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火鍋

火鍋

“抱歉，剛剛我耽誤了。”

怎麽老出這樣的事情，她又一次遲到了。

邁巴赫車身寬敞，座椅也很舒服，她下意識地拉過安全帶，輕輕扣上。

“我看到了。”

“高芸與你說些什麽？”

賀斓一只手搭在方向盤上，一面側頭看她。

車內照明燈的光線非常明亮，與地下車庫的幽暗形成強烈的對比，明晃晃的光芒落在賀斓的眉眼間，她都能清晰地看見他根根分明的睫毛，這雙眼睛看着她，含着笑意。

“也沒什麽……”

“就是閑聊了兩句。”關乎名譽的私事，她不太方便細說。

賀斓沒有再繼續多問下去，而是問起了她租房子有什麽好的建議。

這個問題其實嚴馨昨天晚上想過的，她給他推薦了可供選擇的幾個區域，因為下班之後人家中介也都關門了，所以現在只能先過去那個地方看一看，權當先了解這個城市。

到底是百萬豪車，嚴馨明顯感覺座椅都讓人覺得不一般。

随着車輛的啓動，車內的自動香氛系統散出淡淡的清香，令人有些迷醉。

“你家住這麽遠，為什麽不開車？”賀斓将車駛出地下車庫。

冬日裏的夜晚來得很早，這會兒出去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路燈點綴着城市的夜晚，像是星子一樣璀璨奪目。這個點過了下班高峰期，路上的車也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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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來你別笑我。”

嚴馨撓着膝蓋上雙肩包包上的小熊挂件。

在賀斓轉頭瞧了她一眼後，她略微羞赧地說道：“我還是個純新手，每次開車都挺慌的，而且我上班那條路經常堵車，堵車就找不到車位，所以我通常還是喜歡坐地鐵。”

“多開開就好了。”

“熟能生巧。”遇到紅燈，賀斓停下來。

“唔。”

“是啊，等有機會再多練練吧！”

賀斓原本想說，下回我陪你練，想了想，未免太着急，又把話給咽下去了。看到小姑娘不自在地坐着，他打開了車內的音響，但是特意調低了聲音。

“其實我才來過兩次蘇城。”

“能夠感覺到這個城市很繁華，發展得挺好。”他将話頭遞給她。

“也是這幾年發展起來的。”嚴馨便與他講了講蘇城這幾年飛速的發展。

不知不覺，他們已經到了嚴馨所說的城區了。

入目所見，一大片高樓林立，嚴馨示意他将車子停在路邊的免費停車位上，帶着他往前走了幾步——告訴他這個位置是中心住宅區，小區還算是比較高檔，東邊是蘇大的醫學院，西邊兩公裏有別墅區，喜歡熱鬧點的可以租住在後面的這一片小區，喜歡幽靜一點的可以選擇西邊，最重要的是，這裏離上班的地方不堵車的話只有十多分鐘的路。

又往別的繁華的地段看了看，不過那邊路是遠了點。

有了些眉目，兩人往停車的地方走去。

這樣一輛邁巴赫停在路邊上，引得路人頻頻回頭，想着到底是哪位大老板的座駕，這麽高大上。

在見到他們并肩過來之後，路人的目光又在賀斓的身上流連了幾圈，他的相貌和氣質自然而然吸引了很多年輕女孩子。不過賀斓沒理會路人的目光，親自給她打開副駕駛車門，不止路人驚詫，嚴馨自己都怔了怔。待她坐進去，他才上車。

“有沒有什麽吃飯的地方推薦？”他忽然問道。

“吃飯？”嚴馨愣住。剛剛他給她開車門的事情，已經足夠她心亂的了。

“總不能讓你餓着肚子陪我跑一趟。”咔嗒一聲，賀斓順手扣上安全帶，微笑着看向她，“剛好我也餓了，你是本地人，你挑一個地方。”

嚴馨本想婉拒了這頓飯，可見到他眼眸中閃爍的期待，她心軟了下來：“好吧，那我想想……唔，要不就去中心路的川渝火鍋吧！”

“好，你帶路。”賀斓說着啓動了車輛。

川渝火鍋就在路邊上。

服務員見到他們的車進來，趕忙指引着他們停到車位。

七點多起了大風，車裏溫暖馨香，她一下車就冷不丁凍得哆嗦了一下，眼淚都要被這陣妖風給吹的流下來，頭發也亂了。她哆嗦着裹緊了外套，随着賀斓進門去。

“鴛鴦鍋底。”

“其他的你來點。”賀斓幹脆利落地将菜單給她。

嚴馨也就不跟他客氣了，唰唰唰地在菜單上點了幾個菜，擡眸的時候，賀斓已經站起來幫她倒好了熱茶，她眼眸閃了閃，捧着杯子說了聲謝謝。

熱水下腹，她的臉上浮起一片紅暈。

賀斓靜靜地看着她，微笑着喝了一口。

“讓你陪我遭罪了。”他又起身，往她杯子裏添了些熱茶。

嚴馨被他的一本正經給逗笑了，彎眸道：“不用這麽客氣，你幫了我這麽多次，我就幫一點小忙也是應該的。”

“好，那就不謝來謝去的。”賀斓将筷子給她。

片刻，鍋底上來了，要涮的葷菜素菜也一般來了，就放在桌邊的小推車上。賀斓坐在控制開關火候的地方，嘀嘀幾聲，他調了最大的火力。

“那個……”等鍋底開的時間，她問道。

“處理顧延江的事情，集團裏有沒有說什麽？”雖然他是少東家，但是集團也有集團的規矩，突然将人給幹掉了，現在連住的地方都沒有，她其實很過意不去。

“不會。”

“他咎由自取。”賀斓察覺到她的顧慮。

“就算我不來，他遲早也會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只不過那時候事情可能就沒那麽容易善了，”賀斓打開一瓶王老吉給她，緊接着又另外打開了一瓶，自己喝了口：“所以，其實你等于幫了我們的忙，先前說感謝你的監督，也是心裏話。”

“那就好。”

嚴馨點點頭，心裏好過了一些。

沸騰的熱氣讓周邊氣溫驟升，她将自己的外套和圍巾脫下，露出了裏面繡着一個星黛露的白色羊絨衫，長長的頭發垂在肩頭，恬淡素淨。

她沒化妝。

只是眉毛稍稍修過。

生活中很少遇到這樣素淨的女孩子，賀斓看得有些晃神。

“水開了！”

濃油翻滾，是很地道的川渝特色味道，嚴馨确實餓了。

這是他們第二次吃飯，也算熟悉了點，她此刻放開了很多，估摸着賀斓也很少會做這些，所以她主動将那些需要長時間煮的凍品，兩個鍋底都放了些。

“我來吧，別把衣服弄髒。”

見到翻滾的油湯濺起，賀斓起身接過她手上的食物。

“……”

嚴馨與他共端着一盤菜。

見到賀斓眼裏溫柔的笑，她一愣，松開了手。

他将衣袖往上拉了一些，露出一截修長的手腕，名表在他左腕上被火鍋的煙氣熏出一層水汽，她恍惚地坐着，瞧着他清致的眉目，柔和的像畫一樣。

“我去弄些醬料。”她起身道。

将要走之際，她順手将他的醬碟給一并拿過去。

走到自助醬料臺的時候，那種怦然心動才稍稍消停。

看着自己手裏的兩個醬碟，她又感覺自己挺莫名其妙的，怎麽會亂到把他的醬碟拿來——轉過頭去時，他還坐在那個位置，拿着漏勺在攪和着鍋裏的食材。

她邊平複着情緒，邊打開手機。

手機相冊裏有調醬料的配方，她随着配了一下。

回去的時候，她的碗裏被放了一些肉。

她眼眸閃了閃，将手裏的醬料碟給他，自顧自地坐下。

“怕煮老了，就先撈出來一些。”

賀斓說着，用公筷撈了兩片肥牛卷給她。

“你也嘗嘗！”嚴馨示意她碗裏夠了。

賀斓這才撈了兩片給自己，嚴馨看着他，他好像一點都沒有詫異她給他弄的醬料，就那麽順利成章地品嘗着。

出乎意料的好吃。

她看到他的眼睛都亮了，不由笑了。

就着吃火鍋展開了話題，說了說以前在美國的時候想吃中餐、吃火鍋，一直都吃不到正宗的，後來放假的時候只能自己做，因為做得太香，吸引了很多鄰居過來蹭吃的……

說說笑笑間，都到了八點多。

鍋裏還有一些，不過嚴馨實在吃不下了，賀斓起身去付了賬。

外面下起了小雨，不過吃完火鍋之後渾身都暖和着，出門也不覺得冷。

賀斓讓她在門口等着，自己去将車給開過來。

嚴馨裹着圍巾坐上了副駕駛，車穩穩地啓動，穿過了寧谧的夜間。

一路上了高架，賀斓不想冷了場，想再起個話題，哪知她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瞧了她一眼，小姑娘一看電話渾身都崩了一下。

“嗯，我跟朋友一起出去吃飯，爸沒跟你說嗎？”

“……女的。”

“嗯，在路上，快了。”

“朋友送我回來的。”

“好。”

她速度挂完電話，尴尬地解釋道：“是我媽，她加班剛回來，我跟我爸說過了的，不過我爸去上夜班估計忙忘了。”

“既然你媽媽擔心你，那我開快些。”

夜間本來沒多少車，又在高架上面，但賀斓還是開得很慢，見到小姑娘有些焦急地摳着包包上的小熊，他踩了油門。

“你媽管得這麽嚴？”他笑問道。

“是啊！”

“其實我也不小了。”

“出門都是要報備的，”嚴馨同他說着自己的無奈，“總拿我當孩子看。”

“生怕你上當受騙，”小姑娘确實很容易受騙，賀斓感同身受她媽媽的顧慮，“其實，有媽媽疼愛，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嚴馨心中一緊，側頭看向他。

想到他的媽媽剛剛去世，她的心裏緊跟着有些難過，同他道歉：“對不起，我……”

“沒關系。”

“你還有珍惜的機會。”賀斓看了她一眼，見到小姑娘眼眸低垂，他彎了彎唇角，“還有，下次阿姨再問起，能不能別把我說成女的？”

“啊？！”

她說的聲音其實很低很含糊了，原來他剛剛在聽着。

嚴馨耳朵瞬間紅了。

“我媽這個人想法太多，怕引起……”

是她太敏感嗎？為什麽覺得這句話有歧義？

“呵呵，跟你開玩笑的。”賀斓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這麽惡趣味了。

嚴馨當然知道他在調侃自己。

想着這家夥也真是的，明明知道自己窘迫還要這樣說，她都有些不想搭理他，可是他笑起來的時候，真的特別好看，像是漫天星光都灑在他的臉上一樣，她又生氣不起來。

“我媽平時也是很嚴肅的一個人，她管我才管得厲害，挨打那是常有的事情！”他嘴角微微揚，“不過我媽離婚後去了美國，身體一直不太好，也沒有精力了，那會我也成了年，她就不怎麽管了，現在想想，還是挺懷念被她管的時候。”

“看來我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被他一說，嚴馨有點慚愧。

賀斓笑了笑，看了眼導航。

想了想又覺得很奇怪，便問她：“你家怎麽會離中創區這麽遠？”

嚴馨嘆了口氣，無奈地告訴他，爸媽工作的地方在中心區的蘇大附院，一般如果醫院有什麽急事，一個電話十幾分鐘就能趕過去，所以她也習慣了爸媽經常見不着人的情況……

雨已經停了。

小區門口，嚴馨道了謝，拿着自己的包包下車。

賀斓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了視線，這才踩了油門掉頭。

轉頭一看，她坐的位置上，竟然掉了只白色小熊。

“呵呵。”

他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