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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

曲米收到紀梧消息的時候在早餐店，看清楚那串文字的時候整個人都氣炸了，她着急忙慌付了錢，抓着老板遞給她的豆漿油條就開始往家裏跑。

等她大喘氣打開屋門的時候，看到了非常怪異的一幕。

不久前還一定要她搬走的曲棋系着圍裙在廚房做飯，旁邊還站着紀梧正在給他遞勺子。

廚房門是磨砂制的，斜對着大門。兩個人的身影被虛化，曲米看到曲棋朝着紀梧那邊稍微偏了偏頭，嘴唇張合，不知道在說什麽，而紀梧，聽完後點了下頭。

曲米慢慢走進來，恍惚覺得那很溫馨，甚至要讓她忘記自己這麽着急趕回來是為了什麽。

她關上房門，換了鞋子，将買來的早餐放到餐桌上，才想起來曲棋今天沒幹人事兒！

害怕吓到紀梧，曲米沒有直接拉開廚房門，而是先敲了敲，然後才拉開。

廚房內的兩人同時扭頭看她，曲米笑眯眯走進去，将紀梧拉到自己身邊，同時狠狠瞪了曲棋一眼。

“紀梧，你去休息。”曲米柔聲說：“我買了早餐，你可以先吃一點點墊墊肚子，等會兒再吃其他的。”

曲棋插嘴：“你買的東西不适合她一個生病的人吃。”

曲米又瞪他一眼，但又知道自己在生活上面實在太過廢柴，于是也不懷疑曲棋是在诓人，拉着紀梧回了她的房間，讓她歇下。

紀梧本想說自己已經沒事了，但想到曲米或許是有話要和曲棋說，就老老實實待在房間。

曲米回到廚房，聽到曲棋一邊叮叮當當擺弄鍋勺一邊說：“給你做了蒸蛋。”

曲米的脾氣瞬間就發不出來了，她吸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謝謝哥。”

曲棋扭頭睨她一眼，“這就完了？就一句謝謝？”

曲米知道他說的是什麽意思，堅決道：“我沒錯。”

“嗯。”曲棋邊打雞蛋邊道：“錯的是我，對不起。”

他語氣不似揶揄，曲米很是意外，又聽曲棋道：“你說得對，你長大了，不應該總是管着你的。”

曲米感動極了，眼眶開始酸澀，沒等眼淚落下來曲棋又說：“我問過了，紀梧說她有陰影，但沒說對什麽有陰影，只能确定她不會對你造成危險。不過你平時也注意一點。一是保護自己，二是別刺激到她。”

“刺激多了，她可能會脫敏，也可能會加重病情。”  他把收拾好的雞蛋放到蒸屜上，說：“其實我比較建議她去看心理醫生，但國內目前的形勢有些失衡，靠譜的心理醫生收費太高，不是她一個剛畢業的人能負擔的。如果她家人在可能會好一些，你有見過她家人嗎？”

曲米沒有，甚至也沒有從紀梧口中聽到過關于她家人的只字片語。

這情形其實是有些奇怪的，她和紀梧的接觸不算少，但對她的家人竟然完全沒有一點印象，甚至連她老家在哪個省都不知道。

她把這情況同曲棋說了，曲棋洗碗的動作頓住，水流聲嘩嘩地響。

“那你就別管了。”曲棋重新将碗放到水流下面沖去泡沫，連貫的水聲被截停，他說：“本來也是紀梧的事情，我們不好幹涉太多……她的年紀，似乎比你還大兩歲。”

曲米第一反應是不想聽曲棋的，轉念一想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

她們是朋友沒錯，但僅僅才認識了三個月，紀梧明顯不想說出太多關于過往的事情，曲米擔心自己的關心會變成紀梧的壓力，最終适得其反。

吃飯的時候氛圍還好，紀梧和曲棋話都不多，曲米一個人說得興致勃勃，那兩人便偶爾笑笑，點一點頭，或者給出音量很輕的一個字符作為回答。

曲棋做了蛋餅、辣椒餅，看上去不錯，可惜紀梧不能吃——曲棋只給了她白水煮蛋和白粥。

蛋餅和辣椒餅放在桌子中間，其實也沒什麽特別，但紀梧想起了奶奶做的辣椒餅。

老人家不舍得放油，做的餅就容易糊鍋，紀梧不挑食，可奶奶不舍得給她吃焦黑的那些，在出鍋的時候就将所有的餅切好分裝，把那一份看上去好看的給紀梧。

似乎是注意到紀梧的分神，曲棋出聲打斷了曲米的話，“粥還可以嗎？”

意識到是在問自己，紀梧回神，用勺子舀了一勺送進嘴裏，似乎是認真地品味過後才回答：“可以的，謝謝。”

曲棋看着她已經被吃了一半的粥，不是特別理解她的思維模式——難道她剛才吃了一半，根本沒有去吃味道嗎？

還是說……自己這次慘遭滑鐵盧？

他自己喝了一口粥，覺得并沒有，最後歸結為白粥本來就沒有味道，紀梧又剛發過燒，才有了現在這樣的情況。

“這兩個餅也是比較不錯的。”曲棋說：“還有曲米現在在吃的蛋羹，都是我從她小的時候就開始做的，比較熟練，下次有機會做給你吃。”

曲米也忙在一旁附和：“是的！這幾樣東西我從小吃到大還沒有厭倦，證明曲棋做得不錯！”

曲棋斜她一眼，“沒大沒小。”

“謝謝。”知道他只是在說客套話，紀梧也沒往心裏記，但不知怎麽突然想到，她問：“你們關系一直都這麽好嗎？”

“也沒有，偶爾詐屍了會聯系一下。”曲棋面無表情道：“昨天晚上是曲米畢業後第一次聯系我。”

曲米扭頭，嚷道：“幹嘛？你看我看了這麽多年還沒煩嗎？我這不是為了讓你耳根清淨清淨？再說回家吃飯的時候又不是見不到，我為什麽要浪費自己發瘋的時間跟你維系感情啊？”

曲棋啧了聲，對紀梧控訴道：“看到沒，這沒良心的，得虧沒聯系我，不然我可能早就被她氣死了。”

紀梧突然笑出聲，連她自己都意外到吓了一跳。

“對不起。”她忙解釋道：“沒有笑你們的意思，只是覺得你們的感情很好，相處模式很歡樂。”

“知道。”曲米眨眨眼，用有些惡心的黏糊糊的語氣說：“不用道歉，我知道我們紀梧寶貝才不會笑話我的啦！你又不像我那個混蛋哥哥，每天就想着怎麽欺負我。”

“混蛋哥哥”曲棋：“……”

“看到了嗎？”曲棋忽略掉紀梧給他的奇怪的感覺，看着她的确是很愧疚的樣子，努力活躍氣氛，說：“到底誰欺負誰？”

他一本正經地說：“我總是在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就搖身一變成了‘混蛋’。”

他這話是在說曲米，可聽到紀梧耳朵裏就變了味道，她想起來那個壯漢在制住曲棋時說他是“變态畜生”，這是比罵人“混蛋”還要難聽的。

但如果不是因為她不讓曲棋進來，就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紀梧低着頭道歉：“對不起。”

曲棋不明所以，雲裏霧裏地想了一圈，還是沒有想到原因，他問：“紀梧，你道什麽謙？”

他這時還疑惑着，說話時聲音不自覺沉下去。紀梧聽完，瞬間騰一下從椅子上面站起來，腿狠狠撞到桌角，但她好像沒有痛覺一樣對自己的腿不管不顧。

她站直身，彎下腰鞠躬，整個人被輸入了某種程序一般，一遍遍地重複：“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紀梧。”曲棋詫異地喊她名字，不想紀梧聽到以後反應更大，說“對不起”的語速更快，像是有人在喉嚨裏面趕着她一樣，同時還擡起雙手，交錯着，緊緊抱住了自己。

“曲米！”曲棋不敢再說話了，他放下碗筷，小聲對曲米道：“抱住她！”

曲米從驚異中回過神，繞到紀梧身後抱住了她，又小聲喚她名字，“紀梧……紀梧……”

紀梧很快就恢複正常，又變成原來溫溫吞吞的樣子，她身體打着顫，拍拍曲米的手臂，聲音抖得快要聽不清楚，“曲米，放開我吧。”

曲米松開她，紀梧說了句“抱歉，我失态了”，然後轉身要回房間，剛走出兩步又回來，捧起那碗白粥将粥喝了幹淨。

她雙手撐在桌板之上，低着頭看着被她剝得還算完整的半個雞蛋殼，說：“很好吃，今天謝謝你，我現在有點不舒服，下次有機會的話請你吃飯。”

曲棋聽完本想回應一聲，想了想還是作罷息聲，也不管紀梧能不能看到，點了頭。

紀梧又對曲米說：“今天中午你自己找點東西吃吧，我可能會睡一整天，不出房間，也做不了飯，可以嗎？”

曲米忙道：“可以，你不舒服了就喊我。”

“謝謝。”

紀梧腳步飛快地離開，曲棋看着她關上房門，無聲思考了一會兒，然後問曲米：“你真的不搬走嗎？”

曲米扭過頭，擰着眉毛看他，曲棋又說：“這是今天的第二次了，你一個照顧自己都費力的人，你覺得你真能幫助她嗎？”

“甚至在她離開之前，她還要确定你中午吃飯的問題。”曲棋問：“如果她以後都這樣，你怎麽辦？”

“車到山前必有路。”曲米神情是曲棋很少見到過的認真，“我真的很讨厭搬家，想找到紀梧這樣的合租室友也很不容易，我和她住在一起很舒服，至于吃飯，我可以點外賣。”

“我幫你搬，你住到我那裏，不需要你動手。”曲棋說：“你就不是會照顧別人的人，那很累的。這麽說吧，你小的時候我帶着你，無數次都想把你綁在椅子腿上面……”

曲米無語，然後說：“和你住在一起也不是不行，可将來有一天，你有了女朋友或者我有了男朋友怎麽辦？”

曲棋一下子就說不出來話了。

曲米繼續道：“對于現在的生活狀态，我很滿意。”她收拾了自己和紀梧的碗筷，走到廚房，将碗筷放進水槽，在水聲中對曲棋講：“至于照顧人，總歸是需要慢慢學的對嗎？而且紀梧好像也不是很想被我照顧，要不然就不會直接回房間。”

曲棋看着她熟練的洗碗手法，錯愕不已。

他記得，曲米之前從不會洗碗。

不管是主觀上的假裝不會，還是客觀上的就是不會。

所以，是紀梧改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