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Chapter77

雨越下越大了。

周舟開着保姆車拐過一個路口，看到他們住的酒店就在前面，不由松了口氣：“這車的底盤不高，雨要是再這麽下，還真得擔心熄火。”

臺風天的夜晚，整個城市幾乎都陷入了寂靜，路邊的店鋪早早關了門，交警戴着大檐帽堅守崗位指揮着交通，遠處樓宇林立，燈光在雨中也變得朦胧模糊起來，雨珠噼裏啪啦地跟爆豆似的往下灑。即使車窗緊閉，車內的三個人還是感受到了驟雨敲窗的強猛力度。

季禾仰頭靠在後座上，緊緊閉着眼睛，低低咳嗽了一聲。

方以澤就坐在季禾身邊，一直盯着季禾看，見季禾開始咳嗽，嘴唇也有點發白，一顆心瞬間被吊了起來，他探手過去，摸了摸季禾的額頭，還好，沒有發燒。

從片場出來後他們就上了車往酒店趕，雖然也就二十來分鐘，但季禾上車後一直沒怎麽說話，整個人都有點恹恹的。

方以澤眉心一擰，正要說什麽，周舟就在酒店的地下停車場停下了車。見狀，方以澤便直接開了車門下車，見四周沒什麽人，旋即就拉開了季禾那邊的車門，朝季禾伸出手：“沒人，下車吧。”

季禾聞聲睜開了眼睛，眼裏還帶了點茫然，看到方以澤時，卻幾乎沒有猶豫地就把手遞到了方以澤的手裏。方以澤拉着他的手帶他下了車，一手搭在季禾肩上，半摟半抱地扶着季禾一同往直升電梯那邊走。

于是剛下了車的周舟立馬就難為情地捂住了眼，簡直不忍直視，轉念又忍不住寬慰自己，季哥拍了一天的戲，又淋了那麽長時間的雨，精神不濟，也是能理解的。

季禾也沒料到自己會被一場雨給擊倒，在浴室換衣服洗澡的時候，熱水流過肌膚，燙的整個人都血氣上湧時，他才覺得身上剛才冷的厲害。等洗完澡穿着睡衣出來時，季禾伸手捏了捏眉心，感覺頭疼得更厲害了。

“怎麽樣？”方以澤一直在外頭等季禾，見他洗完澡後還有點精神不濟，眼眶泛紅，不禁擔心地問。

季禾搖了搖頭，低聲說：“還好。你先去洗澡吧，浴室裏還有件沒穿過的浴衣。”

周舟走過來，把一杯剛熱好的牛奶塞到了季禾手裏，連聲囑咐季禾：“季哥，你先趕緊把牛奶喝了，我去給你拿藥。現在這樣子，晚上估計要燒。”

方以澤眉峰一皺，推着季禾往床邊走，“聽周舟的，先把牛奶喝了。喝完了就上床休息，我洗完澡就過來，很快。”

季禾擡頭看着方以澤，眼裏水水潤潤的，眼尾還泛着紅，聲音聽起來有幾分平常不多見的綿軟：“真的很快嗎？”

“嗯。”方以澤頭一次見到這樣的季禾，心裏難得的什麽想法都沒有，眉眼柔和下來，帶着顯而易見的溫柔，他伸手摸了下季禾的耳垂，忍不住柔聲哄他，“真的很快。先去床上休息。”

周舟等季禾喝完牛奶，手腳麻利地把空杯子收走，又火速地拿了退燒藥和體溫計進來，在一張便利貼上寫了用法用量，将便利貼連同退燒藥一同放在了床頭櫃上。他看了看已經吹完頭發，在床上躺下的季禾，幫他掖了下被子，有些不放心地說：“季哥，要不晚上還是我在這邊照顧你吧。先委屈一下方二少睡我那兒？他一個大少爺，能照顧好你嗎？”

季禾的半邊臉埋在枕頭，只側過頭看他，一雙眼睛放空，透着點迷茫，他似乎猶豫了一下，又似乎什麽都沒想，最後還是搖了搖頭：“不用了，你去睡吧。我相信他。”

可我不相信他啊！周舟滿臉的糾結黑線，萬一方二少獸性大發，不顧忌病號感受把你給辦了怎麽辦！這個時候的你還有力氣掙紮嗎？

“……”默默地在床邊站了一會兒，看到季禾疲憊地閉上了眼，周舟猶豫了一下，還是輕手輕腳地出去了。

方以澤洗澡連帶洗漱也就用了十幾分鐘。從浴室出來時發現房間的門已經被周舟帶上了，吊燈也被周舟關了，只留了床頭的壁燈亮着，窗外大雨滂沱，‘嘩嘩’地沖刷着整個城市，不時有幾道霓虹閃過，映得房間裏忽明忽暗。

他輕手輕腳地走到窗邊，把窗簾拉上了。

方以澤拿起床頭櫃上周舟留的退燒藥、體溫計和便利貼看了看，半蹲下身，輕聲喊了喊季禾：“寶貝兒？”

季禾差不多快睡着了，迷迷糊糊地聽到方以澤的聲音，勉強睜開了眼，聲音裏帶了點鼻音地應了一聲：“洗完了？睡吧，那邊還有個枕頭，自己拿吧。”說着，他擡手把身上的被子往旁邊也挪了挪，給方以澤留了點。

看着季禾幾乎下意識的一系列動作，方以澤的心裏仿佛熱流滾過，一瞬間暖的驚人，但還沒忘了自己今晚的任務，輕聲道：“胳膊伸出來，量一下/體溫再睡。”

季禾依言伸出胳膊，方以澤甩了甩體溫計，給他在腋下夾上了，這才上了床，在季禾身邊坐下，轉過頭，季禾正睜着一雙桃花眼靜靜地看着他。

方以澤順勢往下一滑，進了被窩，與季禾四目相對，不由笑道：“這算是咱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同床共枕了。”

之前那次在他家，兩個人雖然睡一張床，但分了兩個被窩。方以澤完全沒想到，第一次睡同一個被窩，居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但他現在什麽都沒想，什麽也不想幹，只想季禾身體健健康康的就行。

作為導演，黃覺确實是優秀的，畢竟在最自然的臺風天裏拍完了最适合的戲，但作為一個普通人，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看季禾這情況，估計是要感冒了。

季禾眨了眨眼，借着壁燈昏暗的光看方以澤，一雙桃花眼水水潤潤的，仿佛一潭春水似的：“所以你現在的心情應該很高興？”

“是啊，”方以澤看着季禾，低聲說，“但總的來說，還是不太高興的。黃覺這人太不近人情，讓你在雨天拍了這麽長時間的戲，很容易生病啊。”

“沒事，以前也有過這樣的情況。”季禾轉過頭，輕輕咳嗽了一下，再擡頭看方以澤時，忽然笑了一下，“再說不是有你在麽？”

方以澤略略怔了一下，反應過來季禾剛才說了什麽，也不由笑了起來，揉了揉季禾的頭發，放柔了聲音：“是啊。我得履行一下準男朋友的職責啊。”

看着時間差不多了，方以澤拿出體溫計看了眼，不由松了口氣，“36.5，沒燒。你先睡吧。等過幾個小時再量一次。”

季禾低低應了一聲，也沒多說什麽，倦倦地閉上了眼睛。方以澤側枕在枕頭上，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季禾，然後伸出手，替季禾掖了下被子，又拿手機定了個兩個小時後的鬧鐘，這才閉上眼。

季禾睡的很沉，但并不安穩，眉心微微皺着，毫無意識地發出一聲極輕的夢呓。

他的夢裏是一片廣袤無垠的深邃藍色，仿佛大海。接着，他看到盤古開天辟地，也看到昆侖山上諸神受封，看到昆侖山巅五尋之木上相攜而舞的成年朱雀與幼年鳳凰，也看到人面蛇身的女娲面露哀愁地喃喃自語。

他像是站在這個世界之外，漠然而又無奈地看着這一切沿着原定的軌跡發生，無時無刻，無休無止。

下一瞬，仿佛江河倒灌，又好似星河逆轉，天地間陰陽化開，四季已分，他看到昆侖山巅初雪消融，也看到昆侖山腳下瞬間蔓延向遠方的缤紛花海，而昆侖山上的五尋之木下，化出人形、穿一身寬袍長袖峨冠博帶的朱雀輕輕捧起手中的鳳凰幼崽，神情溫柔地撫摸着它的尾羽，那尾羽仿佛火焰燃燒，絢麗無比。

朱雀抱着懷裏的鳳凰幼崽，緩緩轉過頭。

“方以澤！”季禾低促地喊了一聲，額頭上有隐隐的汗。

方以澤立馬就醒了！他擡起手上的腕表看了一眼，才過去一個小時，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敲打着玻璃窗，發出梆梆的猛烈敲擊聲，他來不及開燈，就低頭去看季禾。

季禾睡的不太安穩，眉心緊緊地皺着，臉色變得潮紅，嘴唇在無言開合，似乎在夢呓着什麽。方以澤伸手按在季禾的眉心上，輕柔地撫着，回憶起剛剛季禾喊的那一聲“方以澤”，眉毛也忍不住挑了起來。

季禾是夢到他了嗎？

但看眼下季禾的樣子，那個夢，分明不是什麽好夢。

“別怕，我在呢。”方以澤挨近季禾，輕柔地親了親他的額頭，低聲卻溫柔地說。

季禾好像若有所覺，他動了動身子，無意識地往方以澤的胸膛前靠了靠，像是在尋找最佳角度靠近對方，額頭抵着方以澤的心口，鼻尖在方以澤的鎖骨上輕輕蹭了蹭。

方以澤擡手拉了拉季禾那邊的被子，把他捂嚴實了，無奈地笑了一下，摸過手機看了眼時間。

已經一點多了。

他揉了揉眉心，準備刷會兒手機看看新聞。

算了，也不睡了，守着季禾吧，等會兒還得把季禾叫醒再量一次體溫，真發燒了可不是鬧着玩的。

#####嗯……估計你們差不多也猜到了，朱雀和鳳凰，牛逼哄哄有木有！就是這麽狗血~明天繼續回憶殺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