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朵朵,你就沒想過離婚麽?

朵朵,你就沒想過離婚麽?

難得的周末,花棉二十六年來的老黃牛的習性讓她一大早就把下周的教案寫完了。她的課只能算半份主課,中考要考但是是開卷,顯得有點重要又不那麽重要,總得來說還算是清閑。

打掃完了房間,花棉擰開了一瓶水坐在窗口發呆,時不時地抿一口。

九月的日頭還是毒辣,花棉眯起了眼睛,灼熱的陽光烤着,不一會兒額頭就冒出了細細的汗珠,她原先是不耐熱的,以前是因為窮後來是遷就她,平常的熱熬着熬着也就不那麽熱了。

因着打掃了衛生,花棉洗了澡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紮了個簡單的丸子頭,準備下樓去覓食。

矯情了一些,竟然撐着傘出門了。

腳踝還有點疼,這點痛關系不大。

想起了那個撞他的男孩子,他倒是有趣,第二天帶了只小蛋糕來向她賠罪,說是忘記說對不起了。

後來在學校也碰到過幾次,就算是遠遠的一個眼神交彙,少年都會擺着手臂向她打招呼。

剃着幹淨的平頭,陽光健氣。

對了,忘記問他叫什麽名字了……

花棉想着事,公交車停到車站對她鳴了一個響笛,她才發現原來正好走到公交車站,公交車司機也正好進站,示意她是不是要坐這班車。

11路,去老城區的公交車。

她本來是不用坐公交車的,午飯是到街對面的面館去的。

坐上去老城的公交車全然是花棉的迷信心理作怪,覺得冥冥中告訴她,今天應該去老城區了。

老街還是老樣子,拆遷是不可能的,新的舊自建房挨挨擠擠,街邊的小攤連綿不絕,吆喝聲此起彼伏,煙火的味道,一直都沒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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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大的變化就是老街裏的幾個工廠都搬走了,改成了公寓出租了出去。

一年前考進旭安中學的時候,她也來過這裏,帶着僥幸心理順着記憶去拜訪當時照顧過她的一位老師,卻聽說她已經搬去了養老院,具體哪家附近認識的人也說不上來,老婆婆不再守着這個空空蕩蕩的家了,也好。

失去了聯絡,她像是斷了線的風筝。

越市一下子陌生了起來,盡管她在這裏讀了四年大學。

花棉在那位老師家的院門口往裏望了望,院裏的花壇長滿了雜草,院內也多是落葉,顯然是無人打理荒廢了許久。

老師家後面是一棟普通獨立開放的自建房,樓下也有一個小花壇,以前是出租屋,花棉租過幾個月。

收了傘找了一處樹蔭,抽了紙巾墊在花壇的邊緣坐下。

開放的小花壇總有街道辦的志願者打理,只是稀稀拉拉長了幾根雜草,花棉動了動手将它們清理了。

“請問你是這裏的房東麽?”

一個剪着齊耳短發的女生,她見花棉在清理雜草,以為她是這家的主人。

花棉聞聲,擡頭。

小姑娘應該是剛畢業的,找工作又找房子。

“抱歉,我也是來找房子的……”簡單地扯了個謊,“走累了打算歇一會兒。”

“我看這兒也是出租房,不知道房東在不在。”小姑娘踮着腳東張西望。

“你看看門上貼沒貼房東電話。”

每個出租房門口都會有社區街道的人貼上房東信息,花棉一年前就打過。

“有的!”門側的牆上确實貼了房東信息,多年未換,粉色的卡紙已經褪了色,電話號碼還是清晰可見。

小姑娘照着電話號碼打了過去。

“是空號……”她喪着氣也坐到了花棉的身邊,擡着胳膊擦了一下額頭的汗,“房東怎麽就丢下這麽好的房子不管,收租多開心。”

“可能是沒時間。”說話間,畫面擡頭看了看自己曾經住的那個房間的窗戶,上面還貼着她買的貼紙,發黃發舊。

“有錢人可能也不在意這些房租錢吧。”

花棉撐着膝蓋站起來,肚子已經抱怨了很久,她已經沒有空再留着回憶過往了,留下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和小姑娘道了別。

……

忘記拿傘了……

花棉吃了午飯頂着烈日才察覺剛才匆匆忙忙的應該忘記在出租房樓下了。

花壇邊空空蕩蕩,傘早就不見了蹤影。

花棉莫名心悸起來,膽怯卻又鼓起勇氣繞到了前院,看到依舊緊閉的大門,蕭條的內院,那顆心高高舉起又重重跌落。

到底在期待什麽?她們已經分手3年了,號碼也換了,她們已經開始各自的生活了。

傘大概是被不知道的哪個路人撿走了吧。

陳朵打來電話讓她去她的店裏坐坐,其實就是為了找個人和她一起帶孩子,花棉本職工作就是帶各種各樣的孩子,帶陳朵的女兒那是不在話下,小姑娘紮着羊角辮,十分乖巧。

“給我白開水就好了,再給我喝奶茶我又要爆痘了!”花棉一進門就提前拒絕陳朵的好意。

“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我這兒奶茶可是網紅奶茶!”陳朵指了指店裏稀稀拉拉顧客,“你看都要排隊的!”

“是我不識好歹了。”花棉轉身逃進了裏間,姜姜拿着畫筆乖巧畫畫,一見是她最喜歡的小花阿姨,立刻放下筆撲到花棉懷裏。

“小花阿姨,你好久不來和我玩了。”

“這不是來找你了麽。”花棉給她來了一個公主抱,又抱着她轉了兩圈。

小姑娘摟着花棉的脖子驚呼了兩聲。

“哈哈哈……”

花棉親了親姜姜臉頰,把她放了下來。

“小花,你先和姜姜玩一會兒,等我忙完了,我們一起吃個晚飯。”

陳朵探進來一個腦袋囑咐了一句又去忙了。

“姜姜,你爸爸多久沒有回來了?”花棉摸了摸小姑娘的頭頂,透過門縫看了看陳朵的身影。

“爸爸上次來的時候送我了一個洋娃娃!”

“什麽樣的娃娃?小花阿姨也想看。”花棉問不到确切的時間,順着小姑娘問,畢竟姜姜還小,對時間的觀念不太強烈。

小姑娘“噠噠噠”踩着小拖鞋跑到了閣樓上。

又拿着袋子下來。

“你小心點!”花棉連忙伸出手扶着她。

娃娃的包裝還沒有拆,被油紙袋裝着。

姜姜小心翼翼地把娃娃從油紙袋裏掏了出來,帶出了一張白紙。

花棉幫她撿了起來。

“這樣的!”小姑娘舉起它,好像在炫耀,卻又不太興奮,是一個奧特曼,根本算不算娃娃。

“你喜歡這個娃娃麽?”

小姑娘沒了話,抿了抿嘴唇,說:“我喜歡爸爸給我買禮物,可是我不喜歡奧特曼……”

“姜姜喜歡什麽樣的娃娃,小花阿姨給你買。”

花棉捏了捏手心的小票,收了些許的怒意,露出了無懈可擊的笑容。

“我喜歡美羊羊。”

“好,小花阿姨給你買。”

……

“姜磊多久沒回來了?”

花棉哄了姜姜睡午覺,幫陳朵一起看了一會兒店,趁着沒有客人,花棉問了出來。

“上個禮拜剛回來過。”陳朵避開花棉的眼神,不自在地将散落的發絲別在腦後。

“……”花棉深吸了一口氣,“那他現在每個月給你們多少?”

“大概1000吧。”

“大概?”花棉走到陳朵面前直視她。

陳朵被花棉盯得無處遁形。

“有時候給1000多,有時候沒有……”陳朵眼睛含着水霧,“他說他不小心忘記了,所以下次會給我多一些……”

“你難道就沒有考慮離婚麽?”這是花棉第一次勸分,她經歷過無數次的勸分都不為所動,最後分手都是來自于她們內部的瓦解,花棉深知除非內心動搖,不然旁的人終究是旁的人,但是她還是要試一試,姜磊這樣幾個月不回一次家,抛妻棄女的男人還有什麽值得留戀的!

“姜姜不能沒有爸爸啊……要是離婚了,撫養費他就更不可能打過來了……”陳朵被婚姻桎梏着,望不到頭,說着女人們都會自我勸解的話,和談戀愛時灑脫的她判若兩人。

“你有自己的店,有自己的收入,可以好好過你自己的生活,完全可以不依靠男人的……”

陳朵捂着臉,搖了搖頭,聲音發澀,“小花……我已經打算房子到期就關了店了,帶着姜姜回老家。”

“你……怎麽想的?”花棉不敢相信,陳朵的店生意一直都挺不錯的。

“你不知道,自從姜姜上了幼兒園,店裏就一直在虧損,以前姜磊在還能幫個忙。現在我得接姜姜放學,那個點沒人看店,我就只能臨時關門,那個時候也是人最多的時候,所以……剛開始還有老顧客願意等,後來就去別的店了,再這麽虧下去,前幾年賺的都要賠進去了……”

陳朵絕望地坐在櫃臺邊,努力忍着淚水。

她扯了一個難看的笑臉對着花棉,“還是你好。”語氣裏說不出地羨慕,“早知道就好好讀書了,像你一樣考個大學,這樣我能遇上個有文化有責任心的好男人……”

花棉抿着嘴,對陳朵的話不置可否。

因為她從來沒有對男人抱過什麽幻想,也從來沒想過依靠男人。

“姜姜幾點放學?”花棉想力所能及地幫助陳朵,“我不是主課老師,也不是班主任,下班也早,我幫你接姜姜,到飯點了我再帶她過來,順便蹭你一頓飯,這樣店裏應該會好一些。”

陳朵知道花棉心好,沒想到她還願意犧牲自己的班餘時間幫她帶孩子,陳朵恍惚間認為嫁給花棉都比嫁男人好。

“怎麽了?”花棉在陳朵面前晃了晃手,“你不給我蹭飯麽?”

“時間是合适的,蹭飯更是沒問題,你一天三餐都在我這裏也沒事,但是這不會影響你麽?”陳朵有點不好意思,搖了搖頭抛掉不切實際的幻想,“不是耽誤你找對象結婚了……”

“你又來了……”花棉苦笑,“你什麽時候能放棄讓我結婚的念頭啊!”

“我就是思想還不夠解放……女人終究是要結婚生子的,你以前是沒有遇上喜歡的男人而已。”

花棉避開了陳朵的後半句話,以前陳朵很快便接受了她和女生談戀愛的事,自從她分手以後,陳朵堅定地認為和男人在一起才能穩定,盡管她自己的生活也是一團糟。

“等你哪天決定離婚了,我會大擺宴席慶祝陳朵同志思想的徹底解放。”

花棉回家後,陳朵矮着身子收拾着房間,茶幾上落着一張被捏得發皺的小票。

陳朵揉了揉捂在了胸口,淚水沿着脖頸藏進了衣領。

小票上的日期是兩個月前的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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