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Chapter46
遠處車流喧嘩。客廳裏卻是一片持久的沉默。
過了很長時間,林語薇才笑了笑問道:“你們都不好奇我是怎麽死的嗎?”
方以澤難得地沒有開玩笑,心情也有些沉痛,“你說吧,弄明白了我好幫你。”
季禾沒說話,只用手指撐着額角,靜靜地看着她。
林語薇沉默了一會兒,輕輕嘆了口氣:“我醒過來的時候,發現他已經睡着了,那件事……已經過去了。我怕的要死,但又不敢驚醒他,衣服鞋子都被他扔在地上,我就蹲在地上找到之前穿的裙子和高跟鞋,想要偷偷跑出去。我以為他沒醒,但穿完衣服一扭頭,就發現他坐在床上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我當時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勇氣,哆嗦着就上去給了他一巴掌,然後轉身就跑,等跑到卧室門口,才發現門被他鎖上了,我怎麽也打不開,又急又怕,這個時候他才穿了鞋從床上下來,走到我面前,問我‘怎麽不跑了’,我還想打他,就被他一把抓住了手,然後一腳踢到我膝蓋上,把我壓着跪在了地上,”林語薇眼中漸漸浮現驚恐,說話也變得語無倫次起來,似乎是回想起了當時的情景——
她在卧室門口停了下來,被杜越笙死死扣住手腕,動彈不得,接着被他“撲通”一腳踹倒在地,她怕得瑟瑟發抖,卻被杜越笙大力拉扯着頭發往後拽,她被迫挺直了脊背,頭也往後仰着,但整個人都要痛得爆炸!她伸手拍打着門,想要抓住門板,最後卻只能徒然無功地任指甲在門板上劃過,帶起一陣陣刺耳尖銳的刮刺聲響,卻改變不了被杜越笙扯着頭發往床上拖的動作,她大聲尖叫,叫得凄厲哀怨,卻一直沒有人能聽到,沒有人能來救她。
掙紮反抗中,高跟鞋被她踢掉了一只,她咬住杜越笙的手腕不松口,卻只換來那男人陰森森的一個笑容:“你盡管咬,盡管叫,且看咱們誰能熬得過誰!”
她不明白,杜越笙作為腰纏萬貫的商界大鱷,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多的是女人投懷送抱,為什麽偏偏要沖她來?還使出這麽下作的手段?
杜越笙把她拖到床上後,直接就拿了副手铐出來。她的一只手被鎖住,動彈不得,眼睜睜地看着杜越笙打開一個箱子,拿出了皮鞭以及一系列她從前想都沒想過的東西出來。
她破口大罵,大聲尖叫,哀哀哭泣,也踹過杜越笙幾腳,咬得杜越笙嘴巴流了血,但換來的卻是自己越來越衰弱的體力和精神,和那男人越來越粗魯的對待。
夢不知何時醒,何時滅,在她已經模糊了白天和黑夜的界限後的很久很久之後,她才陡然驚覺,自己所困之地,早已不是那個充滿了淫/靡情/色味道的昏暗的房間。
是一面古鏡。
“後來,我就在這面古鏡裏,随着其他的幾樣東西被寄存到了一家古玩店,直到有一天,一對情侶來了這家古玩店,我認出了其中的那個男人,”林語薇低聲哭泣,血紅的淚珠啪嗒啪嗒往下掉,米黃色的羊毛地毯上很快暈染開一小片暗紅色的血跡,“而他的女朋友,我聽到他叫她‘薇薇’,正好看中了這面古鏡。我并不是故意地想要附身在這個女孩身上,但她和我同名同姓,又都是女孩,介質太适合,我沒辦法拒絕。”
方以澤無聲地嘆了口氣,眼中浮上些許憐憫:“地縛靈一般不能離開身死之地,你的怨氣太重,反而在無意中幫了你的忙。你說你認出了其中的那個男人,是羅迪吧?不是杜越笙害的你嗎?要完成未盡的報仇的心願,不是該去找杜越笙嗎?”
林語薇直直地盯着他,激動的神情漸漸平複下來,冷哼了一聲:“是啊,冤有頭債有主,要想報仇,我的确該去找杜越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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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飯局,和羅迪有關吧?”季禾伸手捏了捏眉心,問她。
林語薇點了點頭,眼神凄厲哀怨:“我從老家一個三線城市考到北京,家裏條件一般,家裏給的生活費常常不夠花,課餘的時候,我就在後海的幾個酒吧裏唱歌,掙點零花錢。大四的時候,認識了羅迪。”
方以澤想想也知道,之後發生了什麽。
羅迪常年混跡酒吧夜店,獵豔獵的不計其數,這個女孩是什麽時候獵的,估計他自個兒都已經記不清了。
“我不能說自己特別清純無辜,但我能保證,跟羅迪在一起的時候,我絕對沒有三心二意,也沒有只看中他的錢,”林語薇輕輕笑了一下,繼而嘆了口氣,“他改變了我的生活狀況,也讓我有了更多見識到上流社會生活的機會,在這一點上,我謝謝他。但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帶我去那個飯局,明明沒比我大幾歲,卻跟那幫人聊的那麽投入熱絡,還開玩笑說‘女人如衣服,換着穿也沒什麽’,我那會兒隐約感覺到他們看我的眼神不太對,幾次想走,羅迪都沒讓,後來上了次衛生間回來,羅迪沒在,我要走,杜越笙就攔住我,說我只要陪他們再喝幾杯,就讓我走。之後的事……你們猜也能猜出來了。”
此時此刻的方以澤內心簡直是住了只羊駝,在他的心裏狂野地奔跑着,幾乎停不下來的節奏。
冤有頭債有主,林語薇想要找羅迪報仇,還真不算虧。他跟羅迪從小玩到大,彼此的脾氣性格、為人處世,不說有十分的了解,起碼也有七八分了,怎麽他就從來沒見過羅迪這麽損的一面?人家小姑娘幹幹淨淨的還沒來得及踏入社會了解人心險惡,羅迪就用生命的代價讓人家上了無比生動慘烈的一課,損陰德不說,害人更是不淺啊!
他一手扶額,不由神游天外地想:自己有沒有做過這一類的虧心事?
“你在想什麽?”季禾看了看明顯在發呆的方以澤,頗有些奇怪。
“在想我有沒有做什麽虧心事。”方以澤猛地回過神,摸了摸鼻子,下意識地回道,“應該沒有……吧?”
季禾勾了勾嘴角,忽地伸手按在他的額頭上,促狹地笑了起來:“沒發燒呢,說什麽胡話?羅迪是羅迪,你是你,一個大男人,還這麽容易多想啊?”
方以澤愣了愣,旋即把手覆到了季禾剛才按在他額頭上,還沒來得及拿開的手上,季禾的手有些涼,方以澤舒服地嘆息了一聲:“我就說嘛,你對我越來越好了。這就是活生生的證據啊!”
季禾倒也沒尴尬,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還是覺得你想多了。”
“想沒想多,我們日後自有分曉,”方以澤也沒敢真跟季禾再這麽撩下去,旁邊可還有個滿腹心事的女鬼杵着呢,他的臉皮還沒城牆那麽厚。
方以澤轉頭看着林語薇,問道:“那你現在……怎麽想的?”
林語薇即使已經成了一個女鬼,但還是有正常的七情六欲的感知的,被方以澤跟季禾剛才的互動驚了一下,還沒緩過來,聽方以澤這麽一問,才後知後覺地說:“什麽怎麽想?”
“我先說一下我的想法吧,”方以澤伸手捏了下眉心,慎重道,“你呢,最開始的确是想找羅迪報仇,但你附身在他女朋友身上大半天,卻沒有做出什麽實際性的傷害他的事來,所以……只是想吓一吓他?你還是想要找杜越笙報仇?”
林語薇默默地點了點頭。
“那這樣吧,”方以澤說,“人鬼殊途,你這樣做,損的是自己來世的福祗,對你以後的轉世投胎也沒什麽好處,你想報仇,我們幫你。等你的心願一了,我會找陰司的鬼差說個情,給你安排個好去處,保你下一世安穩無憂,平安終老。”
林語薇猛地擡頭,愕然地看着方以澤。
“別這麽看着我,”方以澤啧了一聲,“好像是說我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似的。我好歹是個降妖師,負責降妖驅魔,衛護一方治安,羅迪和杜越笙做的确實不對,我伸張一下正義懲處一下邪惡勢力,有什麽不對嗎?”
季禾斜睨了方以澤一眼,方以澤挑起嘴角沖他微微一笑,季禾略略怔住,心裏忽然一動。
不得不說,撇開了那些表面的流氓氣和不正經,方以澤其實也有相當耐心溫柔的一面。
他多多少少地已經感受過幾次了,不是嗎?
“那你具體要怎麽幫我?”林語薇不太相信地問。
“姑娘,看這兒,”方以澤指了指茶幾上的幾樣東西,“一副手镯、一個八音盒、一副耳環,這些,都是從杜越笙那兒流出來的古董,怨氣深得我都驚呆了,估計都是和你差不多的情況。不過你是最特殊的,作為地縛靈,居然因為自身過重的怨氣而離開了身死之地,最後還能因緣巧合地找到當初害自己的人。他們就不行了,多半還留在身死之地,只是自身的怨氣逗留在了他們長時間接觸過的東西上。我得親自找杜越笙問問,這才能把你們一一給送走了。當然,你放心,罪魁禍首肯定是不能逍遙法外的。”
林語薇詫異地看了一眼那些安靜的死物,有些不敢相信:“他竟然敢……”
“林子大了呢,什麽鳥都有。”方以澤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哪能到處都是我這樣的人呢,長得又帥,還正義感爆棚,順帶還法力高強能濟危扶困。”
季禾伸手揉了揉眉心,默默地收回了對方以澤剛産生沒多久的好感。
林語薇倒是被方以澤這番“情真意切”的說法給打動了,眨了眨眼睛,血紅的淚珠啪嗒啪嗒地就繼續往下掉,她哽咽着說:“你是個好人。我要是早點碰到你,就不會……不會……你跟羅迪是朋友,人跟人怎麽能這麽不一樣呢……”
“兩片樹葉完全相同都是不可能的,更何況是人呢?”方以澤看到林語薇哭得梨花帶雨,雖然血紅的眼淚珠子成串往下掉看着挺吓人,但還是忍不住放柔了聲音,耐心地安慰她,“好了好了,都過去了,陰司裏走一遭,孟婆湯一喝,這一世的煩惱啊苦難啊都忘掉了,別怕。我都答應幫你忙了,還有什麽好擔心的呢?”
“我爸……還有我媽,我什麽時候死的我自己都不知道,他們就更不知道了,”林語薇哭得更厲害了,整個人蜷縮在沙發角落裏,肩膀不住抖動,“一直沒有我的消息,他們得多着急啊,我對不起他們……”
方以澤猶豫了一下,走上前,俯身看着她,無聲地嘆了口氣:“別擔心,跟我說說你們家的具體情況,等我料理完杜越笙,找到你的屍體,會通知你父母的。”
林語薇睜着一雙淚眼朦胧的鳳眼看着方以澤,眼角還有未幹的血跡,她試探着伸出手,想要抓住方以澤的手——
人鬼殊途,她的手徒然地穿過了方以澤的手、胳膊、肩膀,茫茫然地停在了半空。
“好。”林語薇的嘴唇無聲開合,最後輕輕地點了下頭。
#####嗯,明天繼續。
終于記得按時更新的作者暗搓搓地松了口氣,笑眯眯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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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