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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那些仆人，尤其是張媽媽和彩霞彩雲，和她朝夕相伴多年，她不可能棄她們于不顧。

蕭禦在這個時候提到她們，是簡單的陳述，還是在警告她威脅她？不管如何，她不能冒這個險。

傅思年一下子熄掉了坦誠相告的勇氣。

本來蕭禦提起這個話題，确實有警告的意味。他只是氣惱她，不給他足夠的時間，不肯讓他走進她的心房。他見過她看着心悅之人的眼神，自然明白如今她對自己不過是虛僞的讨好。但只要是她，他願意相信那些讨好是真的。不過這只是暫時的，假以時日，她一定會忘記程二，心甘情願地投入到他的懷抱。

只是，在看到她真因為他的警告而偃旗息鼓時，本應該愉悅的他卻湧上一股強烈的不悅感。

“她們對你而言，真的那麽重要嗎？”蕭禦越想越不是滋味。

傅思年垂下眸子，掩去了心裏面的厭煩，跟他說了他也不一定懂，還不如不說。

蕭禦忍耐地一手托住她的下巴，一手扣住她的後腦勺，低下頭去，舌頭鑽進櫻紅的唇裏，恣意親吻。只要這樣親密的時候，他才能感覺到兩個人靠近了一點點。

傅思年哪裏有這個心情應付他，只是無論她怎麽掙紮都逃脫不了他的鉗制，他懷裏方寸之地頓時變成了困住她的銅牆鐵壁。

她忽然之間明白了，在他心裏，她的個人情緒不重要，她想不想要不要不重要，他只在乎他的個人意願。

轉眼間婚期将至，蕭府內處處張燈結彩，頗是喜慶。

二房香華臺東跨院。

蕭娥跟在蕭妍身後：“姐姐，你到底在找什麽？”

蕭妍取出一個黑漆嵌百寶的盒子，裏頭是一副水頭極好的翡翠頭面，“你說，這副頭面送給傅姑娘做添妝如何？”

蕭娥瞪大了眼睛：“姐姐，你是不是腦子被豬油蒙了，糊塗了。這副頭面，是你及笄時央求了許久，父親才允口送予你的。外頭那些傳聞你沒聽說嗎？那個傅姑娘，聽聞不過是個冒名頂替的貨色。要不是因為聖上賜婚，三哥怎會娶她？試問，有這麽一段淵源在，那傅姑娘縱使嫁進咱們蕭家，也讨不着好去。姐姐你何必送她那麽貴重的頭面，這不是把銀子扔到水裏麽？”

蕭妍纖細的手指頭在那副瑩澤細密的頭面上一一撫過，十分愛惜的樣子，“說的什麽話。三哥那人你還不知道嗎？他要是不願意，誰能勉強得了他？三哥那人，待咱們向來冷淡，咱們也湊不到他跟前去。不過，咱們倒是可以跟傅姑娘拉近關系，只是咱們畢竟跟傅姑娘不熟，要是送些便宜的貨色，反而顯不出咱們的真心。”

蕭娥嘟着嘴不服氣：“跟她拉近關系有什麽好處？姐姐你真是本末倒置了。眼瞧着爹爹就要另納新人進府，夫人說了，這東跨院留給新人，叫咱們兩姐妹搬去西跨院，和方姨娘她們一起住。姐姐何不想想辦法，去求求夫人，不要讓咱們搬走。別在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上分神。”

蕭妍咬了咬唇：“我就是因為這件事，才下定決心走傅姑娘的路子。娥兒，雖然咱們是姐妹，可姐姐也不勉強你。但你要是願意，姐姐還是樂意你跟我做一樣的決定的。”

兩姐妹出了東跨院，去偶然居找蕭禦。

途中遇到五房挺着大肚子的顧雲珠。

之前蕭府只對外宣稱五房的蕭得是暴斃而亡，是以姐妹兩并不知曉內中實情。

只是，蕭得死後，顧雲珠一直在家廟中抄經念佛，鮮少外出的。這還是姐妹兩第一次見到大着肚子的顧雲珠。

蕭娥輕聲道：“姐姐，這顧五奶奶快生了吧。那麽大一個肚子，也不知是男是女。”五哥死了，這五房全成了顧五奶奶的囊中之物了，想想還怪讓人羨慕的。

蕭妍也有些訝異：“按說添丁也是喜事，可她怎麽瞧着愁眉不展的樣子？”

這姐妹兩哪裏知道，越是接近臨盆，顧雲珠心中越是不安。她懷裏揣着這塊肉，那尖酸刻薄的齊老太太也有幾分顧忌，怕就怕孩子生下來後，齊老太太使手段去母留子，到時候她小命難保。命要丢了，擁有再多的榮華富貴又有什麽用，她也享受不到了。

不過聽聞蕭禦婚後将會帶着傅思年回金陵，她心裏又冒出一個念頭。

或許她也可以跟着一起去金陵。到時候，齊老太太縱使有什麽手段，天高地遠的，她的手也夠不到那麽遠的地方。

再說了，當初要不是她顧雲珠，傅思年也不可能跟蕭禦有什麽交集。現在終身有靠了，可不得報答一下自己這個“媒人”麽？顧雲珠心裏甚至暗戳戳地想，說不定傅思年當初救她，就是為了跟蕭禦沾上瓜葛。還真是好手段啊！

思忖間，已然走到偶然居門口。

“五嫂嫂，你也是過來找三哥的啊？”蕭妍客氣地問候。

顧雲珠點了點頭。這段日子，她即使身居家廟，可對這對姐妹的事跡也有所耳聞。因為姐妹鬥氣的關系，她們的親娘被攆回金陵了。也是奇怪，沒了尤姨娘在身邊教導，這對姐妹倒是懂事多了。從前見了她，只會從鼻孔裏哼氣，仿佛和她說話是自降身份一樣，斷然不會像現在這般客氣的。不過，也可能是因為她肚子裏的這塊肉，這對姐妹不敢瞧不起她。

顧雲珠抱着肚子，心裏有些得意。

不過她很快就得意不起來，蕭禦沒見她，那些下人只放了蕭妍和蕭娥進去。

蕭娥有點怕這個三哥，便縮在蕭妍身後。蕭妍抱着黑漆嵌百寶的盒子，跟蕭禦說了自己的請求，她和妹妹要去給傅思年添妝。

蕭禦沉吟了一下，就安排馬車送她們倆去榮安巷了。

傅思年見到這對姐妹，微微張大眼睛，她是真沒想過她們會過來。

蕭妍親手奉上禮物：“思年，這可是咱們姐妹兩個給你的添妝，你瞧瞧可還喜歡？”

傅思年打開一看，見到那玉色，那水頭，就知道這對姐妹肯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了。

雖早做好心理準備，但聽聞她們的來意後，還是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你們，也想跟着一起去金陵？”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金陵陡然變成了什麽洞天福地了呢。

蕭妍苦笑：“思年你上次不是跟我說過，內宅這方寸之地不值得我留戀，不然目光被局限住了，只顧着跟家裏姐妹争個輸贏，沒什麽意義。我也想像你一樣，開間鋪子學着打理，可是你也知道，像我們這樣的內宅女子，出入都有一推的丫環婆子随從跟着，哪裏能夠自主行事？可要是去金陵就不一樣了，我就算是想做點什麽，也沒有太多的束縛。再者說我親娘也在那裏。”

傅思年納悶：“你不想留在京城覓個如意郎君了麽？”

蕭妍笑了笑：“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不是我不知羞，原本我倒也想找一個對我一心一意的男子。但細想來，此事實在難為。這天下的男子，無一不是開始時情深意重，情冷時另結新歡？倒不如早早認清真相，把時間打發到別處。”

這是個從一個極端走到另一個極端的。

不過她的話倒是讓傅思年豁然開朗。

她一直害怕自己一輩子都被蕭禦所禁锢，一生一世都得去讨他歡心。

可現在蕭禦正是情熱之時，他自然占有欲強些。等他品過了滋味，情意冷卻下來，說不定看她一眼都覺得厭惡。到那時，她的春天不就到了麽？

想通這一點，她心中的郁結總算是消散了一些。

“這禮物太貴重了，我不能收下。你們心意到就行了，無需這般客氣。”傅思年将盒子推回去，“不過，你的忙我怕是幫不上。你要真想一起去金陵，不如去求求你三哥。”

也不知道這對姐妹哪裏看出她有話語權了。她現在還被軟禁在這府邸裏呢。

蕭妍姐妹黯然離去，只是禮物還是被她們強硬的留下來了。

翌日便是蕭禦和傅思年正式成親的日子了。

傅思年穿上婚服，頂着重重的鳳冠。昏昏沉沉地跟着喜娘要求的步驟走。拜過天地，拜過高堂，送入洞房的時候早就累得不行了。

等到喜娘和觀禮的女眷都離開，她立刻摘掉鳳冠，脫去厚重的婚服，撲倒到大紅的錦衾裏。

睡得迷迷糊糊間，感覺到旁邊的被衾沉了一下，一只溫熱的大掌搭在她腰上。她立刻驚醒，彈跳了起來。

蕭禦寬肩闊背的體格就坐在她旁邊，身上還穿着大紅色的禮服，存在感強烈極了。見她坐起來，杏眼圓睜一臉警覺地望着他，小臉紅撲撲的，不由得輕笑起來。

“喝過合卺酒再睡。嗯？”

傅思年以為只是一杯酒，尋思着早點喝完早點了事。誰知道自己被迫着喝了好幾杯，而且還是從蕭禦口中渡過來的。

傅思年氣得捶床：“我不喝了！”

蕭禦自然不将她的抗議放在心上，吮舔完她嘴角溢出來的酒液，這才放下酒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