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Chapter35

DV裏的畫面還在播放,季禾迎視着方以澤的目光,心卻猛地一跳,他微微垂下眼,避開方以澤的注視,擡手在畫面上點了一下,播放的畫面就暫停了。

“就像這裏,”季禾伸手指了指,緩緩地說,“劇情裏,我因為白茹的話而震驚,決心與白茹劃清界限,說出了讓她走的話。但這是一種本能,說臺詞是沒問題的,而自己的面部表情和內心情緒沒跟上。”

方以澤伸手按在季禾的肩上,目光落在面前的畫面上,頗有些詫異:“不是挺好的麽?”

“孟凡讓白茹走的時候,內心應該是很糾結的,既不想讓白茹在漢奸這條路上越陷越深,又因為他們過去的情分,不想趕盡殺絕。”季禾說,“我雖然分析了孟凡的心理,但在演的時候,會覺着力不從心,面部表情跟不上內心活動,總會有一定的延時。”

方以澤明白了,長長地‘哦’了一聲,若有所思地說:“就好比我和你說話,喊你一聲美人兒,明明你心裏挺開心的,但表面上總是一副特別嫌棄的樣子呗?”

季禾默不作聲地扶了下鏡框,對方以澤剛打的這個比喻不置可否,淡淡地說:“你可以換個對象打比方。”

這怎麽行?方二少心情挺愉快的,半點沒猶豫地果斷搖頭:“咱又不是外人,開個玩笑嘛。來來來,叫聲哥哥,陪你對個戲哈。”

季禾這下真有點不太淡定了,方以澤這是徹底解放天性了嗎!他氣急敗壞地瞪了方以澤一眼:“好好說話!”

哦?方以澤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會兒,心裏不無促狹地想,現在不想叫哥哥,可以喲。來日方長嘛,小美人兒,且等着啊,你總得有哭着喊着叫哥哥的一天嘛!

季禾看不到方以澤的內心活動,只覺着方以澤看他的眼神太灼熱,有些不自在地避開了,把劇本扔到他懷裏,輕描淡寫地問:“怎麽來?”

方以澤覺得這件事不難。

既然季禾短時間內無法做到動作表情和心理活動相對一致,不能進入“入戲”的狀态,他完全可以用魇術給季禾制造一個虛拟的狀态,自己再虛拟成某個角色陪季禾對戲就行,慢慢就能讓季禾找到狀态。

但現在最重要的一個問題是,季禾對魇術壓根沒反應。

他伸手打了個響指,見到季禾仍然一副特別清醒的樣子時不禁也嘆了口氣,這究竟是出了什麽意外?

開了天眼就算了,怎麽季禾連對魇術、結界都産生了抗敏反應呢!

方以澤這幾天一心撲在蹭吃蹭喝蹭床睡、順帶和美人兒調個情上了,都還沒來得及找邵國忠問一下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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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麽把這茬給忘了呢!連準備工作都沒做,還敢大言不慚地找上門來說,我來陪你對個戲,給你找找狀态?

方以澤真是想掐死剛才還豪言壯語的自己。

美色誤人……方以澤一邊在心裏默默念叨着這個詞,一邊摸出了手機。

沒辦法,直接現場場外求助吧。

電話很快接通了,邵國忠那特有的沙啞聲音在聽筒那邊響起:“怎麽這時候給我打電話?”

“邵叔,”方以澤頂着季禾的目光,不得不嚴肅正經起來,“那啥,一般普通人開了‘天眼’之後都是什麽情況?”

邵國忠愣了一下才說:“你又不是沒見過開了‘天眼’的普通人,無非就是可以窺見三界中常人不可說、不可見、不可聞之靈,妖魔鬼怪、魑魅魍魉都盡在其中。”

“那如果有一個人,開了天眼之後,不僅能看到妖魔鬼怪、魑魅魍魉,還能辨別出降妖師的身份呢?”方以澤看了眼季禾,慢悠悠地說,“除此以外,降妖師的魇術、結界都對這個人失去了效果呢?”

“什麽!”邵國忠那邊似乎是碎了什麽東西,即使沒開免提,方以澤和季禾都清晰地聽到了一聲“咣當”的聲音。

電話那邊,邵國忠避開剛才碎了一地的茶杯碎瓷片,沖方以澤喊了一聲:“你再說一遍!”

他的聲音裏透出了前所未有的緊張,方以澤不由把手機稍稍拿遠了一點,掏了掏耳朵,順帶開了免提,這才說話:“邵叔,我知道你沒聽錯,我也沒說錯。有什麽問題嗎?”

季禾本來就站的不遠,見方以澤開了免提,是要他一起聽的意思,擰了下眉,也就直接繼續聽下去了。

自己這狀态,雖然說已經接受了,但确實也有知道是為什麽的必要。

電話那頭,邵國忠沉默了一會兒,才沉聲說道:“降妖師協會成立以來,我還沒見過開了天眼之後能有如此多附帶‘福利’的普通人。是好是壞很難說,這樣吧,明天晚上鶴老會在,你帶他來一趟,讓鶴老看看再說。”

方以澤大失所望,皺了下眉:“鶴老就會大半夜不睡覺,在院裏打太極,他能幫上什麽忙?”

邵國忠咳了一聲,訓斥道:“這話背後說說就算了,鶴老這個總會長一幹就是幾十年,沒點真本事能鎮得住嗎?”

方以澤笑笑,随口應了一聲:“行吧,那我回頭帶人給你們瞧瞧。”說完挂了電話,方以澤無聲地嘆了口氣,轉臉看向季禾時又是一副笑吟吟的樣子,“看來自力更生很重要啊!美人兒,我們先來個最基礎的對戲吧!”

“明天晚上要去見那個‘鶴老’?”季禾下意識地問。

方以澤伸手揉了揉眉心,似乎察覺到什麽,看了他一會兒才問:“你不想去?”

季禾抿了下嘴角,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說。

他确實不太想去。

如果這個‘天眼’對平常生活沒什麽影響的話。

冥冥之中,季禾似乎有一種預感,如果真的牽涉進了降妖師的這個圈子,以後會發生什麽,是好是壞,他完全沒辦法掌控。

他一直都不喜歡這種人生、命運都由不得自己的感覺。

如同大海中的一葉浮萍,飄飄蕩蕩,找不到自己的方向。

“不是還有我麽?”方以澤往季禾面前走了一步,把手搭在了季禾的肩上,兩人之間距離不過寸餘,彼此呼吸相聞,他有一米八五,比季禾高了半個頭,稍稍垂眼就能與季禾目光相觸,這一瞬間默不作聲、眼神裏難得有着猶豫與遲疑的季禾給了他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不是“季禾怎麽這麽好看”,也不是“季禾在想什麽”,而是一種近乎保護欲的憐惜。

當一個男人對另一個人産生了可以稱之為憐惜的情感時,幾乎不用再懷疑什麽了,這已經是愛情了。

方以澤心裏默默地想,自己最近真是越來越文藝了。

“降妖師協會帝都的辦公地點在什剎海,”方以澤與季禾目光相接,勾起嘴角笑了起來,溫聲道,“是個古色古香的小四合院,挺好看也挺安靜的,沒什麽好怕的。”

“不是還有我麽?”他又重複了一遍。

季禾同樣在看着方以澤。

他心裏的感覺其實也挺奇怪的。可能是這幾天一直在跟方以澤接觸,搞得他不多看方以澤一眼都不行。即使是越看越順眼,季禾想,那這也跟好感差得遠。

荷爾蒙能讓一個人在一瞬間決定是否喜歡一個人,但支撐着兩個人一起走下去的,當然不只是一時間迸發出的荷爾蒙就足夠的。

演員看起來是一個很感性的職業,季禾想,但至少他不是。

方以澤的話無疑讓季禾心緒平靜了不少,但季禾多少有點受不了方以澤灼熱又極富侵略性的目光,他拿開方以澤放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無聲地嘆了口氣:“哄女孩子比較适合用這個方式。”

方以澤戲谑地看他,嘴上沒遮沒攔地回他:“誰說哄男孩子不适合用這麽柔情的攻勢了?”

“方二少也知道是‘哄’了麽?”季禾摘下了那副黑框的平光眼鏡,嘴角也噙了絲淡淡的笑意,斜睨了他一眼。

方以澤無言以對,拿出劇本,一臉正經地說:“你不是要對戲嗎?來來來,用不了魇術,咱先試試标配的基礎版。”

閑言碎語扯了半天,終于又回到了“對戲”這件正經事上。

他們沒再對剛才的那一幕戲,季禾之前已經标出了《刀鋒》劇本中的幾場重頭戲,直接就找了其中的一幕——

孟凡買完菜回家的路上,在菜場附近的一條巷子裏遇到一個被日本兵四處搜查的年輕女孩。眼看日本兵追來,女孩在逼不得已的情況下把一本紅色的冊子留給了他,讓他暫為保管。

孟凡看到冊子,在日本留學時加入共/産/黨的情形瞬間湧上心頭,他拉住女孩,帶她四處躲避,在弄堂裏七拐八繞,最後躲開了日本兵的搜捕。

女孩叫安心,是一名負責上海事務的共/産/黨/員,同時也曾是孟凡的房東。

七八年未見,故人重逢。

當年還沒長大的小姑娘,幾乎變了模樣,唯有清麗的眉目間還能看出昔日的幾分影子。

孟凡同時對安心一見鐘情。

方以澤看到“一見鐘情”的戲碼莫名就有點心癢,躍躍欲試。

季禾閉上眼想了一會兒,重新開了DV,心情似乎被方以澤的積極态度感染到了,也變得有些振奮,臉上的表情變得認真起來:“開始吧。”

孟凡提着裝滿新鮮蔬菜的菜籃慢慢往家走,拐過一條小巷,忽然頓住了腳步。

他面上漠然的表情忽然變了,微微挑起眉,往四處看了一圈。他清楚地聽到了身後傳來的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安心慌亂地從另一條巷子跑出來,仿佛身後有人追着似的,她見到孟凡,眼神忽然一亮,欣喜地喊了一聲:“孟先生!”

孟凡目光裏帶着疑惑地看她,安心卻來不及多說什麽,把一本紅色的冊子塞給他,壓低了聲音,快速地說:“先生,請幫我個忙!我家還在老地方,我若是方便,自會和先生聯系。”

孟凡看着眼前眉眼長開,幾乎完全變了模樣的安心,腦海中電光火石一閃念,确認了安心的身份,他皺了皺眉,似乎什麽也沒想,又似乎經過了深思熟慮,一把拉過了安心的手,轉身向另一條巷子疾奔而去:“跟我來。”

#####簡直罪過,居然忘了8點更新~

作者跪在地上一臉懊悔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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