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章生日

第 14 章生日

“小叔，生日快樂～”何安湊到窩在懶人沙發裏的林杭面前，林杭整個人都縮在毯子下面，一米八六的身高愣是顯得小小的一團。

“生日？你怎麽知道？”林杭似乎很意外，但很快又釋然，因為身體消瘦而顯得越加大的眼睛裏盛滿了笑意，真摯的回道：“謝謝大侄子！”

何安看的手癢癢，沒忍住伸出手将人頭發捋了捋，多日懸着的心情也跟着好了很多“……我一會出去給你取蛋糕，我設計了一夜呢！”又幫林杭把毯子整理了一下，把暖寶寶插上電，“你就好好在家呆着，二樓飄窗這裏有陽光，暖和。”

“嗯……那你要快點回來。我餓了。”只露出一個頭的林杭乖巧的點點頭，頭發蹭的又有些亂。

“再快也得一個多小時啊，附近不好打車。你要是餓了就先吃點別的。”

“嗯。”

“要是突然想吃什麽了，就給我打電話，我順道買回來。”

“好。”

何安出門後林杭仿佛失了魂般窩在那裏一動不動，陽光從窗外緩緩走來，試圖觸摸坐在那的人。

“生日……今天過生日……”林杭輕聲喃喃，對好久沒過了的生日充滿期待。

時間在這個屋子裏好像靜止了，光走的太慢了，人如同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直到林杭的手機響起一陣鈴聲，他以為是何安打來的，不自覺帶上笑意，直到看見手機上的那一串數字，所有的笑意消失殆盡，手指在屏幕上停留良久，直到鈴聲停了也沒有點下接聽。林杭想自己應該是松了一口氣。

可惜，急促的鈴聲又一次在屋子裏響起，林杭無奈的輕嘆，不再猶豫，點開接聽。

接通後雙方都沒有說話，互相隔空沉默了将近半分鐘，才聽見電話那頭輕聲說了一句

“最多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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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林杭知道這通電話遲早會打來，但事到臨頭了，他不是想象中的如釋重負，相反倒真的像是被人宣判了死刑的罪犯，心裏仿佛有個小人在瘋狂的嘶吼，在卑微的祈禱，在絕望的哭泣。

“好。謝謝。”林杭的聲音聽上去沒什麽情緒，但對方不會懷疑他是不是沒聽懂，這是他最後能幫他的。

“你……”話筒裏對面的青年想要說些什麽，但最終只說出了一個字。

“我很好。”林杭柔聲打斷，兀自說着。“我……過的很好。”

“好……”

“再見。”

“……再見。”

電話被挂斷，林杭看着黑掉的屏幕發呆，“只有半天……啧，煩啊……”

何安到蛋糕店時，店員已經在等他了。他看了眼已經完成大部分的蛋糕，上面那只粉色的立體小豬，表情誇張的大笑着，漏出肚皮仰躺在上面，周圍畫滿了藍色的滿天星。而蛋糕的側面，何安留給了自己，那些高難度的圖畫他來不了，在側面寫幾個字自認為還是沒問題的。

何安猶如拿着魚竿夾菜般，雙腿呈馬步狀，謹慎小心顫顫巍巍的攥着裱花袋，在蛋糕側面艱難的留下一行字

【歲歲安寧，年年勝意】

寫完何安被自己的字醜到，沒忍住笑出聲，想了想又拿出手機把這個傑作照了下來。

因為着急回去喂食林杭，何安照完就把手機按滅，又挑了一個他覺得最酷的蠟燭和生日帽，然後就拿着裝好的蛋糕快步走出去。

若是何安點開随便一個公共社交軟件，就會看見一個視頻，視頻裏兩個人在何安學校的操場上鬧着，因為拍攝的人離兩人不算遠，說的話也錄了進去，而這個視頻又顯然經過了專業處理，每一句話都變的異常清晰。

“林杭！你把薯片還我！”

“我不！打我啊～诶～打不着～”

後面兩人應該是摔到一起了，但已經不重要了，視頻裏林杭的臉和何安那一聲帶着憤怒的林杭，已經讓事情變的難以挽回。

林杭将視頻看了一遍一遍又一遍，不自覺的露出笑意，潮水般湧來的不舍讓他如窒息，無法呼吸。

視頻裏那件梅子色的襯衫已經被林杭扔了，扔的時候幹脆利落，現今越看越覺得那件衣服好看極了，應該留下的。

“喂……大侄子，小叔想吃番茄炒蛋，肉沫茄子和西藍花炒肉，打包一份呗。”林杭不着調的聲音從話筒傳進街道旁的何安耳中。

“占便宜有瘾是不？”

何安習慣性回怼，不過還是選擇滿足壽星，于是又掉頭回去，走進那家熟悉的小飯館。

與此同時，山安市總局接到中央的正式抓捕命令，不惜一切代價将林杭抓捕歸案。

林杭穿着單薄的黑色睡衣，頭發亂糟糟的散在腦後，懶洋洋的走下二樓，停在零食架前，打開了一包番茄味的薯片，像以往一樣，眯着眼吃了一片，又舔了下手指上的碎渣。不過這次沒有繼續吃，而是放了回去。

“哎……以後不和你搶薯片了。”

前臺依舊是上次那個姑娘，見何安又來光臨，顯得有些意外，何安滿心想着快點回去給林杭過生日，也沒注意到她多次欲言又止的樣子。

小姑娘自己在那糾結了好久，也想不通何安到底是知不知道……在第十四次刷到兩人的視頻，小姑娘咬咬牙終于湊了過去。

“那個，帥哥你……小叔，現在還好嗎？”

何安被問的有些莫名其妙，小姑娘看着何安眼裏明顯的不解後，心中了然，想開口告訴他發生了什麽，但卻苦澀的不知道怎麽才能說的委婉。

“他今天生日，挺好的。”何安還是禮貌的回答了，說的時候眉眼不自覺染上笑意。

“啊……那祝他生日快樂……”小姑娘更加覺得心中苦澀，“他……叫林杭吧。”不是問句，是有些發顫的陳述句。

林杭看着鏡子裏自己瘦的不像人的樣子，有些嫌棄的揉了揉臉。

林杭走到客廳先是把相機裏的內存卡取了出去放在茶幾上，只拿走了相機。又翻出在自己行李箱裏放了一年的長繩，約摸足足有四五米。

只穿着一套肥大單薄的睡衣，瘦削的身影沒有再回頭看一眼，推開門走進雪色之中。

何安發了瘋般拎着精致的蛋糕一步不敢停的向家狂奔，手裏的蛋糕早已不成樣子，粉色的小豬和藍色的滿天星粉碎的混在一起。

林杭，你敢！

可能是寒風太刺骨了吧，不然怎麽會疼出眼淚呢。

等何安終于站在了家門口時，反而不敢開門了。

他怕，怕打開門空無一人。

“林杭！我回來了！不好意思啊，蛋糕被我跑壞了，你将就一下吧。”何安不敢擡頭，低着頭換鞋，脫掉大衣，語氣輕松的猶如每一個他獨自外出回家的日子。

偌大的房間裏沒有一點回應，死寂的讓人心慌。

何安眼睛酸澀的發疼，僵硬的牽起嘴角，依舊低着頭邊向餐桌走去邊自顧自的說：

“又不是不能吃了，怎麽還不理人呢……”

“我錯了還不行……別不理我……快過來吧……”

“林杭……你別這麽幼稚……”

說到最後何安再也強撐不住，聲音斷斷續續被哭聲掩蓋，獨自坐在餐桌前歇斯底裏。

“你在哪啊……林杭……快來吃蛋糕啊……生日快樂……”

他知道，林杭的驕傲不會允許自己去坐牢，也不會放任自己繼續躲藏，面對暴露，林杭只會選擇一條路。

何安跌跌撞撞的将整個樓房找了一遍，沒有找到那人一點蹤跡。直到路過二樓後面窗戶，只是匆匆一瞥，就讓何安一瞬間僵硬在原地，雙目充血的看着窗外。

後院的湖上結了一層薄冰，上面積攢些雪，但此時冰面卻有一個明顯的豁口，一根繩子從豁口裏延伸而出，系在了湖旁的那棵樹上。

星星點點的雪還在下墜，融進那唯一的豁口。

何安的理智已然分崩離析，淚水不受控制的沖出，整個人似失控的機器，慌亂的連跑再摔沖下樓，穿着拖鞋和襯衫不顧一切的跑向那冰冷的湖。

不會的，那湖不到兩米深……林杭……不會的……

何安雙目猩紅，寒風吹透他的襯衫，但他卻好像感受不到了。

只是目光呆滞的看着懷裏已了無生氣的人。

他不知道自己怎麽把人拽上來的，那根繩子綁在林杭腰上，就好像是為了方便自己将他撈上來。

林杭只穿着睡衣，齊肩的頭發濕漉漉的黏在慘白的臉上，那雙好看的眼睛無論何安怎麽叫都不舍得睜開。

何安緊緊抱着林杭已然僵硬的身體，企圖用自己的體溫把人捂熱。

“你說你是不是傻，怎麽把自己凍成這樣啊……”

“暖寶寶我都給你插好了，也不記得用……”

“林杭，你不是怕冷嗎……”

“下次不可以穿這麽少出來了……今天你過生日……我就原諒你一回……”

“下不為例哦……”

“林杭……你聽見了嗎……林杭……聽見了嗎……”

何安懷抱着一個永遠不會有回應的人，呆坐在雪幕下，獨自呢喃，像是每一個平常的日子裏，林杭賤兮兮的讨嫌後。

滾燙的淚水一滴又一滴落在林杭身上，最終被冰冷的湖水帶走。

何安不敢把林杭帶進屋子裏，他怕溫度高了，死亡再也無處可藏。

現在靠在他懷裏的林杭，只是臉色有些不好，他只是睡着了……

這人一直沒睡過踏實覺，過生日嘛……總要好好睡一覺，那他就在這陪着，總會醒的，蛋糕還沒吃。

林杭的右手緊緊攥着，何安試了幾次也沒有掰開，也就不舍得繼續了，真是小氣，死死攥着什麽東西還不給人看。

“睡吧……我陪你……我陪你睡，不怕……”

“睡醒了我們一起吃蛋糕……吃蛋糕……”

警方找到這裏時已經不知道是多久以後，也許是二三個小時，也許更短。

冬天的第一場雪越來越大，籠罩着荒涼的一方天地。

他們看見滿園雪色中，兩個身影相擁着倒在雪地，身上蓋着一層薄薄的雪，躺在那裏了無生機。

山安市負責人謝隊警惕的走過去，只見他們的抓捕目标此時正被另一個人摟在懷裏，那個短發的少年呈保護狀将林杭的頭護在自己胸口，恨不得将人整個包在自己身體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