始小聲地哭,嘴裏細碎地說着:“不……”
至于是“不什麽”,她一直沒有說。
曲米聽了一會兒,覺得她是等不到紀梧自己醒過來了。她急忙拿出手機,撥了一個電話。
再醒過來的時候,周圍彌漫着消毒水的味道,紀梧臉色突變,眼睛瞪大到極致,身體開始控制不住地顫抖。
曲米感覺到身邊的人有動作,驚喜道:“紀梧寶貝,你終于醒了。”然後又問:“還是難受嗎?是冷還是怎麽樣,你現在一直在發抖。”
聽到是曲米,紀梧身體的顫抖慢慢停了下來。她開口時候聲音有些啞,“我沒事。”
想到自己的顫抖确實需要解釋,她只能承認,“是有一點點冷。”
曲米從來醫院以前收拾的包裏面拿出一件外套,給她蓋到身上,“馬上就好了,輸完這瓶我們就回去。”
紀梧清醒了一點,問:“我們怎麽在這?”
曲米突然有些生氣,說:“你發燒了自己都沒有感覺嗎?我回去的時候你人都燒迷糊了,叫都叫不起來。”
“對不起。”紀梧最先想到的就是道歉,然後問:“我們怎麽過來這裏的?”
曲米要帶她過來,肯定不太容易。紀梧知道自己這話問得多餘,但還是想知道自己在這件事情上面欠了她多少。
“說什麽對不起,我都懷疑是不是因為你整天要做我們兩個的飯才把自己累病了。”曲米說完這個,又回答紀梧的另外一個問題,“我給我哥打了電話,他帶我們過來的。”
紀梧眼神在四周瞥了暼,沒有看到有哪個人像是的,于是她道:“麻煩你們了,幫我和你哥哥說一聲謝謝,有機會的話邀請他來家裏吃飯。”
曲米:“好的,不過我哥還沒走呢,等下還要送我們離開。他剛去洗手間……來了!”
曲米給她指了指正在朝她們走過來的一個男人,然後告訴她:“我哥叫曲棋,你直接喊他名字就好。”
曲棋走到他們面前,紀梧擡眼往他那裏看了一下,聲音又啞又澀:“大晚上的麻煩你送我過來,謝謝。”
“沒事,平時也多虧你照顧曲米。”曲棋把剛買的礦泉水擰松遞給曲米,叮囑道:“用瓶蓋給你朋友喝,不要喂太多。”
曲米點頭,然後開始準備給紀梧喂一些水。
曲米旁邊的位置上放着她帶過來的包,曲棋就把目光投到了紀梧身邊。
只是剛往那裏看了一眼,他就移開了視線。最後還是坐到曲米旁邊,只是将包放到了自己身上。
曲棋拉開拉鏈翻了翻,翻出來一個帽子,他遞給曲米,“你朋友出了太多汗,容易受涼,把這個給她戴上吧。”
曲米接過來,要把帽子罩到紀梧頭上的時候,發現了怪異之處。
紀梧的頭發被汗浸濕,一縷一縷地分開來,下面的疤痕無處藏身,大喇喇地露了出來。
曲米粗略估計了一下,大概有三厘米。
很長。
她扭頭看了曲棋一眼,曲棋什麽話也沒有說,擰開礦泉水瓶喝了口水,對她點了點頭。
曲米把帽子給紀梧戴上,又着重将帽檐往下面壓了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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