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chapter 6

chapter 6

中秋節假期第二天，陳之欽收到了電話，原本他是打算飛梧城一趟，那邊周衍發了好幾次消息說是兄弟好久不見聚一下，再一個就是，公司上有些問題需要他特地出面，正好一次處理了。但相比問題的嚴重性，他還是改了行程。

邱源廣場這幾天聚集了不少周邊的大學生，人一多，就來了不少擺攤的，叫嚣聲連氣氛都帶動了。

陳之欽在側一面三樓的地方約了人吃飯。

吃到一半，趙舒蔓坐在對面沉不住氣将叉子放下，擡頭明顯已經很不悅：“你能別看手機了麽？這事到底行不行給個準信啊！”

陳之欽輕笑，将手機握手裏一旋，傾身坐好：“真是委屈我們大小姐憋到現在才說，來，別憋上火了。”服務員見有人招手，趕緊過去，“麻煩給這桌上杯冰水，謝謝。”

“陳之欽，你有病吧！”

“才多久不見，一點輩分都不講了？”陳之欽掀起眼皮，涼薄看她，他們之間哪回講過輩分，頂多就是在家裏聚餐的時候勉強維持個樣子，但陳之欽對趙舒蔓來說還是具有足夠的信任力，要不這回也不會主動來找他。

她才不怯：“你到底幫不幫？你要是不幫我就去找別人。”

陳之欽冷嘲：“怎麽？就你那群朋友。”他刻意加重了後兩個字，心裏門清，“好好上學知不知道，別一天瞎跟他們鬧，下次電話打到我這裏來，你看我幫不幫你應付。”

“我真是服了！”趙舒蔓深吸口氣，向後一靠，“你們怎麽那麽煩啊！我初高中要管，現在我都大學了，你們還拿我當孩子看，你們一天是多閑吶！”

“打住。”隔壁幾桌往這奇怪掃了幾眼。

“這話回去跟你爸說，我一天可沒那個功夫管你。”

趙舒蔓瞪過去，邊上桌的人立刻就縮縮收回了眼，她這個人從小骨子裏就叛逆，太有個性了，一邊受于迫力常年在父親的規矩下，一邊拼了命叫嚣着反着來，但這又有什麽用呢？這個年紀總歸是不大成熟的，能多大的能耐？趙舒蔓不得不承認她現在用的，玩的，多半是父親的錢。酒吧裏駐唱，一小時才給多少錢？她心裏清楚的很，那老板也黑，115抹個零頭只給一百，去他娘的，自己賺的錢少五塊都不行！

陳之欽見她這狀，知道現在難以說清楚，他拿筷子夾菜，吃到幾口放下，對面邊上服務員送的冰水倒是讓他自己拿來喝了。

“想組樂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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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舒蔓一板一眼地說：“是。”

陳之欽：“他們慫恿的？”

她停頓，自己想了一想：“一半吧。”

有點缺口，也換上了好語氣，哪知對面果斷：“不行。”

“陳之欽你把人當猴耍？！”

趙舒蔓氣得拿起包就要走。

陳之欽胳膊撐在桌上，手指交叉：“你的事我是不想管，倔地跟頭驢似的，拉都拉不回來，和你那群朋友組樂隊你想都別想，但我給你這錢你自己好好想想，到底該怎麽用，你自己要有個考慮。”

“怎麽，不走了？”

趙舒蔓不吭聲，轉身将桌上的卡撿起來，傲中不足道：“謝了。”

“但是你放心，過不了多久這錢我肯定還你。”

像是必須要說出這麽句話她才肯走一樣，陳之欽無聲笑了笑。

結完帳後，他往樓下走，快到走廊拐彎處時，無意間朝下面瞥了一眼。

這後邊的餐店普遍比前面的奢華，略貴一些，與一樓正面相比人流量較少。

吃完飯已經是将至傍晚，此時此刻，底下只有一穿藍色小花裙子的少女手裏拿着瓶水站在一位着明黃色馬甲的老伯身旁，更遠處路上時不時有幾輛小車駛過，幾棵綠樹相隔，此下徒生寂寥之感，而兩張明媚的笑臉确是破壁的關鍵。

陳之欽也順着他們的視線扭頭往上望去。

西邊之處，晚霞瑰麗，已經找不到太陽的影子了，水粉，淡黃，玫紅，靛藍……各色交雜在一起，炫彩奪目，共同流轉在灰紫色的畫幕裏，美得讓人驚嘆，有涼風吹過來，撩撥動額前的發，心裏空餘一片寧靜恬淡。

老伯感嘆：“可真好看啊。”他着急忙慌地想到什麽，興奮從兜裏掏出手機，“诶，诶，得趕緊拍下來，給我小孫女看看。”

阮梨看着他一邊劃開半屏蛛網的手機，對着西邊的天空拍了一張又一張，可拿近手機時臉上的笑一點一點拉平。

她聽他放低聲音嘆道：“怎麽就不像了呢……”

阮梨突然跟着很不是滋味，她将一瓶水扭開傾倒：“您放心，或許她那邊也看見了，比這還漂亮。”

這一點老伯深信不疑，他意識到阮梨要幹什麽，将手機匆匆揣起來，雙手接過去，掬了了捧水上下搓洗。

“可以了，謝謝啊，姑娘。”

阮梨收起瓶子扭上，她将視線從老人滄桑的手移開又望去車後玻璃。

那車停放了估計有大半年，沒做什麽保護，估計是哪裏出什麽故障了，車身蒙了厚厚一層灰，可是現在，後車玻璃上活靈活現地展示了一副江南水鄉畫卷，一排排烏牆白瓦，邊上兩三棵側長的柳樹，烏篷船緩緩前行，激起了陣陣漣漪，那水中倒影顯顯。

“姑娘，中秋快樂。”老伯濕手在衣服上抹了兩下，邊彎腰撿起車邊上的放着的一大袋塑料瓶準備收拾回家，邊和藹笑說。

“中秋快樂。”阮梨回神，見要走想将手裏的瓶子給他，可礦泉水只倒了一些，還剩一大瓶，原諒她實在是不能瞬間喝完，但這瓶水她本來就沒有喝過，這裏也沒有水池，她一開始就不是給自己買的，“爺爺這水給你吧，我沒有喝過的。”

哪想老伯搖搖頭怎麽也不肯要，阮梨只好作罷。

兩人道別，阮梨看着老伯提着袋子離開，站定在原地，這一刻，說不上來是什麽感受，風從身邊吹過，她覺得風裏好像裹挾這一股細細密密的東西。

她羨慕老伯的家人，這種時刻被長輩挂念的感覺，她也想媽媽能拍一張那邊的晚霞，拍一張中午的午餐，不不不，也沒關系。

但更多的是，她在老伯身上看到了一種精神的富足，是被世俗所難以擊垮的。

她盯着那幅畫看得出神，竟都沒注意到走來一個人，在聽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中擡起頭來。

阮梨不知道，有人站在三樓，停留了許久。

“又遇見了。”

是陳之欽先開的口。

阮梨不知道該怎麽反應，她不自然地招了招手，腦子裏懵懵的：“你好……”

這是什麽正式見面打招呼方式，話一脫口，阮梨立刻感覺到突然襲上頭的尴尬，好在對方并不在意，陳之欽視線在阮梨身上停了兩秒，微微扭頭看向那副生動的江南水鄉圖。

這是怎麽，男人臉上有一種難以言說的表情，阮梨很巧地捕捉到了對方輕輕地皺了皺眉，或許是她看錯了。

就在阮梨考慮要說些什麽的時候，陳之欽已經收回視線。

“要去上班嗎？”

阮梨說：“不是，今天關門。”

陳之欽知道：“那就是随意逛逛？”

阮梨點了點頭。

陳之欽笑了一下，擡了擡下巴：“前面上去二樓往左走，能看見一條不算長的小吃街，走到出口外面有不少擺攤買水果的，那裏的水果普遍要比正常開店的便宜新鮮，出去了可以直接到達外面，最熱鬧的是廣場下層有不少年輕人活動，各種花式小攤子也不少。”

“哦，對了，旁邊挨着的秋水荷塘那塊有家老婆婆開的店，草莓糖葫蘆很不錯。”

阮梨知道他這是在給自己介紹周邊環境。

“謝謝。我會嘗嘗的。”

“憑你自己的喜好來。”陳之欽笑說，“只是覺得草莓糖葫蘆會和今晚上的月亮很配。”

阮梨微微愣了一下，随後盯着他黑亮澄澈的眼睛，好像莫名的受他的感染。

“走了。”

“好。”

阮梨看着男人的背影，黑色襯衫被從手腕挽起來，他背影高瘦挺拔，路燈亮起來，好像連光都格外偏愛他。

天色已經降下來，夜生活才剛剛開始，而阮梨就這一只草莓糖葫蘆和天上的圓月一路散回學校。

這晚，風很輕，路燈還是很老樣子打着一大束光，天上的月，亮又圓。

草莓糖葫蘆汁水飽滿，清甜美味，特別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