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聚會
聚會
酒桌是藺源安排的。
他們到的時候,明露早就到了。
雖然上次明露給她留下很大的陰影……
但賀斓全程都拉着她的手,溫暖的掌心裏給了她很大的力量,也讓她有了幾分底氣。
“咳。”
一進包廂的門,她就被煙味給嗆得咳了一聲。
“喲,你們可算來了!”
藺源手邊的煙灰缸裏,已經有了五六只煙頭。
“不是六點半嗎?”
現在才六點一刻,賀斓是從來不會遲到的人。
他擡手晃了晃眼前缭繞的煙氣,給藺源一個眼色。
“明姐早就來了。”
藺源會意起身,把窗戶給打開。
空氣流通,屋裏的煙味沒那麽嗆人,嚴馨這才看過去。
雖然是朋友間的小聚,但明露的穿搭還是偏商務,外套搭在椅子上,身上是黑色的襯衫和筆挺的長褲,見到他們來,她滅了手裏的煙頭,潇灑起身,尖細的高跟鞋令她陡然拔高的身形,多顯出幾分女強人的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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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介紹一下。”
“這是我女朋友,嚴馨。”賀斓先行說道。
“早見過了。”明露笑了笑。
與上一次她帶給她的壓迫感不一樣,這次她的眼裏透着幾分柔和。
“上次的事情是個誤會。”
明露看出她的拘謹和戒備,主動笑着朝她伸出手:“別往心裏去哈!”
“沒有。”
她的爽朗讓嚴馨放下戒備,很友好地與她握了握手。
“行!”藺源雙掌一合,“既然人全了,我就讓服務員上菜了!”
原本以為自己闖禍了——
要真把賀斓的事情給攪黃,往後就沒臉見他這個兄弟了。
好在明露來了他才知道,明露早知道他倆的戀情。原本又擔心倆人見面會不對付,到時候賀斓搞得左右為難,少不得他得從中周旋,但想不到倆姑娘見面出奇的和諧……
“坐坐坐!”
藺源忙着招待,說完就出去找服務員。
嚴馨就這樣坐在了賀斓的身邊。
興許是為了避嫌,明露則選擇坐在她的右邊。
服務員陸陸續續地上菜。
大多數是海鮮,還有一些炖盅,是比較正式的餐宴。
往常他們聚會向來是不醉不歸,但今天有嚴馨在,藺源也摸不着他們仨人到底是什麽情況,因此今天沒有準備高度白酒,而是拿出了從他哥那坑來的天價紅酒。
嚴馨畢竟跟他們不太熟。
向來酒量也不太好,就喝了果汁,靜靜地聽他們三個人聊天。
“看到那視頻的時候,就覺得你們不對勁!”
“還不好意思承認!”品了會兒酒,明露的話也多起來,“你可不知道多少人眼饞賀斓,還有那種使小手段倒貼的,以前都是我給他解決的,現在既然你們在一起,必須得官宣讓所有人知道!”
“感情這種事情,就得高調!”
“……”
所以,她也是把她當成騷擾賀斓的女孩子其中之一嗎?才會那樣居高臨下地教訓她。
不過既然是為了賀斓,她也算是徹底釋懷了。
“明姐,嫂子低調!”
“才不像你,得喊的全世界都知道好嗎!”藺源笑着拆她臺。
“那又怎麽了!”
“喜歡還不能說出來了!”明露不以為意。
嚴馨笑了笑,總覺得,明露想法倒是跟施瑤差不多。
“明姐,你這麽彪悍,嘶——”
“也不知道會不會把我未來的姐夫給吓跑了!”藺源笑嘻嘻地說着。
“滾滾滾!”
“你個小屁孩知道什麽!”明露瞪他一眼。
藺源一聽他叫他小屁孩,就要炸毛:“拜托,你才比我大五歲好嗎!”
“說的好像比我大十歲。”
“老娘那是看着你長大的!”
“鼻涕邋遢的樣子,還是我給你擦的!”明露和藺源家靠得近,小時候見得多。
“……”
“給我留點面子啊姐!”藺源扶額,敗下陣來。
嚴馨聽到這些,忍不住低頭笑了笑。
賀斓給她夾了菜,笑着說道:“他們一直是這樣的。”
看着自己碗裏多出來的大明蝦,她怔了怔。
她其實一直有注意到,從她坐到這個飯桌上,賀斓已經給她夾了三回菜。
真的很照顧她,很細膩。
藺源習以為常。
明露也注意到這一幕。
賀斓平時一直都是高冷的人,這會兒判若兩人地坐在嚴馨身邊,眼裏流露出的溫柔是她從未見過的,她起了好一身雞皮疙瘩,啧了聲道:“戀愛的男人,果然不一樣。”
“那是自然。”
賀斓倒是不否定。
明露做出個牙酸的動作。
三個人又說了些幼時趣事,逗得嚴馨一陣笑。
只不過她也敏銳地察覺到,在說到賀斓童年時,他們總會稍許避開一些話題。
父親出軌,父母離異。
賀斓應該受到很多非議吧!
看着賀斓微笑着時的樣子,她暗暗地為他心疼着。
從童年趣事給扯到現在的工作上,藺源叭叭叭地吐槽着現在生意難做……
明露又把他給訓了一頓,說他只知道搞代碼,不了解市場就算了,關鍵還招不到個靠譜的人來掌舵,公司經營不下去那是遲早的事情,對此,賀斓也給出了一些意見。
熟悉下來之後——
嚴馨才發覺明露真的如賀斓所說的那般,是個爽朗明快的人,而且看得出來她非常有能力,一派巾帼不讓須眉之勢,這讓她對她也添了幾分好感。
明露則覺得,嚴馨柔柔弱弱的。
但是呢,外柔內剛,骨子裏要強,一時也挺欣賞她的。
今天的聚會主要就是讓明露和嚴馨認識下,消除一些先前的誤會。
發覺她們兩個人越看越對眼,賀斓和藺源也都放心了些。
總體這頓飯吃下來還是比較開心。
***
賀斓喝了酒,不能開車。
在她的慫恿之下,嚴馨坐上了他的車試着開了會。
他的邁巴赫體型寬大,她開着還是有點慌張,好在晚上人不多,又有他在旁邊指點着,她順順利利地開回了賀斓住的小區,就要下車,賀斓拉住她。
“是不是對賀欣的事情很好奇?”
席間,他們無意中提起過幾次,但是又因為顧慮而轉了話題。
他也注意到了嚴馨當時的表情。
“這是你家的私事。”
“不方便就不要說了。”她是理解的。
不幸的童年需要一輩子來治愈,她并不想揭他的傷疤。
“沒事。”
“這些事情你遲早會知道的。”
家裏的事情,他也一直想找個機會跟她說明。
畢竟都已經是名正言順的對象,父親出軌還有私生女,這件事情她就算不提,他也不能一直瞞着他,否則将來有人知道風聲說些什麽,反倒是他不夠坦誠。
嚴馨沒想到他會主動提。
“賀欣和我同父異母。”
“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我14歲,她才4歲。”
“她得了白血病。”
“什麽!!!”
一個才四歲的孩子,得了白血病?
賀斓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我和她配型成功,是我救了她。”
“所以,她的第二次生命,其實是我給的。”
“原來是這樣。”
這個時候,她才能夠理解,賀斓對賀欣的特殊感情。
“她媽媽很早就死了。”
“把她送回賀家之後,她就跳樓自殺了。”
見到嚴馨瞪大了眼睛,他接着說道:“賀家虧欠她們母女倆太多了。”
“???”
随着賀斓的娓娓訴說,嚴馨才知道了這段隐秘的過往——
他的父親賀明耀高中的時候喜歡過一個女孩,女孩叫溫知意。
和她的名字一樣,這個女孩溫柔善良。兩個人秘密戀愛了兩年多,也說好要考同一所大學,但是在高考結束之後,女孩忽然提出了分手,并且徹底從他的生活中消失了。
賀明耀覺得自己被背叛。
他毀掉了關于他們的一切回憶,一個人去了國外讀書。
畢業之後他接受了父母的安排,娶了另外一個家族企業的千金,并且生了一個兒子。
可是十年之後的一場同學聚會,賀明耀知道了溫知意的下落。
溫知意高考落榜,早早地出去打工了,這些年來一直過得很不容易,身體也很不好。
賀明耀調查下來,才發現始作俑者是他的父母。
賀明耀拼了命地想要彌補她,甚至不惜要與原配離婚。
但禁不住父母的施壓,還有家族榮譽的威脅,最終這件事情不了了之。
溫知意遠走他鄉,再也沒有音訊。
為了家族的名聲,原配就算知道這件事情,也都忍了下來。
事情原本到了這裏就告一段落。
可是萬萬沒想到,四年後——
溫知意忽然帶着女兒來到賀家,求他們救救身患重病的孩子。
原來當年依然是老人從中作梗,讓溫知意連立身之地都沒有。
溫知意沒有提起過懷孕的事情,一直過得非常凄苦,孩子生下來就先天不足,加上颠沛流離,孩子四歲就患上了非常罕見的白血病,眼看着孩子命在旦夕,她不得已才找過來。
第三者帶着孩子過來……
還要求他們救她的孩子,橫豎都是一件荒唐的事情。
面對老兩口的責罵,原配的厭惡,原配的兒子斬釘截鐵地說不救,還有其他人的種種指責,她終于崩潰了,從32樓跳下去,粉身碎骨,血流一地……
“我爸一夜白頭。”
“我媽也瀕臨崩潰。”
“其實她用不着死。”
“我媽這個人嘴硬心軟,她不會見死不救的,還有我……”賀斓微微哽咽,“我當時的指責只是想為我媽争一口氣,沒有真的想要她死……”
嚴馨聽到這裏,緊握住他的手:“不是你的錯。”
“事實上。”
“的确是我們害死了她。”
賀斓一直都沒有辦法釋懷。
尤其是在知道,他父親愛的始終只有溫知意一個人。
溫知意這些年來受到的不公平對待,被他的爺爺奶奶、被他爸爸親手毀掉的一生,最後只能用這樣慘烈的方式結束自己。除了他從前毫不知情的媽媽,賀家的每一個人,都是殺死她的劊子手。
“你別這樣自責。”
“這是上一代的恩怨。”
“何況,你最後還是救了賀欣。”
賀斓是個善良的人,為此內疚了很多年,這讓她很是心疼。
“嗯。”他點頭。
“當時賀欣的情況非常危急,我答應了救她。”
“好在賀欣命大,挺過來了。”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下,“但是我媽還是堅決地提出了離婚,以至于我奶奶知道這個消息之後,心髒病發作,救治無效。”
“好好的一個家,就這樣散了。”
真的好慘啊!
她甚至都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
“由于我爺爺施壓。”
“雖然生活上從來不短缺于賀欣,但我父親從來不敢與她太過親近,她的生活都是由家裏一個信得過的阿姨照顧着的。雖然我也盡可能地照顧她,但始終替代不了父親的位置。”想到賀欣這些年來的遭遇,他心痛,“她在流言蜚語中長大,也從不少地方聽說了當年的事情,知道她媽媽的死和她有關,所以才患上了非常嚴重的抑郁症。”
“怪不得……”她了然。
當時賀欣跟她說,她媽媽的死是她造成的,那個時候她還覺得很奇怪。
但這畢竟是一件沉重的事情,她就沒有問下去。
“現在我爺爺已經不在了。”
“盛風集團只有我爸一個人說了算。”
“可是當年的這些虧欠,三言兩語說不清楚,我爸到現在都沒有辦法面對賀欣,”說到這個問題,賀斓也很無奈,“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調解他們的關系。”
“這種事情。”
“還需要慢慢來吧……”嚴馨柔聲安慰着。
賀斓點了點頭,感激道:“從前,謝謝你對她的照顧。”
“應該的。”
她當時只是本着一個照顧社員的心情,沒想到賀欣遠比她想得更可憐。
“将來有機會,我帶你見她。”
“她會很喜歡你的。”賀斓确定地說着。
“好。”嚴馨笑着點了點頭。
他對這些隐秘事情的坦誠,讓她徹底寬了心。
否則她媽媽說到賀家那些事情的時候,她還真的不知道該怎樣幫他們說話。
“嚴馨。”
“我們以後結婚了,一定要好好的。”他忽然說道。
“我不想,将來我們的孩子也有這樣不幸的童年。”
賀欣不幸,他也不幸,終其一生,提到那個時候的事情,都只剩下了痛苦。
第一次聽到他說結婚的事情,她還是有點震撼的。
但看到賀斓眼裏的種種,是對他們這段感情歸屬的期待。
她重重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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