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Chapter31

“我想讓你們弟弟回來。”方永柏緩了下神色,淡淡地開口。

方以清皺了下眉。方以澤倒沒多大意外,畢竟是老頭子二十多年前的風流債,老來慈悲,想把孩子給認了,也算人之常情。

“什麽樣的回來?”方以清的聲音裏帶了點冷硬,皺着眉問。

方永柏看着他,語氣平淡而又冷靜,似乎是深思熟慮後的結果:“就是你想的那樣,發通告,通告整個北京城的軍商政三界,我方永柏又多了個親生兒子。”

方以澤忽然有點想笑。

那個方白得是有多大的能耐,能哄得老頭子連自己的名譽都不顧了,跟兩個兒子明明白白地提出來,要讓方白認祖歸宗?

他們這種家庭的情況,在上流社會裏比比皆是。圍城內當然是一派的婚姻和諧,而圍城外,當然還有彩旗飄飄。但是婚生子和私生子的身份畢竟不同,婚生子即使再胡作非為再爛泥扶不上牆,那也是有合法地位的,而私生子,當事人私底下認了也就算了,無傷大雅,誰家還沒這點破事兒呢?但如果是通告整個四九城,專門認下當年的風流債,這性質就不太一樣了。到時候,不只是方永柏,連整個方氏集團的名譽都會受影響。

集團內部的人也許會沖着老頭子對方白的寵愛而選擇重新站隊,到那個時候,他可能無所謂,但大哥的地位,就有點微妙了。

方以清道:“維持現狀不好嗎?”

方以澤心裏明白大哥說的現狀是什麽。方白現在在集團總部是個總監的位置,不上不下,不會對大哥造成威脅,也不是一無所有。

當然,集團內部的人知不知道方白的身份,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阿白他母親沒的早,他寄人籬下,以前受了不少委屈,我想補償他。”方永柏沉吟了一會兒,不為所動地說。

方以清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連方以澤也停了手上轉筆的動作,有點意外地看了方永柏一眼。

喲!老頭子實在是太有人情味了啊!方以澤心裏不無諷刺地想。

他當初之所以知道方白這個“私生子”的存在,還是多虧了方白的一個親戚。年初為了抓一只拿小孩子作怪的骨魅,他曾經到過市郊的一家福利院,在查閱福利院的寄養記錄時,無意中瞥見過一張方白七八歲時的照片。

他覺着這個叫方白的跟自己小時候長的有點像,就多嘴問了一句當時在旁邊的院長,院長記性挺好,立馬就想起了送方白來的那個親戚,以及後來收養方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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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先生啊,真是太巧了,你姓方,領走方白的那個男人也姓方啊!我當時看他特別面熟,好像經常上雜志的。”院長的話讓他疑窦頓生,離開福利院後就順手查了查。

要不是方白被他的那個不負責任的親戚丢在了福利院,再怎麽巧,他估計也碰不上這個人,更不會知道自己父親二十多年前的這筆風流債。

想到這兒,方以澤的嘴角微微一勾,似笑非笑地開了口:“您準備具體怎麽補償呢?”

方永柏看了他一眼:“認祖歸宗,從‘以’字輩,你們有的,我也不會少給他。”

“這樣啊……”方以澤斂了下神色,淡淡地問,“除了婚生子的身份,我還有什麽呢?住的公寓是當年大哥幫忙付的首付,自己還的房貸,開的車還是二姐送的生日禮物,公司裏沒一分半寸的立錐之地,要不是大哥可憐我,我連個東煌娛樂裏的經理也混不到。您要是認了方白,打算也讓他享受我這待遇呢?”

他這話實在是十足十的打臉,方永柏的臉色頓時就難看了起來。

方以清詫異地看向方以澤,方以澤眯眯眼,沖他笑了笑。

平常沒什麽感覺,不耽誤吃也不耽誤睡的,但他這陡然一下子把自己的“待遇”給歸納總結了一下,方以澤突然覺得自己真是太委屈了!簡直跟小白菜似的,可憐的不能再可憐了!

“阿澤說的沒錯,”方以清沉聲說,“我和阿瀾就算了,好歹有事情做,阿澤呢?您一方面說他游手好閑不務正業,一方面又卡死了手上的權力,半點不分給他,這對阿澤不公平。”

大哥!咱跑題了啊!方以澤嘆了口氣。讨論的是“方白”,不是他啊!

他甚至預感到了方永柏接下來會說什麽。畢竟這不是他們第一次讨論起這樣的話題了。

果不其然——

“他?”方永柏不出所料地冷笑了一下,目光嚴厲地看着方以澤,“你和阿瀾正正經經的名牌大學畢業,都留過學,該懂的都懂,不懂的也肯用心去學。他呢?高中畢業了就死活不再讀了,國內的考試不參加就算了,安排出國也不行,還非得搬出去住,從小到大沒讓人省過心,真把一個獨立的子公司給他了,我還得擔心他會不會把公司給折騰個底兒掉,敢給嗎?”

方以澤眉峰一跳,在心裏默默地給方永柏比了個中指。也就他家老頭子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的各種缺點了!他要真這麽“二世祖”,早就花天酒地胡吃海喝去了,還用得着每個月算計着降妖師協會的那點薪水過日子嗎?

他心癢羅迪的那輛炫酷到極點的蘭博基尼敞篷跑車很長時間了!捉襟見肘啊!買不起啊!

算了,三歲一代溝,這麽算起來,他跟老頭子都差了個馬裏亞納海溝出來了!

方以清皺了皺眉正要說話,被方以澤半道截住了話茬,“咱讨論方白呢,別提我。如果真想讓方白認祖歸宗,那我媽怎麽辦?”

“這和你媽有什麽關系!”方永柏瞪了他一眼。

“怎麽沒關系,”方以澤懶洋洋地說,“舉頭三尺有神明啊!您把方白領進門,等于直白地告訴我媽,您婚內出軌,跟別的女人有過一腿,赤/裸/裸地對不起她啊,不怕把我媽氣的活過來找您算賬啊?”

被他這麽一說,方永柏心頭怒火頓起,喘了口氣,操起手邊一個玻璃煙灰缸就朝他砸了過去!

方以清神色大變,趕忙伸手去攔,卻還是遲了那麽一瞬!

煙灰缸砸過來的時候,作為身手無比靈活法術無比高強的降妖師,方以澤毫無疑問是能躲開的,但那電光火石的一秒裏,方以澤鬼使神差地把自己的身形死死地定在了沙發上,連動也沒動——

當額頭被煙灰缸砸中時,方以澤伸手摸了摸頭上,把手攤在眼前一瞧,下意識地就“哎喲”了一聲,果然是破皮了啊!

不過血流的沒想象中那麽多啊,就這麽一點兒。

苦肉計還能對季禾使麽?

方二少原地坐着思考了一兩秒,果斷地站起了身,幹脆利落地說:“你倆慢慢聊,我回去處理傷口了!”

他從茶幾上随手抽了幾張抽紙捂在了額頭的傷口上,拎起挂在門口衣帽架上的大衣,施施然地出了門。

方永柏的怒火在見到方以澤額頭滲血時就偃旗息鼓了,見他要走,還淡淡地叮囑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

回答他的是方以澤毫不猶豫的關門聲。

方以清臉色難看地坐了一會兒,也沒再跟方永柏商量什麽“方白”,拿起IPAD上樓,回了房間,砰地一聲關上了門,繼續處理公司的事務。

方以澤一手捂着額頭的傷口一手把着方向盤往自己的公寓方向開,已經過了晚上十點,帝都的交通狀況明顯好了不少,來時用了一個多小時的路程,回去時他飚一飚車,四十來分鐘就到了樓下。

當然是A棟12層的樓下。

方以澤在電梯裏借着反光打量了一下自己額頭已經止住了血的傷口,不無遺憾地想:要是再砸重一點就好了,血淋淋的傷口明顯更能博得美人兒的同情啊!哎,老頭子準頭不錯,就是力道不太夠啊!

電梯‘叮’的一聲在12層停下了,方以澤又換了張抽紙捂住傷口,忽然想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季禾萬一不會處理傷口怎麽辦?

大半夜的難道還要他再開車去醫院逛一趟嗎?

方二少的這個問題在五分鐘後就得到了完美的解答。

雖然快晚上十一點了,但季禾明顯還沒睡,方以澤只按了一聲門鈴,季禾就無奈地來開了門,他甚至都不需要再去隔着貓眼看是誰了,這個點會來的,多半就是他自己惹的大麻煩——方以澤了。

不過兩人甫一照面,彼此都愣了一下。

季禾雖然還沒睡,但明顯已經洗過澡換了睡衣,他的頭發還沒來得及幹透,雖然用毛巾擦過了,但還是有幾縷碎發柔軟地貼在了臉側,被水氣蒸騰過的臉色看起來沒平常那麽清冷,多了點紅潤,半眯起來的眼睛裏似乎也多了點溫柔的意味,雖然穿的是普通款式的棉質睡衣,但還是露出了白皙修長的脖頸,以及一截精巧的鎖骨,方以澤看着他,張了張嘴,愣是沒說出話來。

季禾沒注意到方以澤陡然變得幽暗難明的目光,他盯着方以澤捂着額頭傷口的手,那手上還有已經幹了的血跡,季禾心裏忽然生出點說不清來由的煩躁,一把拽住方以澤的胳膊,把方以澤拉了進來,随即關上了門:“自己找個地方坐。”

方以澤自覺地找了沙發的一邊坐下,見季禾不錯目光地盯着他看,自覺地把手放下了,露出了先前被方永柏用煙灰缸砸出來的傷口。

季禾看了他額頭上的傷口兩秒,心裏莫名地松了口氣。

剛才見方以澤一直伸手捂着額頭,他還以為是多大的傷,這會兒仔細看,也就是一個指甲蓋大點的豁口,只是擦破了點皮,流了點血,看起來有點恐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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