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相遇

相遇

“上海這個花花世界，到處都是誘惑。”黃浦碼頭邊，一個身穿長衫，三十左右的青年人這樣說道，“初來上海的時候，張老板這樣告訴我。”

“林小姐的船到了。”小馬指着黃浦碼頭，興奮地喊道。

“纓兒——”

“楊大哥——”一個身穿洋裝，留着齊肩長發的少女走了下來，她美麗的眼睛裏閃着動人的神采。

“瞧你的裙子，小心拖到地面。”這個青年小心地扶着少女。

“大哥接到電報之後，一早就來這邊候着呢。”一旁的小馬還不忘擠眉弄眼。

“我送你回去。”楊大義的聲音依然溫和如初。“你去了法國這半年，還好麽？”

“一切都好，就是，你不在我身邊。”說到後一句時，被稱為纓兒的少女低下頭去，仿佛有些不好意思。

小馬立刻識趣地把頭別了過去，任由他身後的這一對戀人互訴衷腸。

一會兒，纓兒已經挽上了她的楊大哥的手臂，坐進了早已等在一旁的汽車裏。她輕輕地靠在他的肩膀上，一年前的往事又浮現在腦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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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上海火車站。

“小姐——”

“小雨，怎麽只有你一個人來接我呀？哥哥呢？”

“大小姐，別提了，大少爺最近的心思呀，全都落在了百樂門的一個舞女身上，老爺都快給他氣死了。”

聽了這話，那少女不禁撲哧一笑，“沒想到哥哥也到了動情的年紀，不知道他這次能維持多久。”

“小姐，您可別瞎開心，沒準您回去勸勸大少爺，他還能收斂一點。”

“哥哥都這麽大的人了，哪裏聽得進去我的勸。”這少女正是林家的大小姐林纓，剛從北京讀了大學回來。她的哥哥林懷，那是他們林家的寶貝兒子，從小嬌慣得很，不過和她感情倒還不錯。

這主仆倆正在說笑，沒注意到一個衣衫破舊的男子，盯上了少女右臂上的一個白玉镯子。那镯子看上去成色極好，也許可以多換幾個錢。

他于是瞅了個空子，跑過去一下子就把镯子給搶了過去。

“喂！怎麽能随便搶人東西呢！”主仆二人先是吓了一大跳，接着反應過來，連忙追了過去。

畢竟是兩個弱女子，跑不過這個男子。

正在這時，另一個身着藍色布衣的男子剛好路過，看到了這一幕。他打抱不平，三拳兩腳就将這個劫匪打倒在地。

“這位小姐，镯子是您的吧。”他将镯子交還給它的主人。

“小姐，這個人怎麽辦？”小雨問道。

“算了，給他兩塊錢，放他走吧。”林纓瞅了一眼這個劫匪破爛的衣服，心生幾分憐憫。

小雨嫌棄地努了努嘴，從懷裏掏出兩塊大洋，扔給這個人。他哆哆嗦嗦地接住了，也顧不上行禮，趕緊跑開了。

“這位先生，多謝你幫忙。”林纓轉而向幫她奪回镯子的那個男子致謝。她打開了小皮包，想要掏出幾張鈔票，卻被那個男子止住了。

“不用了，小姐。”

林纓這才看清了他的相貌，好像有一種桀骜之氣，但是他看她的眼神，倒是和善的。

她今天穿了一套青色的衣裙，頭發整齊地梳了一條辮子，越發顯得發光可鑒。站在人群中，也顯得亭亭玉立。

“小姐，我看這個人也不是好人，我們快走。”小雨悄悄地咬耳朵道。一面拉着她的袖子。

林纓只好略微對男子點了點頭，和小雨走了。

那男子還立在原地，癡癡地看着她的背影。

“楊大哥，算了。人家也不領你的情。”小馬從一旁鑽了出來，拍拍他的肩膀。“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小姐，我們高攀不起的。”

楊大義這才回過神來，自嘲地笑笑。“小馬，走，我們去幹活去。”

他們口中所謂的活計，就是幫車站的客人搬行李。有時候還去碼頭，做做臨時搬運工，勉強糊一口飯吃。他們剛來上海的時候，人生地不熟，要不是張老板收留，連口飯都沒的吃。只是一個碼頭工人，能賺幾個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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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日頭，确實灼人。

“林家，據說是不遠，走起來真的要人命。”小馬小聲抱怨着，暗自後悔應承下來送這趟貨。

“小家夥，別抱怨了，快點幹活。”楊大義笑着拍拍他的頭。

好不容易到了林家，跟着管家走了進去。

一擡頭看見人家的這位小姐，正是火車站上瞧見的那一位。

“管家，記得多給一些工錢給人家，這麽熱的天。”

“是，大小姐。”

管家給了幾個賞錢，楊大義已經記不得了，他的目光，全都落到了那個亭亭玉立的身影之上。

“看什麽看，那可是我們家的大小姐。”管家鄙夷地對楊大義說道，“還不快走——”