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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尤姨娘喊來心腹李婆子,派她去打聽前日四姑娘從東跨院拿了衣裳出來,是直接回西跨院,還是去了別的地。

李婆子領命而去。

蕭娥不解:“娘,你打聽這個做什麽?”

尤姨娘面露憂色:“我就怕你做了這個局,正房那邊知道後,将計就計。只怕到時候她要拿衣裳的事作筏子來打壓我,說你大姐姐之所以摔馬受傷,全是報應之故,那時我們東跨院就被動了。”

蕭妍若有所思。

蕭娥卻是一臉的不服氣:“娘,爹爹那麽疼愛你,他什麽話都聽你的。有了爹爹撐腰,就算是正房那邊,這些年來也不敢對你如何,咱們又何必怕她?”

尤姨娘微微一笑,想到蕭述對自己的寵愛,不禁面有得色。

晚些時候,李婆子才回來說:“我找守門的婆子問過了,說是四姑娘前天去了長房小跨院。”

尤姨娘沉吟:“原來是去了傅姑娘那裏。”

蕭娥冷笑:“怎麽又是她,哪哪都有她!”長房把傅思年收留在府裏,蕭娥去小跨院瞧過,那裏還真是什麽好東西都有,就連她這個蕭府真正的姑娘,屋裏的裝飾未必及得上小跨院奢華。自己一個正經的主子,還比不上一個寄居的可憐蟲,這叫蕭娥如何甘心,如何不生妒?

尤姨娘像是沒聽到小女兒的抱怨一般,輕聲喃喃道:“看來是她識破了衣裳之局。”

蕭娥接口道:“我看她就是個禍害!娘,不如咱們就趁着這個機會想辦法将她趕出蕭府吧!”

尤姨娘回過神來,拍了拍蕭娥的頭:“萬不可沖動行事。就是因為你受不了氣,非得把有問題的衣裳送出去,這才惹出這個禍端。如今再要生事,非得引起長房的注意不可?”

蕭娥噘着嘴:“都說現官不如現管。長房注意到又如何?難道他們還能管得了咱們二房內院的事?”

尤姨娘苦笑,她可不像小女兒這般不知天高地厚。想當年她被蕭述收房,長房那邊卻擺出長輩的身份,壓着蕭述不準她生兒育女。她眼睜睜地看着蕭述的正頭娘子肖華接連生下兩個兒子,可她卻得一天一天地喝着避孕的涼藥,整整喝了七年,當肖華的兩個兒子站穩了,這才松口停了她每日的涼藥。當時她卯着勁要生兒子,誰知一連兩胎都生的女兒,之後十幾年裏肚子也一直沒動靜。如今她也快四十了,想要懷孕生子怕是不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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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長房,逼着她在她最好生兒子的年華裏喝那些涼藥,怎會害得她如今連個傍身的兒子都沒有?她對長房,雖是恨意難消,可更多的是懼怕,自然不敢招惹寄居在長房小跨院的傅思年。

想到這,她拉着小女兒的手,勸道:“聽娘一句勸,傅姑娘是長房的貴客,深得穆老夫人的器重。你和她對上,指不定最後誰會吃虧呢。你也別仗着爹爹對咱們房頭的寵愛,到處惹事生非了。如今你和你姐姐正是說親的時候,說不定還得指望夫人為你們出頭呢,何苦在這個關鍵時候惹出事端讓夫人心裏不痛快?”

蕭娥一臉倔強。她覺得姐姐和自己的婚事就是沒有夫人幫忙,爹爹也會為她們出頭的。她又不是西跨院的那個可憐蟲,何苦在夫人面前忍氣吞氣,自墜威風?這豈不是讓那些仆婦婢女們小看了去?

傅思年可不知道蕭娥存心要出手對付自己。

一回到蕭府,她立刻屏退左右,只留彩霞一人在內室。

彩霞有點摸不着頭腦,“姑娘,到底是什麽事啊,這麽神秘兮兮的。”

誰知傅思年下一句就将她給吓懵了。

傅思年說:“我昨天之所以失蹤,是因為我被人暗殺了。”

彩霞一顆心怦怦亂跳,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姑……姑娘,你說的可是真的?”

傅思年鄭重地點了點頭:“還記得為什麽我們為什麽要寄居在蕭府嗎?”

“記得!是因為姑娘得罪了四皇子,龐貴妃以及聖上……”說到這裏,彩霞捂住了嘴巴,“姑娘!該不會是……那些暗殺你的人,該不會就是這三個其中的一個吧?”

傅思年道:“四皇子目前還在禁足中,怕是沒這個本事。至于是龐貴妃還是聖上下的令,那可說不準了。”

彩霞急得都要哭了:“這……這可怎麽辦?”

傅思年卻是粲然一笑:“不必憂心!這可是好事!”

“好事?”彩霞以為傅思年被暗殺的事吓到了,神智都有點不清了,不然怎會說出這樣的話,不由擔憂地看着她。

傅思年笑了笑:“不必擔心,我也并沒有神智不清。正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龐貴妃和聖上不出手還好,他們一出手,反而給了我可趁之機。若是運作得好,他們不但不敢再派人暗殺我,說不定還要暗中保護我。”

彩霞精神一震:“姑娘,這話怎麽說?”

傅思年附到彩霞耳邊低語了幾句,彩霞愣了愣:“就這麽簡單?”

傅思年道:“我們只要走這一步,剩下的自然會有人替我們走完。”這也是跟蕭禦學的。他當初能夠順勢而為,她為什麽不可以?“彩霞,這第一步至關重要,你只要照我吩咐行事就行了,可千萬莫要等閑視之,反而誤了大事。”

彩霞屈膝行了一禮:“姑娘放心,我必不負姑娘所托。”說着,轉身出了小跨院,從角門那離開蕭府。

傅思年坐下來,低頭沉思。世事如棋,沒下到最後一步,誰也不知道棋局會如何發展。呵……那些高高在上的貴人們,難道以為弱者就沒有反擊之力嗎?只要耐心等待,等到借力打力的機會,也能夠四兩撥千斤。

她等到了自己破局的機會,而蕭姈由于心太急,設局時露出的馬腳太多,輕易就被肖夫人抓住了把柄。

肖夫人打算和蕭述商量怎麽處置這個存了壞心的孩子。

可還沒等她開口,蕭述就端着臉道:“妍丫頭傷成那個樣兒,合該留在別院靜養一段時日。夫人怎可輕易移動她?坐馬車回京,這一路上多颠簸啊,她本來就渾身是傷,這下子可不得傷上加傷啊。合着她不是你親生的,你就如此作賤她?”

這話聽着,竟是上門找肖夫人興師問罪的!

肖夫人腦子都不用轉,就知道這是尤姨娘又在蕭述面前給她上眼藥了。她冷笑一聲:“夫君也真是好笑,賽馬會出了那麽大一件事,你不問問我可有什麽為難之處,不問問行哥兒、征哥兒、妤姐兒可有傷到,反而一上來就指責我,這是個什麽道理?難道只有妍丫頭是你的女兒,其他的孩子都是擺設不成?”

蕭述這才意識到自己的不妥當之處,借着喝茶掩飾了自己的尴尬。他老臉一紅:“兩位哥兒和妤姐兒沒事吧?”

肖夫人冷着臉道:“行哥兒和征哥兒昨日經歷生死一線,受到了驚吓,郎中說要多喝幾副藥,才能安神壓驚。妤姐兒摔下馬,傷了腳,如何還卧在床上下不來地呢。你指責我不愛惜妍丫頭,可我回來時問過了郎中,說只要仔細挪動,車廂裏鋪上厚厚的被褥,馬車再慢悠悠地走,是不會傷着人呢。妍姐兒也是今日回來的,難道我對我親生的女兒也不愛惜?更何況,城裏找郎中、買藥材不比在效外便宜?”

蕭述輕咳兩聲:“夫人,這事全是為夫的錯,剛剛不應該不問緣由就找你興師問罪。”

肖夫人見好就收:“罷了。嫡母難做。誰叫我是當家的主母呢,受點委屈也是應該的。”

蕭述一聽這話就不好,這不是暗示東跨院有興風作浪之嫌麽。蕭述連忙轉移話題:“夫人,不知賽馬會上,妍丫頭和娥丫頭的馬好端端的怎會發了狂?”

肖夫人笑得意味深長:“這就得問你的好女兒了。我自問沒有薄待她,府中姑娘們有的份例,她也有一份,日常吃食、四季衣裳首飾,未曾短過。也不知她是如何狠得下心腸,對自家的姐妹動手的。”

蕭述不知道她口中說的是哪個女兒,妤丫頭是嫡女,身份最是尊貴,自不會做出這等事;妍丫頭和娥丫頭是他看着長大的,一個溫柔和善,一個性子活潑,也不可能做出這等自傷其身的事;至于姈丫頭,最是膽小怕事,更不可能是她。蕭述越想,眉頭皺得越深:“你這話可把我說糊塗了。夫人也別賣關子了,你就直說,是哪一個吧。”

肖夫人嗤笑:“還能有誰,不是姈丫頭又是哪一個?”

蕭述不知為何,竟松了一口氣。他雖不知姈丫頭為什麽殘害自家姐妹,可她存了這樣的壞心,确實該好好地處罰處罰,不然輕輕放過,往後他幾個女兒有樣學樣,豈不壞了府裏的風氣?倘事情是妤丫頭做下的,有夫人撐腰,他也不好說什麽;倘是東跨院兩個女兒做下的,他心疼她們也不好處罰。如今是姈丫頭做下惡事,那處罰起來就不會受到什麽阻力了。

也不是他不疼姈丫頭,實在是十根手指有長短,他只有一顆心,顧全不了那麽多人,只能心疼自己最在意的幾個。

“夫人,那就派人去西跨院把姈丫頭叫過來吧。”

肖夫人心中冷笑連連。想當初她知道事情是姈丫頭做的,心裏還不肯相信呢。誰想蕭述連懷疑都沒有,直接就接受了。這個爹當得可真是……

與此同時,西跨院的蕭姈還不知道自己大難臨頭。她坐在臨窗的羅漢床上做着繡活,腦子裏卻是一刻都停不下來。

雖然設計了半天,沒給蕭娥吃個教訓,但傷到蕭妍也是好的。

想到這裏,她心中冷冷一笑。蕭妍這個大姐,平日裏裝得溫柔敦厚的模樣,實際上好多事,都是她撺掇着蕭娥做下的。到頭來,蕭娥擔了惡名,反而是蕭妍将自己撇得一幹二淨。要不是自己有一次偶然間聽到這對姐妹的對話,她還不知道自己這位好姐姐也是個兩面三刀的人物呢。

正想得入神,忽然外頭一陣吵罵聲,接着兩個膀大腰圓的媳婦闖進門。

蕭姈心裏咯噔了一下,但還是強笑着問:“不知兩位來此所為何事?”

內室裏正睡着養病的方姨娘都驚醒了,大着聲音問:“姈丫頭,外頭有什麽事?”

那闖進門的媳婦肅着臉道:“回方姨娘的話,前頭夫人有句要緊的話要問四姑娘,還請四姑娘跟我們走一趟。”

可瞧她們這架勢,肖夫人哪裏只是問個話而已?

方姨娘披着外裳出來,羅漢床上的蕭姈早就白着個臉。兩個媳婦見狀,又喊了一聲:“麻煩四姑娘跟我們走一趟,莫要為難我們這些做下人的。”

方姨娘寒着臉:“到底夫人找我們姈丫頭,是有什麽要事,煩請兩位姐姐告知一二。”

兩個媳婦笑道:“主子的事,我們做下人的如何得知。”又對蕭姈道,“四姑娘請吧。”

到了這個時候,蕭姈哪裏不知道自己已經事敗?這一去,還不知道會受到什麽發落呢。她緊緊咬着下唇,都快咬出血來了。她謀害姐妹是該受罰,可先起頭的蕭娥也別想好過!到底是覺得不甘心,她撲到方姨娘懷裏輕聲道:“姨娘,幫我去長房求老夫人出面。”

話剛說完,就被兩個媳婦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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