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心生蕩漾

他離得太近了，溫熱的氣息讓她有一些不自在。明知道對方是同性，可程尋還是忍不住臉頰微微發燙。她後退了半步：“什麽放心？”

精準地捕捉她短暫的失神，蘇淩一掃先前的郁氣，他輕輕勾了勾唇角，決定不再逗她：“我不用算籌。”

“嗯？”

蘇淩挑了挑眉：“所以，你不用有這樣的擔心。”頓了一頓，他又道：“對了，你不是騎射不行麽？下學後，你去小校場，我教你。”

這話題轉的有點快，程尋眨了眨眼：“謝謝，不過我想還是算了吧？”

她自己幾斤幾兩，她心裏有數。連弓都拉不開，她也不指望她在騎射上能有多大成就。不過，蘇淩同學竟然主動提出要教她騎射，她受寵若驚之餘又頗覺慚愧。

果然她騎射差到連蘇淩都看不下去了麽？竟然不顧男女之別要教導她？

“為什麽算了？你再問杜聿，他也幫不了你分毫。”

程尋不明白蘇淩為什麽突然提起杜聿，她擺一擺手：“不是，我騎射不行，高夫子都拿我沒辦法，還是不浪費你時間了。”

而且她擔心二哥生氣。

“浪費時間？”蘇淩哂笑，“反正閑着也是閑着。下學後你換了衣裳，就去小校場，什麽都不用帶。”

程尋第一次見到這般強勢而直接的蘇淩，自己還沒說上幾句，對方便做了決定。她一時搞不懂小姐姐的心思。

下學後，蘇淩還不忘提醒她：“我在小校場等你。”

程尋有些頭大，看上去蘇淩同學并不把她當外人啊。可是她生不出強烈拒絕的心思。——雖然蘇淩不知道她的真實性別，但她卻是真心想拿蘇淩當朋友的。

她自己沒本事改變世界，可對有理想有志氣有想法有能力，憑一己之力提高女性地位的蘇淩，她還是由衷欽佩的。

程尋回家換上了玄色箭袖，臨出門時，看見二哥程啓，她不由地一陣心虛。

程啓掃了她一眼：“怎麽這麽打扮？”

“二哥。”程尋站定，半垂着腦袋，眼珠子骨碌碌直轉，“快要到月末了，我想練練騎射。”

“練騎射？”程啓輕笑，“你那力氣，練什麽騎射？別胳膊疼了再回來嚷嚷。量力而行，知道嗎？”

程尋連連點頭：“知道。”

“你整日看書學習，适當活動一下也好。要知道，文武之道，一張一弛。勞逸結合，才能事半功倍……”他揮一揮手，“去吧。天黑前必須回來。”

程尋應下，小跑着離開。——真沒想到，今日在二哥這邊，竟然這般順利。

她一路直奔小校場，目光掠過蹴鞠的同窗，她一眼就看見了東北方向的蘇淩，和霍冉。

這兩人俱是一身玄色箭袖，英姿飒爽。

程尋腳步微頓。那天在小校場上，霍冉輸了別扭，後來不知怎麽，竟和蘇淩成了好友，還相邀一起蹴鞠來着。

陽光下的兩人，一個健壯，一個清瘦。一個如蓬勃朝陽，一個似皎皎明月。

她古井無波的內心忽然就有了那麽一絲絲蕩漾。“內容簡介：少女蘇淩喬裝打扮到崇德書院求學，結識一衆同窗，收獲了友情和愛情，并成功提高女性地位。”她早就爛熟于心的這句話驀地湧上了心頭。

“愣着幹什麽？過來啊。”蘇淩掃了她一眼，“霍冉知道我們練習射箭，也跟過來湊熱鬧，你不用管他。”

霍冉沖程尋點一點頭，算是打招呼。

蘇淩遞了一張弓給她：“你先試試，看能不能拉得動。”

程尋接過來一試，比平時省力不少。她驚喜道：“我能拉動诶。”

“蘇淩特意做的弓，比咱們平時練的輕了很多。你要是還拉不動，那就真奇了怪了。”霍冉在一邊涼涼說道。

“啊……”程尋臉頰發燙，她轉頭看向蘇淩，向其求證，“真的嗎？你特意做的？”

小姐姐真是個熱心腸的好人！她對着蘇淩都快要星星眼了。

輕輕颔首，蘇淩唇畔漾出了些許笑意，看她驚喜而又感動的模樣，他“嗯”了一聲，自然而又略帶驕矜：“之前做的，有些粗糙了，你将就着用用。喜歡的話，以後再給你做。”

“嗯嗯嗯。”程尋連點頭又搖頭，不粗糙，一點都不粗糙。

“還有，你要練的是技巧，短時間內想練成大力士，不容易也沒必要。”蘇淩聲音很輕。

程尋點頭表示贊同，你說得對，我聽你的。

她信賴的模樣很好地取悅了蘇淩。他勾了勾唇角，立于她身後，輕扶她塌下去的肩，又調整了一下她手的位置。

不經意間，兩人的手碰在一處，程尋尚無動作，蘇淩已輕咳一聲，耳根微紅。

程尋反應過來，暗暗一笑，心想：小姐姐這是害羞了。她故意看了他：“是這樣嗎？”

蘇淩正要說話，抱臂站在一旁的霍冉已然開口：“這還用問？程尋你是不是呆子啊？這都不會……”

他還未說完，蘇淩一個冰冷的眼神掃了過來。

霍冉眼神一閃，明明是夏日，他心頭竟無端浮起寒意。想起自己還有求于人：“好，我閉嘴，我安靜。”

程尋尴尬而慚愧，她确實不擅長騎射。

“不用理他，月測倒數的人沒資格笑話別人。”蘇淩從箭囊抽出一支箭，不再看霍冉。

霍冉一噎，月測倒數怎麽了？他以前騎射可是第一！——雖然現在不是了。

站在小校場，霍冉一邊回想着自己舊日風采，一邊看蘇淩手把手教程尋如何開弓，如何靠弦，如何射箭。

等程尋射中，已經日落西山了。

從拉不開弓到能中靶，程尋自覺進步神速，她沖蘇淩誠懇道謝：“辛苦你了，謝謝。”

“晚上泡個熱水澡，當心肩膀疼。”蘇淩神色淡淡。

程尋認真點頭，再次道謝。

接下來的一段時日，他們下學後就在小校場練習射箭。

一個認真教，一個認真學。到了六月的騎射課上，程尋手執特制的弓，竟破天荒地得了高夫子一聲誇贊：“不錯，總算是有點長進了。”

程尋心中歡喜，立時将目光投向了蘇淩，沖他燦然一笑。

蘇淩只輕輕點了點頭。陽光掃在他身上，給他清隽的眉眼鍍上了點點金光。

程尋深吸一口氣，默默感嘆一句：好帥，女孩子長成這樣，犯規了。

她能得高夫子誇獎，多虧了蘇同學，她想她得做點什麽表示謝意。目前已知蘇淩不喜歡饴糖和算籌。他喜歡什麽，她倒還不知道。

她想了好久，想不出個所以然，就在下學後悄悄問他：“你有特別喜歡的東西嗎？”

她一雙眼睛忽閃忽閃，清澈如水的眸子裏蘊滿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